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選,我把這場交易的決定權交給你。”抦


    聽到這句話,克萊恩沒有終於過關的輕鬆,隻有弄巧成拙的苦澀。


    他根本不想把自己賣給“迷霧君王”,他理想中的結果是繼續與各方勢力維持“曖昧”關係,好在夾縫中尋找自己的生路,一旦這樣明確的站隊,再想像之前那樣玩平衡就不可能了,對他抱有惡意的存在將會無所顧忌。


    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隻有前進,沒有後退。


    誰知他剛想拿起一張契約仔細查看內容,整個人就徹底定在原地,眼中露出少許驚疑神色。


    三張契約上的秩序神文和奧秘寶庫的那種有些不同,更加複雜和規矩,所有筆畫和圖案組成的文字像是一個個標準方塊,外框正方如同牢籠,約束著裏層的無序和混亂,內外像是在不斷角力,在外框打開數量不等的缺口,少則打開一個小小缺口,多則破掉足足三條完整邊框,但無論它怎樣變化,整體都維持著方正外形。


    不過是用視線餘光看到一個文字,他就明白了契約的全部內容。


    灰白色契約需要他拿出“黑皇帝牌”,然後接下消除“美人症”的任務,不完成就無法返回,對應條件是幫他三個月內成為真正的半神,免費提供魔藥,晉升儀式和消化魔藥的機會。抦


    這是一份劃清界限的交易契約。


    消除“美人症”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個數量實在太龐大了,就算有官方勢力一起處理,想要完全清除也需要數年時間,消耗的人力物力不計其數,官方大概率處理到一定階段就暫時放手。


    到時候隻靠克萊恩自己就更加不可能完成任務。


    其他的都好說,最麻煩的是不孕不育這種看似無害,卻藏著種族滅絕危機的大麻煩,除了大地教會,沒有任何組織、乃至神靈能用正常的方式解決。


    “西索恩魔戒”裝載的“淨化術”和“治愈術”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其他教會和各大國不會允許大地教會得到這種傳播信仰的完美機會,他們更加不會允許擁有類似權柄的邪神借機作亂,“美人症”造成的災禍還遠遠沒有結束,神靈各有目的需要完成,而時間會讓這份恐慌變成無解的死局。


    接下這個任務等於是被徹底排斥出迷霧城,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抦


    成為半神他就要真正麵對自己的結局。


    那時候隻會更加困難。


    因此,這是個不好也不壞的選擇,縮短成長的時間,會讓自身的積累不足以麵對困境,稍作思考,克萊恩看向放在中間的淡金色契約。


    這份契約除了“黑皇帝牌”,還要去“神戰遺跡”接引“樹人王國”回歸迷霧城,以及在將來給予一份“源堡”的祝福,臨時身份被保留,但從此歸屬於迷霧城陣營。


    條件變多,得到的好處自然也更多。


    成為半神的承諾直接提升到天使層次,可以支付貢獻點隨時調用一個洛蒂的密偶,提前開放1級封印物,半神層次符咒和高層次神秘學知識的購買權限。


    這些條件後麵還跟著許多輔助說明。抦


    看到其中迷霧城那有些晃眼的一連串敵方陣營,克萊恩確認了好幾次,才確定“真實造物主”也是迷霧城敵人的一員,相比於其他強大存在,這位神靈最讓他感覺疑惑。


    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麽雙方已經確定是敵人,葉夫卡還能好好生活在迷霧城。


    諸神的關係或許比他認識的更複雜。


    忍著抬頭去看亞瑟的衝動,他看向最後一張黑灰色契約。


    這張契約的內容最簡單。


    因為這是神靈盟約,擺在天平兩邊的籌碼是神位,所有條件都在為達成這個目的而服務,比如獵殺失控的查拉圖,與掌握安提哥努斯先祖的“黑夜女神”談判,前往神戰遺跡與“真實造物主”交易,阻擊想要晉升“黑皇帝”的喬治三世,穿行於諸神混戰之間等等。


    全是讓克萊恩感覺眩暈的內容。抦


    好不容易勉強消化掉這些內容,克萊恩立刻意識到一件事,雙方都以神位作為籌碼和完成契約的條件,那不就是說……


    亞瑟還不是真正的神靈!


    那羅塞爾……?


