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陸宇軒睡得很實,一是兩天多的奔波確實讓他太疲勞了,二是有猴子在身邊,他還有什麽不放心。次日,卡薩南直到傍晚才見了陸宇軒一麵,他的臉色並不好,難道他們沒能打動布爾基奇家族?果然卡薩南帶來的不是好消息,他們和布爾基奇家族的尤瑟夫旁敲側擊了半天,這家夥依然保持著曖昧的中立態度。他們自然不會不知道帝國獸人的可怕,但為了在內羅亞城犧牲的霍紮,他們更情願用聯邦自己的力量來報仇。


    又過了一天,說服尤瑟夫的行動依然沒有什麽進展。卡薩南更著急了,他知道如果不能在八月前通過複議,聯合異人類的計劃恐怕就要泡湯了,因為到了八月主要負責聯邦軍事議程的家族將會變成堅決抵製異人類的坦利維家族,到時候連複議的機會都將失去。


    密室裏,陸宇軒和卡薩南麵麵相覷,如此的困境讓他們都感到了麵對對方的尷尬。難道陸宇軒此次的聯邦之行將以失敗告終?不,陸宇軒決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怎麽能辜負了苦苦等待自己回去的族人,又怎能對得起剛剛充滿了希望的熊人族和爆裂族?所以,陸宇軒做了大膽的決定:“卡薩南大人,我們不能再考慮的太多了,就讓我冒險去見見布爾基奇家族的人吧。”


    看著卡薩南有阻止的意思,陸宇軒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是怕我遇到危險,可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的生死對你們還重要嗎?一個死了的陸和一個不能達成聯合的陸有什麽區別?我不能因為個人的安危辜負了信任我的人,所以,我決定了,即使承擔再大的風險也要去布爾基奇家族一次。”


    幾天相處已經讓卡薩南對眼前這個年輕產生了很大的好感,照他的本意是決不會同意陸宇軒去冒這個險的,但是一個人的情感則能淩駕與國家的利益之上?卡薩南隻得狠心同意陸宇軒的意見,在他想來就算布爾基奇家族欲對陸宇軒不利,他豁出老命去,也要保這個年輕人回到自己的種族,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隻人人敬畏的智猴。


    當天晚上,卡薩南便秘密帶著陸宇軒前往尤瑟夫的府第。而雅羅此時已經在尤瑟夫家中等待兩人的到來,這也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雅羅自然得在一邊做做尤瑟夫的工作。


    看著卡薩南身後的陸宇軒,尤瑟夫依然麵無表情地坐著,既沒有表示歡迎,也沒有表示厭惡,就一如他們家族向來的中立態度。陸宇軒心中冷笑幾聲,大刺刺地一屁股坐到了尤瑟夫的對麵,他知道該怎樣對付這種一直身處權力高層的人。


    在這種人麵前,如果你表現的格外親熱,敬意十足,雖然能令他暫時對你生出好感,但他終究會鄙視你的軟弱,他能給你安排些好差事,給你相當的照顧,可對你說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放在心上。反之,用同樣強勢的態度去對待他,自然會讓他對你產生反感,而你所說的話卻必然會引起他的注意,他最起碼要蔑視地去分析你究竟能說出什麽話來,能這樣傲慢。陸宇軒自然需要做後者,所以他正毫無畏懼地回視著尤瑟夫略顯怒意的眼睛。


    雅羅察覺到了兩人間的尷尬局麵,打著哈哈將兩人各自做了番介紹。陸宇軒忽然笑了:“尤瑟夫大人,很高興能見到你。我不想耽誤大家太多的時間,所以就開門見山吧,大人一直不肯就和我們異人類聯合的事情做出明確的表態,究竟是為了什麽,能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嗎?”


    尤瑟夫又恢複了不冷不熱的表情:“對這件事情我們家族本就無所謂,但我們不希望在別人的幫助下奪回內羅亞。這座城市是在我們家族的人手裏丟失的,我們一定會通過自己的力量將它奪回來,或者是用我們聯邦自己的力量。至於,以後會不會和你們共同對付帝國,都等到內羅亞回歸再說。”


    “原來是這樣!”陸宇軒直瞪著尤瑟夫的眼睛道:“我也不希望從你口中聽到別的令我憤怒的理由來。隻是,你想過沒有,和我們聯合已經不是隻關乎你們家族榮譽的問題,對於聯邦來說,早一天得到我們的幫助就能早一天解決獸人帶來的困擾。對於異人類來說,能早一天看到自由的曙光。”


    尤瑟夫依然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陸宇軒冷笑一聲:“我知道你在心裏還是有些鄙視我們異人類的,是嗎?”尤瑟夫並沒有否認,陸宇軒早看透了他的想法:“人們總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最完美的生物。其他的生物都沒有人類這麽優秀,所以,有些可以說是愚昧的人當然不能接受高高在上的人類去向任何其他生物學習借鑒,在他們會認為這玷汙了人類的尊嚴,是件可恥的事情。看看吧,帝國能接受和獸人一起戰鬥,卻決不會給異人類任何自由的機會,不正是出於這種扭曲了的心理,因為獸人是在向高高在上的人類學習,滿足了他們的虛榮心。”


