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藥粉從空中緩緩掉落。


    摔在了宋勤的臉旁邊,一個被包裹的精致小巧的藥包,但……宋勤隻是一眼,便知道,這絕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


    “你……你想要我做什麽?這藥……是什麽東西?”


    彌昭邪笑著,俯身道:“你在疑問我?我記得你以前隻會去服從,可從來不會質疑我的決定。”


    “難道,你在那個賤女人身邊待了些時候,就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麽東西了嗎?”


    彌昭張開了手,一道紅黑相間的靈光在屋內閃爍著。


    在空中浮現起數百枚晶瑩剔透的紅色晶核。


    那散發著的幽幽光芒,將整個屋子都籠罩在一片紅暈之下。


    宋勤死死的咬住牙,看著懸在空中的那一顆顆的紅色晶體,眼中也充斥著一片絕望。


    那是魔族的晶核,每一顆晶核便是代表著一個魔族之人的性命。而偏偏這數百枚晶核,全都是整個宋家一百八十餘口人的晶核,全部被被掌握在彌昭的手中。


    唯獨,隻有自己的不在他的手中。


    這是彌昭的手段……當一個家族的命脈全部都掌握自己手上的時候,那一切顯得則是會有些無趣。


    但,隻要握住了其中絕大部分人的命脈,再將一定人手的命運,掌控在他們自己之人的手中。


    這就能夠成為一個很好的牽製。


    整個宋氏一族,隻有他的魔晶是在自己手中。


    而他卻又是整個宋氏一族的嫡出血脈,他身上所背負著的東西,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置整個宋氏一族於死地。


    那層層幽影,不斷的在整個房間之中旋轉籠罩。


    紅光在彌昭的臉上來回轉動著。


    “你要記住,你們整個宋家的生死,皆是在我一念之間,你如果不想要讓整個宋家都死無葬身之地,你就別忘了,你是靠誰,才能夠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彌昭扶住宋勤的身體,又是將宋勤給扶了起來。


    動作輕柔,好像是在嗬護著最為珍視的寶物一般。


    將那一包東西藥粉放在了宋勤的手中,又是緊緊的握了握,用著極為蠱惑的語調說著:“這不是什麽東西,隻不過是仙靈露而已。”


    “你隻需要,將這仙靈露下在長孫嬰青的吃食之中便成了。”、


    “也不需要你下很多,一點點的下,日積月累的來,十日之內將這所有的仙靈露都下到薑穗歲的吃食之中,就可以了。”


    “你要記住,我給你的時間,隻有十天,如果超過了十天,我還不能夠在長孫嬰青身上看到我想要的畫麵,那麽……就不要怪我,和你達成的約定不作數了。”


    彌昭將手緩緩的從宋勤的臉上撫過,如果沒有剛光才發生的那駭人的動作和言語。


    那麽此刻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好像隻是親切的叮囑而已。


    等到彌昭走出了正廳,一直勉強站著的宋勤,好像被抽走了身體所有的力氣一般。


    直直的軟在了地上。


    在屋外等候著的父君和母君也是連忙跑了進來。


    看到宋勤一身的灰頭土臉的樣子,坐在地上,即便心中再怎麽想要裝作不知道,此刻也是將事情給猜的七七八八了。


    “勤兒,大人沒有對你做什麽吧?你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隻要你在魔尊大人麵前得臉了,我們宋氏一族也不必再忍受彌昭大人的鉗製了。”


    宋勤低著頭,任由散開來的發絲,一點點的披在臉頰便邊。


    這樣也挺好的。


    可以將他所有的悲哀和痛苦,全部都遮蓋住,隱藏住。


    此刻的自己,連他自己都覺得醜陋不堪。


    “父君,母君,都是這麽認為的嗎?”


