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國都的城牆之上,言姽身後飄著禍心。


    “去找,找沈北竹。”言姽吩咐道。


    她昨日看到的絕不是假的。


    “是。”禍心頷首,“我去沈王府的事,是陸侍郎做的,背後有言家插手。”


    “陸侍郎?”言姽皺眉,“他不是和小竹子關係不錯?”


    禍心頓了頓,“知人知麵不知心。”


    朝堂中沒有真正的朋友,但陸侍郎殺害沈王府一人卻是鬼眼蠱惑的。


    它找了京城中所有人的身上,都沒有鬼眼,唯獨忘了一直和言姽在一起的陸侍郎。


    它不將這件事說出來不是為了它自己,而是為了言姽。


    言姽肯定會將鬼眼的事歸責於她自己身上,甚至會覺得是她害沈王府被滅府。


    “京城動蕩,陸侍郎如今的處境生不如死,不值得老大您出手。”


    “嗯,都行吧。”言姽隨意道。


    她對京城的事不感興趣,知道沈北竹還活著,就更不願再去想三年前的事。


    禍心正要退下時,被言姽喚了聲。


    “等下,這城裏有個叫淩槐的真人,我在他身上感覺到青麵的氣息了。”言姽看向禍心,正巧禍心聞言看向她。


    “青麵?那小子在這裏?”


    “去找沈北竹的時候留意一下。”


    “是。”


    -


    國都主街上。


    言姽再次來到花湯餅店裏,又遇上之前那個箱籠裏有鬼氣的書生。


    花湯餅店裏,他不吃花湯餅,隻要了碗稀麵湯,從懷裏拿出一張餅子吃著。


    言姽見他吃得井井有味,也要了一碗稀麵湯,再加上一塊肉餅。


    稀麵湯確實不錯,普通的麵湯裏加了點花香味,回味無窮。


    吃完後,書生背著箱籠離開,言姽閑著無事就跟了上去。


    來國都考試的書生大都住在客棧裏,言姽卻跟著這個書生到了一處城隍廟外。


    城隍廟裏沒有僧人,就隻有和他一樣湊活來住的書生,一旁還有幾個叫花子。


    言姽掃了眼叫花子。


    叫花子裏的破碗裏還有半隻雞,吃得倒是比書生還要好。


    她一來,廟裏的人看了她一眼,隨後從箱籠裏拿出書來背。


    叫花子吃完飯,在破碗裏扔骰子玩,叫喊聲一聲比一聲高,廟裏的書生厭惡地看了眼吵鬧的一團,拿上書起身去了外麵。


    而言姽跟著來的書生在廟裏找個地方坐下後打起盹來,叫花子聲音再大,他都沒睜開眼看過。


    言姽踱步,在書生身旁坐下,挨著他那個沾著鬼氣的箱籠。


    她在旁邊坐下的時候書生沒有睜眼,在她伸手想要碰箱籠時,書生抱著箱籠和言姽拉開距離。


    “姑娘,莫要手腳不幹淨,我這裏沒有姑娘想要的東西。”


    書生以為她是扒手,是來偷錢的,甚至覺得言姽來這廟裏偷他們的錢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在廟裏歇著的,不是叫花子,也比叫花子好不到哪去。


    “我想要的東西?你知道我想要什麽?”言姽搭話。


    書生趴在箱籠上繼續打盹,沒有搭理她。


    “你聽過用邪術來作弊的書生嗎?”


    “你說他們會邪術,為啥還要考試?”


    “又是什麽邪術,居然能用來作弊!你說會不會像是五鬼搬運術之類的?”


    “再說了他們是從哪知道的邪術?”


    “其實呀,我覺得……”


    “考試這事吧……”


    “但是吧……”


    ……


    書生趴在箱籠上,眉頭越皺越緊,在言姽還在不停說的時候,猛地抬起頭。


    “你……”書生的話在嘴裏過了幾遍,隻說得出,“姑娘好生聒噪。”


    言姽睨著他:“你不是不理我嗎?”


    這時候,她也品出點她不理白燭時,白燭的心情了。


    書生被噎得啞口無言,無奈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她要做什麽?


    她剛剛說了那麽多考試作弊的事,這書生就沒點反應?


    “我想知道你箱籠裏有什麽。”


    書生護了下箱籠,“什,什麽也沒有,就兩本複習用的書籍。”


    “我能看看嗎?”言姽嘴上問著,手已經伸向箱籠。


    書生連忙去擋,言姽見他擋下意識就下手重了點,不僅將箱籠搶來過來,還不小心打開了箱籠。


    “啊——”


    “殺,殺人了——”


    箱籠裏的東西掉出來,滾到叫花子腳邊。


    其中一個叫花子當場昏過去,其他幾人都被嚇尿了。


    一顆頭發淩亂的頭顱,半聳拉著眼皮掉在地上。


    書生被官兵抓走了,掉在地上的頭顱誰都不敢碰,被書生平靜地放回箱籠裏背著。


    言姽還在想回長公主府讓人帶著她去找書生問清楚帶著頭顱的原因。


    就被官兵當做是書生的同黨一起抓到了牢裏。


    又一次被抓到牢裏,言姽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些官兵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坐牢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這下言姽也不用去找長公主了,她就和書生被關在一個牢裏。


    那個裝著頭顱的箱籠也跟著他們一起待在牢裏。


    “你膽子挺大啊,帶著個腦袋敢在城裏晃悠?”


