杜畿十分篤定周元福不會就此罷休,肯定在醞釀更大的陰謀。對於母親他向來是敬重的,但是對於母親敬重也不妨礙他忠於國事。在古代忠孝不能兩全的情況下,大多數士人都會選擇忠,正所謂拋小家為大家。


    杜婉兒撅起嘴,“我覺得哥哥有些危言聳聽了,他不是你想的那麽粗魯,甚至有些才華橫溢呢。這一路走來他出口成章,很有學問呢,不信你問問月兒。”


    月兒忽閃著大眼睛也點點頭。


    “哼,越是這樣就越是要忌憚,我豈能不知他有才?你看看這個。”杜畿將一卷竹簡遞過去,“這就是他昨日所做的詩篇,甚有文采,獄卒偷聽然後寫下來的。”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杜婉兒一口氣讀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這果真是他所做?”


    杜畿歎口氣道:“此子確實有才華,隻可惜不能為朝廷所用啊。”


    杜婉兒此時滿心歡喜,嬌嗔道:“不是他不為朝廷出力,而是出力了卻被某人所害。”


    “我看也是,你是他妻兄,尚且對他如此,他怎能安心為國出力啊?”杜母也附和的說道。


    “母親,你就不要跟著婉兒胡鬧了,你們可知道他師父是誰?是張角,天下讀書人的公敵!”


    “可是那個太平教的張角?他不是個道士麽?”杜婉兒疑惑道。


    “老天爺保佑,他竟然是張天師的徒弟啊,改天一定叫來我瞧瞧。這張天師可是老天爺派來救我們的,你還小不知道,當年咱們京兆多少人都靠著他活命啊。”


    杜母聽到張角的名字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有些感動。杜畿詫異的看了一下杜母,甚至懷疑杜母是不是也加入太平教了。


    “你們,唉!這張角原來就是讀書人,不知道從哪裏弄了本破書,從而宣稱自己是教門了。從此愚弄百姓,覺得自己威望足夠了,於是有了謀反之心,還妄想稱孤道寡,這種人挫骨揚灰也不夠盡其罪孽!他的徒弟雖然學富五車又有何用?”


    “哥,你是不知道現在多亂,我們這一路上所見所聞,都是官吏欺壓百姓。也就是你是清官,所以就想的都是天下太平,卻不知道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杜婉兒仍然在為周元福辯解。


    “我又不是閉門讀書的呆子,這天下事我豈能不知?這宦官可以造反,外戚也可以造反,那些不讀書的將軍可以造反,羌人蠻人都可以造反,但是天下唯獨這讀書人不可以造反!”


    “為什麽?”


    “因為我們是讀書人,學的是孔孟之道,做的是輔佐君王的學問。兩次黨錮,讀書人反了麽?沒有,皇帝昏庸的時候我們要做的是勸諫,幫皇帝改正錯誤,而不是謀反。若是讀書人反了,那麽以後曆代君王誰還敢用讀書人治理天下!秦始皇焚書坑儒的事情才過去多少年,讀書人能安安心心讀書才多少年?張角與周倉這是絕了天下讀書人的出頭之路啊!”


    杜婉兒聽杜畿說完,也沉默了。她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是知道周元福的處境堪憂。無論什麽人,敢與全天下讀書人作對,那最終結果是不會好的。


    “婉兒,幸虧你陷的不深,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看看,這是官府判你們義絕的文書,已經加蓋了官府大印。雖然有些不合情理,但是總歸說的過去。你還小,過兩年叫叔父再給你找個如意郎君就是了。”


    杜婉兒看著義絕文書直接呆楞在當場,自己當初確實是愛慕秦宜祿的風姿,但是自從嫁給周元福後,自己已經深深的被這個男人吸引了。自己當初說的氣話,現在終於成真了,現在兩個人已經沒有關係了,以後就是陌生人了。


    “母親,讓婉兒妹妹歇息一下,我有話對你講,咱們邊走邊說。孩兒計劃棄官而去,聽聞荊州匪患平定後,那裏還算太平,咱們去哪裏好不好……”