    “但人類有沒有去想過,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真的是完美無缺的嗎?有很多動物具備的本領是我們人類無法比擬的,人類不該隻知道自大,作為這個世界的主宰,我們需要的是更多的寬容,更多的接納,更多的學習,虛心地向一切能為我們帶來的啟迪的事情學習,這樣人類才能不斷進步。尤瑟夫大人,我相信你是個智者,應該能明白我所說的意思。”


    陸宇軒忽然感覺到自己要說的話還有很多:“以尤瑟夫大人的眼光當然能看出,我其實並不是一個異人類,其實,你如果能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整個大陸的災難是由誰引起的?是異人類嗎?不是,是那些妄圖稱霸整個大陸的普通人,是他們將戰火經久的蔓延著。你們能善待不加抵抗的帝國公民,但你們想帶過嗎?正是他們在不斷支持的帝國發動的戰爭,甚至將自己的親人送到了戰場上。異人類曾這樣做過嗎?他們隻是守著賴以生存的一方土地,說起來帝國的公民更應該被稱為戰爭的幫凶,可你們卻寧願寬恕這些幫凶,卻不能接納異人類,是不是很可笑?”


    尤瑟夫的表情終於產生了波動,卻依然不置可否。陸宇軒歎了口氣:“自認為高傲的人類,自認為是在人類的統製下,這世界會越來越向更先進的方向發展。可惜,他們忘記了所有的戰爭都是由人類自己發起的,連這種最殘忍的生物也不會做出的自相殘殺的事情,人類卻最樂此不疲,人類還能憑什麽去鄙視其他生物?一個真正能看清自己的人,還能去鄙視一個向其他生物學習,來提高自身某項不足的種族嗎?不會,因為人類並不是這個世界最完美的,學習是一種態度,一種讓人類能真正成為世界主宰的進步的態度。那怕這種學習的方法不正確,也決不能被敵視!”


    陸宇軒猛然站起身來,衝雅羅深深一躬:“謝謝您,雅羅大人,你讓我看到了異人類重獲自由的希望,不管這此的聯合是不是能成功,我也要代表近三萬異人類向您致敬。好了,尤瑟夫大人,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現在我們異人類還是聯邦的朋友,我不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裏,異人類會和曾經想接納他們的聯邦作戰。卡薩南大人,我想我們該走了,尤瑟夫大人自然會做出他最正確的選擇。”


    話已說完,陸宇軒認為自己再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向滿臉猶豫站起身來送行的尤瑟夫微微一笑,徑直和卡薩南離開了。他剖析的已經夠清楚的,尤瑟夫能明白最好,如果他還是那麽固執,再多說又有什麽用處?陸宇軒已經打定注意,如果明天事情還沒有出現轉機,馬上動身離開聯邦,回到叢林中去召集更多的異人類種族。難道,靠自己的雙手就不能打拚出一片天空嗎?


    寂靜的夜色中,馬蹄清脆而悅耳,陸宇軒和卡薩南都滿懷著心事,誰都知道今晚陸宇軒的一席話已經成了聯合最後的砝碼。如果再不能得到布爾基奇家族的支持,雙方間將再不會存在轉機,也許還會因此加重異人類對聯邦的敵視,這是誰都不想見到的結果。


    天有不測風雲,剛剛還星雲遍布的夜空忽然間壓了下來,風也在這一刻猛烈起來,刮動著兩人衣角,“獵獵”作響。


    風聲掩蓋了一起,而陸宇軒卻猛然察覺到了什麽,心神為之一凜,追風的腳步也忽然停住了。那一絲決不易尋查到的破空聲帶著一道急速而昏暗的光芒,斬到了陸宇軒近前,刺骨的寒意直逼他的肌膚。這是一次詭異的攻擊,一次十拿九穩的攻擊,一次連神殿戰士也無法抵擋的攻擊。但是,陸宇軒抵擋住了,敏銳的感覺讓他幾乎絕無可能的在第一時間裏做出了反應,而且是兩次反應。


    這一擊到來時,陸宇軒全身的元素都爆張著看來,而對方的攻擊卻輕而易舉的破開元素的防禦,繼續向陸宇軒頸部砍來。吃驚下,陸宇軒並沒有慌張,長期艱苦的訓練已經將他的意誌煆得象鋼一樣堅韌,將他的反應煆得象被風吹過的雲一樣靈敏。所以,誰也沒有看到血光,陸宇軒竟還能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閃動了一下身體,那快如閃電的刀貼著他的下巴滑了過去。


    雖然這一刀並沒有擊中陸宇軒,可帶給他的傷害卻依然存在,那強烈的勁氣竟讓陸宇軒氣血翻滾。陸宇軒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恐,對方的刀又一次斬了過來,好象在這刀上慣性再沒有了存在的意義,誰能想到這麽猛烈的一刀竟然能在半途中折了回來。


