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橋區域,威爾克旅館舊址。


    因為蘭爾烏斯製造的爆炸,這裏已經徹底變成廢墟,多個建築主體被完全破壞,如同經曆過什麽詭異天災的殘存“遺跡”,明顯不是報紙上描寫的爆炸案那麽簡單。


    變換個不起眼的普通樣貌,克萊恩通過幻術從附近居民口中拚湊出部分真相,原來是爆炸中出現的淡藍色和黑色烈焰,才把威爾克旅館破壞成這樣,後續引發的普通火災隻是擴大了破壞範圍。


    使用“見過蘭爾烏斯的人”這句占卜語句做間接占卜,他找到了一些丟失部分記憶的目標,沒有用強製手段複原記憶,那會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跡,而普通人知道的也有限。


    確定製造這次爆炸案的是蘭爾烏斯就夠了。


    克萊恩在灰霧之上的占卜能確定他還在貝克蘭德,不管他的精神狀況有多麽不正常,有著廷根市邪神子嗣降臨事件主使者的敏感身份,還敢在貝克蘭德使用這麽粗暴的手段,很難不讓人往清除痕跡的方向思考。


    現在的貝克蘭德可不是普通時候。


    既然這樣都要留下來,那很大概率就是要參加命運隱士會的聚會。


    站在遠處神色淡然地看了眼威爾克旅館廢墟,克萊恩就要轉身離開,可一個稍顯陰冷的視線差點讓他駐足停留,曾作為“小醜”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做出什麽都沒察覺的樣子繼續離開,但某種熟悉感卻讓他忍不住想要回頭。


    成為序列6“無麵人”後,他並不需要這麽麻煩。


    借助一次短暫眨眼的動作,“小醜直覺”就讓他“看見”了陰冷視線的來源。


    那是個藏在三層小樓屋簷陰影中的幽靈。


    它正在打量自己。


    裝作什麽都沒察覺的模樣逐漸遠去,等克萊恩轉過一個街角,來自幽靈的注視就消失了,沒有急著占卜那是什麽,他普通的抵達公共馬車車站,然後乘車前往東區的黑棕櫚街,那裏有他拜托“魔術師”小姐提前準備好的一居室。


    接下莎倫兩人的委托後,他就提前了調查東區的行動。


    因為隻要解決連環殺人案,夏洛克奇跡偵探的名氣就會爆發性增漲,那時候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會很複雜,如果有人深入調查他的來曆,讓馬裏奇準備的身份不一定有用,就算能隨時變化身形改換身份,也會多出不少麻煩。


    七天是他們做準備的時間。


    莎倫和馬裏奇準備獵殺傑森·貝利亞,解決自身的困境,而克萊恩準備提前做完相對敏感的事情,為最後離開貝克蘭德鋪平道路。


    這是兩件事。


    讓蘭爾烏斯付出代價,還有調查“守護之神”的信仰。


    前者已經有了計劃,但後者出了點問題。


    原本想以接下委托的形式陪同委托人前往東區,這樣不會引發任何懷疑,可等他與阿茲克先生告別,返回貝克蘭德見委托人時,委托人卻主動取消了委托,來自上麵的明確警告,讓那位記者不得不放棄報道東區現狀的想法。


    是對方沒有接受的退回委托費用,給了克萊恩理由。


    非常牽強的理由。


    收取多少費用就要完成多少服務,他承諾會幫委托人看一看東區現狀,然後用口述的方式解答委托人對東區的疑惑。


    委托人沒有接受,但也沒有拒絕。


    克萊恩的真正目的是調查“守護之神”信仰。


    他想知道葉夫卡要做什麽,更想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麽。


    極光會和“真實造物主”的黑曆史實在太多,對於這樣一位開誠布公要操控自己人生的神靈,他很怕自己就是《儀式魔法從入門到精通》中,除了儀軌和禱詞之外著重講述的祭品。


    知道他要調查東區時,莎倫說那裏很安全,真正的危險來自教會。


    可“魔術師”小姐卻說東區很多人都瘋了,會無法自控的襲擊人,非常危險。


    兩種相互矛盾的說法需要克萊恩親眼見證。


    當公共馬車真正進入東區,幹淨整潔甚至不輸皇後區的街道就讓克萊恩滿臉震驚,翻遍所有報紙才能找到的零星報紙描述中,肮髒,擁擠,惡臭,才是東區最直觀的標簽,而懶惰,貧窮,凶惡,是所有東區居民的標簽。


    可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了笑鬧著擦洗街道的老人們,他們就像打掃自己家般認真和仔細,這裏可是東區,他們大部分人連家都沒有;


    看到某個衣衫襤褸的流浪兒撿到錢包後,不僅沒有偷偷昧下,反而飛快追上丟失錢包的失主歸還錢包,然得到1蘇勒的酬謝,這裏可是東區,1蘇勒幾乎是很多人數天的生活費;