    宋勤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自顧自的呢喃著。


    “彌昭手中,掌握著整個宋氏一族的晶核,就算我能夠在魔尊陛下麵前,討好賣乖,取得了魔尊陛下的厚愛,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宋勤父君和宋勤母君麵麵相覷,相顧無言,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宋勤低聲笑了笑:“好了,父君和母君不用擔心我的是事情了,我知道我身上所背負著的東西,彌昭大人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的。”


    “就算,不為了我自己,是為了整個宋氏一族,我也會這麽去做的。”


    ……


    永夜魔宮。


    薑穗歲好歇了一夜,第二日醒來之後。


    卻是在宮中,意外的瞧見了宋勤的身影。


    他依然出現在床榻旁邊,好整以暇的模樣,身上著的極為幹淨整潔,一身黑色的長衫泛著光。


    “你今日進宮這麽早嗎?可是已經想好了要去完成那一項試煉了?”


    薑穗歲一邊任由宋勤將自己扶起來,一邊開口詢問著。


    那些紅底黑金冊,她那日交給宋勤之前,也是自己專門將這些紅底黑金冊,一一挑選過的。


    這些傳聞和秘史,對於宋勤來說,有些,許是還有些難度。


    但也並非是完全無法完成。


    宋勤的眼底,還帶著些許的烏青之色,想來應該是徹夜都在思量著該如何選擇。


    宋勤聽聞著薑穗歲的話,麵上笑了笑,卻是竭力的隱藏著那一抹苦澀。


    手撫過薑穗歲如墨一般的發絲,熟練又輕巧的替薑穗歲挽了一個發髻。


    “屬下,想了一整夜。覺得……陛下願意賜給屬下這麽多的恩賜,是屬下的福分……”


    薑穗歲坐在梳妝台前,閉著眼睛,任由宋勤替她梳發。


    當聽到那明顯的一頓時,眉心下意識的一跳。


    一般,這種時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宋勤應該是要拒絕自己了。


    果不其然。


    宋勤低垂著頭:“屬下沒有那麽長遠的鴻鵠之誌,所以……隻希望能夠一直留在陛下身邊,為陛下排憂解難便是。”


    薑穗歲回了身,轉頭看著宋勤。


    眼睛深深的盯著宋勤:“你確定這是你自己的心意嗎?”


    宋勤點了點頭:“是。”


    殿內的氣氛怪怪的,但薑穗歲也終究沒有再問什麽。


    隻是點了點頭:“好,既然這是你的心念,那我也沒不再多問什麽了。你想要留在宮中,便留在宮中吧。”


    “那你便是先去準備早膳吧。”


    宋勤依然乖巧聽話,應了聲便是下去了。


    在永夜魔宮之中,一直伺候薑穗歲的人,是海棠。


    魔界之中,有一種花,名叫月夜海棠。隻有在夜色極為重的時候才會開花,並且會隨著月光的皎潔程度,而變得愈發的美豔。


    海棠便是取自此名。


    海棠看著宋勤離開的背影,從其中能夠看出幾分落寞之意味來。


    “魔尊陛下,皇夫看起來,好像有幾分言不由衷的樣子。”


    薑穗歲對著鏡中,將一隻簪花對著鏡子比了比,聲音淡然的道:“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


    甚至於,從宋勤今日出現在宮中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宋勤一定會給她一個,讓她失望的答案。


    隻不過,宋勤一開始並未開口,薑穗歲便裝作沒有看透。


    宋勤隻要自己不說出來,她依然可以當做自己沒有看明白。


    但宋勤卻開口了。


    即便在宋勤說出那句話之後,薑穗歲還試圖再給他一次機會。


    隻要那個時候,宋勤說出自己是有苦衷的,隻要他願意說出來,自己就依然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可惜了,她給出的機會,宋勤一次都沒有把握住。


    薑穗歲看好宋勤,可他也得自己抓得住機會才行,如果連自己心中的話,都說不出口的話,那麽她便沒有任何必要,一次次的試圖將對方給拉上來。


    宋勤去了專門準備膳食的宮殿。


    膳食坊的宮人瞧見是宋勤來了,雖然他的身份極為的特別,卻也是向著宋勤善意的點了點頭,笑了笑。


    “宋大人,魔尊大人所有的吃食,都已經在這裏準備下來了。”