    而陸宇軒卻想到了,他也在別人不能想象的時間裏拔出了獵首劍,仿佛對練般格在了刀上。半空中打了一陣悶雷,是來自於天上,還是來自於兩人兵刃的相交?沒人能知道,一旁的卡薩南卻連人帶馬連向後退了數步,強大的氣場生生將他逼了出去。


    陸宇軒胸口再次悶了一下,立劍於身前,他滿是驚異地看著眼前的敵人。是誰,是誰竟能讓他體內的真氣逆流?是誰,是誰竟能使用出這麽精妙的招數?陸宇軒不可置信,不是說在這片大陸上,人們一直崇尚的都是絕對力量嗎?可這個人對格鬥的理解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他運刀的手法即使和自己相比也遜色不了幾分,而且能輕鬆破開自己高級武戰士的元素防禦。


    站在陸宇軒麵前的刺客也是一臉驚異,他臉上的麵具固然能遮擋住他的表情,可他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他。這刺客渾身裹在夜色般的漆黑中,那是一副精巧的軟甲,他的手禁不住的顫抖著,他決不能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在整個西大陸,就算是神殿戰士也不可能阻擋他一擊,因為他相信在他電一般的攻擊速度下,神殿戰士是決不可能有發動必殺技的機會的,所以就算是神殿也隻有死。


    可眼前這個人不僅閃看了他兩次必殺的進攻,而且竟一擊命中在了自己的刀上,他的力量竟那麽熟悉,將自己的手臂震麻。刺客慢慢向後退去,突然一閃身消失在高高的建築物上,陸宇軒隻木然地看著刺客失去蹤跡,他心中的震撼何等強烈。


    卡薩南隔了老半天才策馬跑到楞楞發呆的陸宇軒身邊,他也被剛才發生的嚇傻了。刺客的身手足以讓他驚得膽戰心寒。卡薩南看著陸宇軒的眼神複雜之極:“天!告訴我你怎麽能躲過那一擊的,如果我沒有看錯,那該是來自於聖天朝刀王級別的高手,奇跡,實在是奇跡。”


    聖天朝,位於動大陸的聖天朝,陸宇軒心頭一陣狂跳。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獵人族是他默認的家,那聖天朝就是他不可否認的家,即使是在萬年之前的曆史中,那裏依舊是他的家,是他割舍不了的家。那刺客竟然會來自東大陸?這裏怎麽可能有東大陸的人存在?他又是為了什麽要刺殺自己呢?陸宇軒深思著將劍收了回去,他感到了心頭一酸,自己家裏的人居然要殺他。


    卡薩南自言自語道:“究竟是什麽人能有這樣的實力,買通聖天朝的高手?”他輕拍陸宇軒的肩頭:“你的處境更危險了,想不到那些妄圖阻止這次聯合的人竟會請動這麽可怕的敵人。在聯邦一直生活著一批當初在東西大戰中受傷而不能回到聖天朝的戰士後裔,他們隱居在別人無法進入的險惡地帶,幾百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在聯邦的生活,再沒有回過東大陸。可他們從來都是高傲的,怎麽會甘心為人充當刺客呢?”


    陸宇軒臉色突變,他開始考慮自己還能待在聯邦的時間。這決不是陸宇軒害怕了,至少剛才那個刺客還不是他的對手,就算這樣的三個對手他都有充分的信心不落下風,但在這個迷失的世界裏,聖天朝就象他的一種精神寄托,陸宇軒對那片土地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依戀,他決不願意和東大陸的人為敵,那怕是已經習慣了聯邦生活的東大陸的人。


    回到了卡薩南的家中,陸宇軒便向卡薩南透露了自己的想法,他最對隻能在依山城多停留一天,要是明天還得不到布爾基奇家族的支持,聯合的事隻能就此作罷,他將不會再試圖做任何別的努力,會趁著夜出城,趕回自己的種族去。


    卡薩南有些無奈地看著陸宇軒,對於尤瑟夫會不會在這一個晚上改變主意,他心裏也沒有一點底。眼看著聯合的大門已經打開了,這大好的機會卻要被葬送,一旦這大門關閉了,隻怕再沒有人能重新開啟,難道自己竟真要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卻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嗎?卡薩南輕歎一聲,他確實沒有辦法來阻止,他唯一還能做的隻有設法保護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安全抵達聯邦的邊境。


    卡薩南勉強微笑著對陸宇軒道:“也許我們是該做最壞打算的時候了,誰能保證布爾基奇家族會突然間轉而支持我們。如果,明天依然看不到希望,我一定會派自己的親衛送你到塔古將軍那裏,讓他把你安全的護送出境。哎,不管怎麽樣,我們現在還是朋友,也希望將來我們還會是朋友。”


    陸宇軒感激地看著卡薩南:“謝謝您,卡薩南大人,不過也許我根本不需要您的保護。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或許護送我回去的會是聯邦的軍隊呢?就算這次我們不能達成聯合的初衷,請放心,您都將永遠是我的朋友,也是所有異人類的朋友。”


    是呀,明天的事誰能預見,也許等待他們的會是驚喜呢?卡薩南忽然輕鬆下來,他已經盡自己所能努力過了,已經足以讓他問心無愧了,明天會怎樣再不是他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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