    杜畿的聲音慢慢遠去了。


    杜婉兒麵色呆滯,隻是淚珠不住的往下落。


    月兒慌忙拿出手帕幫杜婉兒擦拭,“小姐,你說句話啊,想哭你就哭出來啊,千萬不要憋出病來,小姐。”


    見杜婉兒始終無動於衷,月兒終究挺不住了,也嚎啕哭道:“小姐,我剛才騙了你。姑爺根本沒吃飯,他把飯菜都砸了,還說是你派我去看他笑話的。小姐,姑爺心中估計恨死我們了。”


    “小姐,你倒是哭出來啊,這種人犯不著為他難過,你看看他這才成親幾天,又是貂蟬姑娘,又是盧姑娘的,他就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此時杜婉兒隻覺得渾身發麻,兩耳嗡嗡作響,癡癡地道:“我負了他,他負了我,我們兩清了,從此再也沒關係了。”說完就趴下痛哭起來。


    主仆兩人相對而哭,到了黃昏的時候兩隻眼睛都成了爛桃子。


    杜母也想去勸,被杜畿阻攔住了,“現在婉妹隻是少女心性作怪,等一段時間就好了,時間會衝淡一切。這次讓她暢暢快快哭完,省得以後牽牽連連。”


    杜母活了幾十歲也明白杜畿說的是對的,就不再去相勸了。


    杜婉兒也是哭累了,就怔怔的坐了好一會兒,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事情,啞著嗓子對月兒說道:“那個盧娘子可還在府中?”


    月兒不知其意,隻是點了點頭。


    “你給我梳妝打扮一下,我要見見她。”


    盧全來的時候,杜婉兒已經梳妝打扮完畢了,站在那裏亭亭玉立。


    “你叫什麽名字?我跟他馬上就沒關係了,你也不用拘謹。”


    “盧全。”


    盧全依舊冷冷的說道。見杜婉兒高高在上,而自己被當成周元福的側室,她感到十分惱怒。


    杜婉兒偷偷瞄了瞄盧全前凸後翹的身材,心中歎道,原來他喜歡這個類型的女人。


    “你多大了?”


    盧全心想,我若告訴你我今年快四十多了,你必然追問不休。


    “十九。”


    “比我還大一些,按說我得管你叫姐姐。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認識時間不長。”


    盧全見杜婉兒越說也不像話,又怕郡丞府中人多眼雜,還怕暴露身份,所以也不敢說的太明白。


    “認識時間不長他就把你領回家,看來真是對你用情很深。”


    杜婉兒聞言又有一種委屈湧上心頭。


    “他出獄了,你們可以團聚了。”


    “出獄了?他在哪裏?”


    “你莫著急,回頭我讓人送你回褒中,讓你們團聚就是。為了我,他趕走了貂蟬姑娘。他現在身邊隻有你了,姐姐,你能真心對他麽?”


    盧全簡直就要抓狂了,心中想到,你們這些小孩過家家的遊戲,能不能不要捎帶自己。


    “嗬嗬,我還替他操心這些事情做什麽,他心裏根本就沒有我,隻是我的一場夢罷了。”


    “你走吧,我這就叫人送你回褒中,你們團聚去吧,想必他也很想你。”


    杜婉兒有些失魂落魄,終於裝不了矜持了,眼淚又一次滑落。


    “看在你叫我一聲姐姐的份上,”


    盧全看著杜婉兒雖然化了妝,但是仍然紅腫的眼睛,有些於心不忍,“你既然心裏不舍,他已經出獄了,你們繼續夫妻恩愛就是,小兩口有什麽化不開的仇怨,想當年我與那……”


    “姐姐你不懂,我們兩個緣分已盡了。好了,不說了。姐姐早點上路吧。”


    “小姑娘,姐姐是過來人,還是勸你一句,有時候錯過了,就是一輩子。夫妻之間有什麽事情說不清楚。如果猜來猜去終究會傷了兩人的心,你考慮一下吧,若是有什麽書信讓我捎帶的,我幫你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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