    書生不吭聲,抱著箱籠蜷縮在一角。


    “不害怕嗎?那是顆人頭啊?”


    書生依舊沒吭聲。


    “你知不知道人頭的性命和生辰八字?”


    書生還是不吭聲。


    “那我可要搶了,你應該知道我的力氣,我想要搶人頭你可攔不住。”


    書生終於抬起頭看向言姽,雙眼帶著怨恨,“我和你有仇嗎?為何不放過我?”


    “你和我沒仇,但是你和箱籠裏的人頭有仇,我要為這些被殺害的人討回公道。”


    書生動了動嘴唇,“不需要。”


    不用等言姽搶,官兵已經派人來將箱籠帶走。


    書生更搶不動言姽,更別說這些人高馬大的官兵了。


    被帶走的不光是頭顱,言姽也跟著被帶了出去。


    “你怎麽被抓進牢裏去了?”言鶴行駕著馬車等在大牢外麵。


    一上午沒見到言姽回長公主府,言鶴行就派了人去找,結果找到了牢裏,連忙駕著馬車來接她。


    “說來話長。”


    因言姽摻和在其中,書生的案子被送到了長公主府裏。


    書生名叫仲和泰,並不是來國都考試的書生。


    頭顱是他弟弟仲和遠的,隻有一個人頭,暫時還查不出死因。


    “仲和泰在牢裏什麽都不說,就一直坐著發呆,給他用刑他也什麽都不說。”寧陽手下的士兵說道。


    “那奇了怪了,帶個人頭瞎晃悠。”


    仲和泰這邊什麽都不說,便派人去了他的老家去問。他老家不在國都附近,來去要兩日才能得到消息。


    言姽本來待在國都也不是為了書生的事,見沒什麽進展就又去了城牆上等禍心的消息。


    “老大,確實有沈世子的氣息!”


    言姽愣了下,連忙問道:“那人呢?”


    “找不到尋蹤。”


    言姽皺眉:“怎麽會!”


    禍心找人找魂找屍體,在世間它排第二,沒誰敢稱第一。


    更不用說能察覺到氣息,卻發現不到尋蹤的。


    “那青麵呢?”


    “青麵……找到是找到了。”


    “找到了?它怎麽不出來?”言姽歪頭不解。


    “它說它現在會跟著淩槐真人,直到找到阻止您成為天道的法子。”


    “……”言姽無奈道,“行吧,隨它去吧,魂還在就行。”


    雖說青麵現在的行為和叛變了沒啥兩樣。


    言姽不再出聲,但也沒讓禍心退下,它看著言姽想問又拉不下臉的樣子。


    “老大,我還在城裏見到一個人。”


    言姽挑了下眉,“還有我認識的?”


    “您見過的,在落楓山下墳地裏,走馬燈出現的那位紫衣女子。”


    言姽緩緩轉頭看向它。


    禍心頷首:“我沒看錯。”


    言姽磨磨牙,“我又不認識,關我屁……”


    “她現在就在七爺身邊。”


    -


    飯桌上,青玉、淩陽,還有言鶴行手裏扒著飯,眼睛不時瞥向言姽。


    不知道言姽在外麵又受了什麽氣,一回來周身冷得像冰塊。


    本以為是因和白燭吵架了,但這次白燭人都不在,為何又有氣了?


    “阿姽,你心情不好?”


    言姽放下筷子,“我看著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是不是我看著不夠溫柔?”


    此話一出,飯桌上所有人將停下動作,一同看向她。


    溫柔?


    這個詞為何會從言姽嘴裏說出來?


    淩陽咽了咽口水:“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啪!”飯桌被狠狠拍了一下,碗筷都震了下。


    淩陽縮著脖子等死。


    言姽放在桌麵上的手捏緊、再鬆開、再捏緊。


    “我要是被附身了,第一個把你噶了!”字字從牙縫裏擠出來,言姽語氣極其溫柔。


    夜晚,在臥房裏,言姽拿出陰陽冊找仲和遠的名字。


    門被敲響。


    “阿姽,是我。”


    “坐,這麽晚找我有事嗎?”言姽給青玉倒了杯茶水。


    青玉看著此時言姽,她麵色平靜,是她平時的樣子。


    “阿姽,你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人。”


    言姽愣了下,笑道:“行了,我知道我啥樣,白天的事是在開玩笑。”


    “與白公子有關嗎?”


    言姽輕笑:“為什麽覺得會和他有關?”


    “隻有碰上白公子的事,阿姽你才會這麽陰晴不定。”


    言姽如羽毛般的睫毛顫了顫,眼睛裏的淚光閃了下。


    “可是我現在好難受。”


    “不碰上他的話,也不會這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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