    剛想到這裏,亞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般,有些後知後覺地說道:


    “哦,忘了一個條款,我給加上。”


    就在克萊恩麵前,那張黑灰色契約中間硬生生擠出一條全新條款。


    愚弄時間、曆史和命運,複活真正的羅塞爾!抦


    看到這個新增條款,克拉恩微微咬緊牙關,他很清楚,亞瑟根本不是忘記了,他就是故意做給自己看,這三張契約看似是淡金色那張性價比最高,但仔細品味三張契約的內容就會知道,它們其實是同量不同價的包含關係。


    它們已經簡述出將會發生的大事件,以及自身要麵對的部分困境。


    明白了這些,就知道選擇灰白色契約就是慢性死亡,而選擇淡金色契約就是給亞瑟打白工,麵對的麻煩沒有減少,獲得的支持卻嚴重縮水,至於最後的黑灰色契約,根本就是集坑之大者。


    迷霧城那一連串敵人陣營都快舉世皆敵了,能不能活著拿到對方許諾的好處都是個問題。


    契約裏可沒有任何一條保證他安全的條款。


    很明顯,這些坑絕對不是全部,必定還有他不知道的漏洞可以鑽。


    契約全篇確實沒有剝奪他的自由和自我,但這些條款的黑心程度讓他差點翻白眼,其中的絕大多數內容,他繼續左右逢源靠自己也能得到,需要麵對的危險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時間不同。抦


    站在迷霧城這邊,危險會來的稍微晚一些,能多積累一些力量。


    也隻是這樣而已。


    說沒用確實有些沒良心,畢竟隻有度過最困難的時期才能迎來海闊天空,這是產生質變的關鍵,但要說很有用又非常虧心,畢竟他足夠幸運的話,也是能抓住那唯一一條生路的。


    而且,克萊恩根本沒得選,今天這契約他是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也顧不上亞瑟擁有類似“讀心”的能力,表麵不動聲色的克萊恩,在心中好一會陣口吐芬芳才逐漸冷靜下來。


    冷靜了,也就清醒了。


    所謂的幸運從來不存在,有的隻有安排。抦


    看了眼悠閑坐在沙發上上網打發時間的亞瑟,克萊恩拿起那張黑灰色契約,正要簽下名字的時候,他實在沒忍住,問道:


    “反正我也沒有拒絕這個選項,能告訴我這裏麵都有哪些坑嗎?”


    這個時候,他的話語裏少了些敬畏,多了些像是自暴自棄的輕鬆,見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扮演,亞瑟很是不在意地擺擺手,說道:


    “先簽契約,不然我怎麽坑你~”


    聽到對方這麽單純不做作的想要坑自己,克萊恩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他總感覺眼前這位神靈很古怪,簡直半點神靈格調都沒有,默默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他在契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契約已成,由混亂見證!”


    他怎麽也沒想到,剛簽下名字就有一道浩大神音在自己腦海響起,手中的契約紙張和另外兩張契約一起化光消失,某種無形枷鎖貫穿他的身體,精神體,星靈體,心智體和以太體,最終哢嚓一聲合上重重鎖扣。抦


    這種感受完全超出《契約與召喚》中的所有描述,層次高到難以想象。


    引發靈性躁動的異常持續了5秒才完全消失。


    更加複雜秩序神文,契約成立時的變化,再結合契約上的那些內容,克萊恩感覺自己發現什麽不得了的真相。


    沒等他胡思亂想,亞瑟就揮散信息麵板,笑嗬嗬地說道:


    “對呀對呀,你沒有猜錯,我就是你猜到的那種存在,羅塞爾隻是我的馬甲。”


    “……”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亞瑟這幅樣子,克萊恩突然間什麽情緒都沒有了,抿著嘴自顧自搬來椅子坐在他對麵,安靜等著自己需要的解釋。抦


    亞瑟也沒有反悔的想法。


    隻見他反手拿出個三頭六臂的人偶玩具扔到茶幾上。


    一顆純白球體憑空出現,被扔出的人偶安靜站在白球表麵,沒一會兒就自動解體,六條手臂,三顆頭顱和兩條腿四散紛飛,隻剩下身軀留在原地,那些飛出的零件就飄飛在白球外圍,有的遠,有的近,它們都在緩慢向白球靠近,在這個過程中繼續拆解出手掌、小腿、腳掌、前臂等零件回到人偶身上,讓它逐漸變得完整。


    每當人偶完整到一定程度就會再次解體。


    和上次不同的是,在這次解體前,人偶在白球外麵畫出一個紅圈,這個紅圈阻攔住外麵的大號零件找回各自失去的零件。


    接下來,那些不完整的手臂、雙腿和腦袋漂浮在紅圈外麵,留在白球上的零件也遠離人偶身軀,在白球另一麵像是演繹木偶戲般,不斷進行分分合合的過程,圈外的大號零件也在不斷嚐試降臨在白球上。