    宋勤淡淡的點了點頭:“謝謝,麻煩了。”


    薑穗歲口味清淡。


    因此,每日的吃食,也極為的簡單。


    宮中沒有宴會的時候,一個人也就兩三個菜而已。


    宋勤看著那用火晶石盛放著的那菜色,那一包藥粉,已經攥在手心之中,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了。


    手心因為緊張,不由的出著汗。


    彌昭的逼迫已經不給他時間了,而偏偏他就是那樣的一個瘋子,他相信,隻要自己沒有做到讓彌昭滿意的結果,他也一定會將整個宋氏一族的晶核給徹底毀掉的。


    各種思緒,萬般念頭在腦海之中不斷的翻湧著,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些。


    一旁的廚子瞧著宋勤的模樣,也是隱約看出來了他的不對勁。


    走上前幾步,關切的問著:“宋大人,您是有些許不舒服嗎?我這裏正好熬了安神的湯水,您可要喝上一些?”


    那廚子走近了幾步,手肘觸碰到宋勤的胳膊。


    宋勤像是觸電似的,一把將手給甩開。


    旁邊的廚子手上沒有防備,一下子被宋勤打開老遠,將身後的碗櫃都給撞碎了一個。


    各種器皿盤子,碟子,都是摔的稀裏嘩啦。


    這一動靜,將本就不是很大的禦廚坊中,所有正忙活著事情的人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


    宋勤在宮中的身份,本就極為的敏感。


    一般若是高看幾眼,還會叫上一聲宋大人。


    可若是真要計較起來,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一個靠著女人才爬到如今位置上的人。


    宋勤自然也是知道,這些人眼中的意思,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卻已然是將他給層層剝開。


    從裏到外,狠狠的唾了一遍了。


    宋勤自然也是瞧出來了,連連道了歉之後,走了出去。


    然而人剛剛走出去兩步,那聲音便是緊接著從禦廚坊中傳了出來。


    “什麽東西,自以為做了幾天的皇夫,就成了官不成?”


    “就是,若真有本事,做什麽皇夫啊。靠自己一雙手給自己掙一個前途出來啊。”


    “瞧著吧,它也總還是要來禦廚坊的,下一次讓咱抓住了他的錯漏,哪能像這次這麽容易就放過他的。”