    看到行走在街巷中尋寶般,或是推小車,或是背布袋的拾荒者,他們男女老幼各有不同,非常熟練的對垃圾進行分類,這裏可是東區,為什麽會有人在意垃圾有沒有分類;


    看到一位女士會因為善良和不忍,把自己稍顯破舊的披肩送給另一位流浪的老婦人,這裏可是東區,衣物已經是他們少有的財產;


    看到一個醉漢撞倒拾荒者後會罵罵咧咧把人扶起來,確定對方沒有受傷才離開,這裏可是東區,粗魯和凶惡才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太多太多不可思議風景被克萊恩看見。


    坐在公共馬車上,他就像是穿過無數戲劇舞台的旁觀者,始終有種不真實感讓人宛如做夢,可這就是現實,就是真實的東區。


    克萊恩臉上的驚愕,就算是來到黑棕櫚街的一居室也沒消退。


    他安靜坐在單人床上,就那麽安靜的坐著。


    ……


    貝克蘭德北區,聖賽繆爾教堂外。


    又結束一次沒有結果的“惡魔”搜尋,倫納德告別“紅手套”的隊友打算返回家中休息,可剛離開教堂沒多久他就遇到了結束任務返回的戴莉。


    兩人視線交匯後,就沉默著立在原地。


    戴莉的隊員知道隊長遇到了熟人,紛紛告別主動給兩人留下獨處空間。


    禮貌回應幾位同事的告別,倫納德才重新看向渾身散發陰冷死氣的戴莉。


    明明眼前還是那位熟悉的女士,但倫納德隻感覺到濃濃的陌生。


    她還是像個通靈人那樣穿著黑色兜帽長袍,塗著藍色眼影和腮紅,顯露出一種妖異冷豔的美感,發現倫納德隻是看著自己發呆,並沒有要說什麽,神色冷漠的戴莉就要繼續離開。


    倫納德也沒想好要說什麽,下意識側移兩步就攔在戴莉麵前。


    四目相對的再次沉默讓氣氛更加尷尬。


    “嗬,我不討厭男人的粗暴,可我不喜歡你,能把多餘的精力留給其他小女孩嗎?”


    戴莉冷笑著說出的話語讓倫納德更加不知所措,再也提不起阻攔對方離開的想法,隻能默默定在原地,進也不能,退也不能。


    等戴莉如同幽靈般從身邊經過,被那種陰冷死氣刺激,倫納德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塞西瑪閣下希望你停止調查威爾克旅館爆炸案,機械之心和代罰者已經因為那些死靈發來了質問,如果繼續下去,塞西瑪閣下也不能裝作看不見。”


    錯身背對背,戴莉沒有繼續離開,她嘴角勾勒出一個不屑笑容,緩緩轉過身又走回到倫納德麵前,刻意湊到近前注視著他的雙眼柔聲問道:


    “他還希望我脫光了躺到他床上去,你是不是還要幫他先把我洗幹淨?”


    被一句話噎住,神色發窘的倫納德默默後退一步,都不知道該怎麽後麵該怎麽接話,他知道戴莉想聽的到底是什麽,可他不能說,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感覺身邊的氣溫都急速降低了十幾度才慌張說道:


    “你……你不要再用那個靈體了,它……”


    啪!


    話語還沒說完,突然的一耳光就直接把倫納德打蒙了,接下來那攥緊領口拉進距離的動作,讓倫納德慌亂得如同即將被強暴的柔弱小女孩。


    無比曖昧的近距離貼麵動作,其實溢滿令人膽顫心驚的恐怖壓力。


    神色淡漠的戴莉把嘴巴湊到倫納德耳邊輕聲說道:


    “你果然看了我的信,你知道是誰,對嗎?”


    聽到戴莉平靜質問的慌亂,再加上對現在這個動作感覺非常不舒服,倫納德剛想掙紮就被進一步勒緊的衣領,還有按在胸膛的冰冷手掌嚇得不敢動彈。


    “告訴我,蘭爾烏斯在哪?我確定你知道,不要逼我。”


    如同無數螞蟻在體表遊走的冰冷殺意,讓倫納德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想到早就無意間把情報全漏了,更何況他腦海裏還有個看戲的老家夥在數落自己。


    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倫納德確實知道蘭爾烏斯的下落,甚至兩次差點堵住對方,如果不是顧忌會造成太大影響,他早就已經把人抓住了,讓他一個序列7“夢魘”有底氣追殺最少序列6罪犯的原因,是他體內的神秘“寄生者”。


    這是“偷盜者”途徑的半神!


    每條超凡序列的上位者對下位者都有著強大壓製力。


    倫納德不信任這個來曆神秘的半神,但他依舊和對方達成了合作,因為他需要力量,答應去參加命運隱士會的聚會,幫對方獲取恢複力量的資源就是一場交易,而放在這場交易另一端的籌碼……


    就是殺死蘭爾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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