    直到有兩顆頭顱變得完整,回到人偶身軀上,劇情才發生變化。抦


    頭顱的回歸讓人偶身軀重新獲得行動能力,它開始主動找回零件,但兩顆頭顱並沒有密切合作,它們各自指揮,相互爭鬥,導致最終拚接零件的結果有些混亂,比如前臂接著腳掌,大腿接著肩膀等。


    不正確的組合讓人偶迎來又一次解體。


    這一次,兩個頭顱在解體之前各自做了些事情。


    臉上有藍色花紋的頭顱把白球上的所有大號零件都集中到一處,用一個紅圈封鎖起來,而臉上有黃色花紋的頭顱搶走了它的一顆眼球,然後躲進白球內部,讓自己的零件分散在一個較小的範圍,等待再一次組合完整。


    就此,白球上隻剩下手指、腳趾這類微小零件繼續演繹分分合合的戲劇。


    完整的上限隻是手和腳。


    安靜看完這幕充滿隱喻的戲劇,克萊恩剛想開口問些什麽,就看到亞瑟笑著伸出手指,指向那顆圈住白球上的所有大號零件,自身零件完全解體的藍色花紋頭顱,說道:抦


    “那是‘源堡’的主人。”


    這句話對於克萊恩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可亞瑟給他的震撼還不止是這樣,他又指向另外那顆黃色花紋頭顱,說道:


    “‘真實造物主’和亞當是祂的半身,某種程度上就是祂。”


    點出這兩個信息,亞瑟的笑容漸漸收斂。


    看著頭頂已經亮起理性律法光圈,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神情的克萊恩,他的手指再次移動,指向白球之外,指向紅圈之外,指向那個獨自漂浮著的大腿零件說道:


    “那是我。”


    平淡卻隱藏大恐怖的話語差點讓克萊恩驚慌起身,連人帶椅子一起摔倒,可他沒有,“小醜”掌控身體的能力讓他保住了體麵,並沒有被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衝毀心靈。抦


    始終穩定維持的理性律法光圈,讓他能相對輕鬆的整理這些信息,不至於因為聯想到危險知識而死亡。


    迷霧城是亞瑟的神國,在這裏,他講述的是故事還是事實,由他說了算。


    等克萊恩頭上的理性律法光圈開始消散,亞瑟才重新浮現笑容,問道:


    “這個真相,你滿意嗎?”


    與少年模樣的亞瑟四目相對,克萊恩許久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話語好幾次來到嘴邊又被他無奈咽回去,恐慌散去之後有滿滿的槽點湧上來,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隻好先把心裏的吐槽說出來:


    “說自己是大腿,會不會有點不要臉?”


    這不是一個打開局麵的好問題,但它確實有打開局麵的作用。抦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亞瑟愣了下,確認克萊恩剛才說了什麽,亞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抱著太陽花花盆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稍顯隨意地說道:


    “你先自己消化一陣吧,反正你也簽下了契約,不著急。


    “還有,這些信息你離開迷霧城就會忘記,返回和去‘源堡’都能恢複,我給你添加了額外權限,有事情上網問迷霧城官方助手,那是迷霧城的意識,我平時很忙,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空。”


    沒想到亞瑟這就要離開,還有許多疑問沒有解答的克萊恩迷茫站起身,幾句話已經來到了嘴邊,還是沒能正常說出口。


    亞瑟才走出兩步就停在原地,像是想起什麽般轉過身,用手指著自己的左肩,問道:


    “對了,你能看見這家夥嗎?”


    隨著指引看過去,克萊恩發現自己的肉眼沒有收獲,靈性也沒有反饋,就沒有再開啟靈視去觀察,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沒看見。抦


    得到這個回複,亞瑟點點頭,伸出手撫摸肩頭某種不可見的生物,像是教導笨蛋學生般說道:


    “免費送你一個常識,消化魔藥的三元烙印並不是強大越好,最重要的是錨定‘自我’,因為隻要達到天使層次,就或多或少能影響關聯自身的神秘學聯係,比如這樣……”


    說著說著,他就將手掌伸進肩頭那隻灰霧幼貓體內,變化迷霧快速匯聚過來,將其吸收、融入自身的“變化”裏。


    沒有半點空間留給震驚,克萊恩的腦海一片空白。


    他才推進一點扮演進程的“無麵人”魔藥,居然一瞬間就徹底消化了,那種清脆悅耳的破碎聲來自靈魂深處,然後直達天靈蓋,舒緩身心的輕鬆愉悅很快充斥已知與未知的所有角落。


    到這時他才明白。


    在“源堡”中扮演“愚者”的額外計劃並不是失敗了,而是不被允許!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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