    各種粗鄙不堪的言語在身後響起。


    即便是宋勤想要裝作自己沒有聽見,但那些言語,都如同一根根針一般的進入了他的躲過之中。


    那一包粉末在手中握在手中,握的愈發的緊了些。


    當粉末一點點的浸沒入湯水之中的時候,他的心中除了毀滅,便什麽都沒有了。


    宋勤就這樣的留在了宮中,依然是像剛剛入宮時的那樣,恭恭敬敬,本本分分。


    薑穗歲也沒有再進一步的讓宋勤做什麽。


    宋勤依然如往常似的,照顧著薑穗歲的平時起居。


    這些日子,宋勤也專門去見了一下魔宮中的醫官。


    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一下,這仙靈露有什麽樣的作用。


    終於,也是讓他知道了,原來……那仙靈露,是用仙族的血液提煉出來的一種藥物。


    這種藥物,放在以前仙魔勢不兩立的時候,自然是不算少見。


    但放在現在這種兩界都頗為和平的時候,這東西就的確少有。


    仙界,講究力量的繼承,通過服用仙靈露,可以將煉製仙靈露的那一份力量,原封不動的繼承到自己的身體之中。


    這麽說起來,這仙靈露便是極為大補的藥物。


    但任何事物都是有兩麵性的,對仙族來說是大補之物,但對於魔族來說,這就是極為劇毒之物。


    仙靈露,對於魔族來說,則是進藥中的禁藥。


    尋常魔族若是不小心服用了,在那仙靈露中所蘊含的仙力的影響下。


    與體內的魔族之血互相影響著,則是會將魔族的血脈給腐蝕殆盡,什麽都不剩下了。


    而彌昭這次交給他的仙靈露。


    他也基本可以確定,這其中仙靈露所蘊含著的仙力,就算不能夠將魔尊化為一灘血水,也定然是可以,將魔尊的一身魔功給消散與無形。


    這些日子,他一直將仙靈露小心翼翼的加入薑穗歲的吃食之中。


    他也都有仔細的注意著薑穗歲的變化,他對於仙靈露的聽聞,也都是在書冊之上,和魔宮醫官的口中。


    至於真正會在人的身上出現什麽樣的效果,宋勤也不知道。


    隻是……從薑穗歲的反應來看,好像沒有任何的問題。


    至於,這是為什麽,他並不在意,也並不想去仔細的想這其中究竟是什麽樣的緣由。


    而第十日卻是來了。


    宋勤也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彌昭所給他的期限,是十日了。


    按照魔界的日子來算,十日之後,是魔族極為重要的祭祀之日。


    那一日,魔尊會著極為隆重的服裝,行走在祭祀台之上,為魔族舉行獻禮。祭祀以往失望痛苦的眾人。


    而在祭祀台上,每一步都都需要耗費極為大的力量。


    想來……彌昭想的便是在這裏吧。


    如果魔尊在這一場變化之上,出了紕漏,便是自己大錯特錯,那麽便也是極為不吉利的事情。


    ……


    十日後。


    薑穗歲著了一身盛大的禮服,出現在祭祀典禮之前。


    那一步步的台階極為的高,底下跪著的是無數的子民,她一步步的向上走著。


    忽的,一股魔氣從遠方襲來。


    薑穗歲一愣,然而在她做出反應之前,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擋在了那一道魔氣的麵前。


    身影是那麽的熟悉,薑穗歲看著落在自己懷中,口中還在不斷吐血的宋勤時,愣了一下。


    “宋勤?”


    然而還未等著薑穗歲再繼續多敘舊一段時間,更多的魔氣之箭已經是鋪天蓋地的從四麵八方射了過來。


    就在薑穗歲意外之時,一道光罩已經出現在了她的周圍,將所有的靈力,都地擋在了這一層光罩之外。


    這靈力……


    “池淵?”


    薑穗歲猛然抬頭,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那人時,更為的意外。


    怎麽會是池淵,他不是應該……


    池淵隻是淡淡的回頭,看了一眼薑穗歲;“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你還是先看一下你懷中的那人吧,我們之間的事情,日後再慢慢絮叨,也來得及。”


    池淵的身形如同一道流光似的,極為快的便是消失在了麵前。


    薑穗歲有那麽片刻的手足無措,卻也是立刻的看了看懷中的宋勤。


    想要立刻替他止血,薑穗歲想要嚐試將魔氣送入宋勤的身體之中,宋勤卻是抬手擋住了薑穗歲。


    “沒用的,魔尊不必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宋勤躺在薑穗歲的懷中,口中不斷的向外湧著鮮血,但宋勤麵上卻沒有任何的害怕。


    “魔尊大人,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費魔力了,剛剛那一箭,已經毀掉了我的晶核。這對於我來說,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血不斷的噴湧而出,宋勤卻是滿臉的淡然。


    “魔尊大人,我做錯了許多事情,但也沒有想過,需要人來原諒我,體諒我。”


    “但請陛下不要忘記我。”


    薑穗歲坐在原地,看著宋勤化為了一片灰,消散在天地間。


    生死迷茫之間,她看到池淵向著自己飛來。


    心中許多的痛苦迷茫,好似在此刻,都徹底消散了一般。


    “池淵!”


    她原諒池淵了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隻是……她卻是深刻的知道。


    在那一刻,麵臨死亡的時候,自己腦海中,想著的卻是池淵。


    她應該已經原諒了他吧。


    人生世間極為的短暫,看到自己生死一線之間,所有想到的種種。


    “池淵……”


    茫茫之中,薑穗歲不由自主的向前伸出手。


    與那茫茫之中的池淵,緩緩的拉住。


    愛,自由,信念,在這一切,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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