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想救老尼爾。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僅有的那幾個可以信任的朋友之一,同樣作為神靈棋局中的棋子,彼此的境遇最能感同身受,相互抱團取暖已經是他們僅能獲得的慰藉,擁有灰霧世界這種高層次神秘,他覺得自己能做到。


    能做到的情況下如果不伸出手拉一把,他會無法釋懷。


    神秘世界太危險,彼此的處境又太艱難,每多一個可以同行的同伴,他們脫離泥潭的可能性也會大一分。


    多次更換占卜語句來確認老尼爾的狀態,克萊恩總算得到了相對準確的結果。


    老尼爾現在依舊處於我是我,我也不是我的狀態。


    受“隱匿賢者”的影響很小,但不是沒有。


    迷霧城的規則能遏製狀態惡化和維持穩定,某種程度上也隔絕了“隱匿賢者”的進一步影響,但無法讓他獲得能改善狀態的能力,隻能算是最基礎的保障,也不知道提升權限有沒有用。


    老尼爾的年紀太大了,他現在的狀態也很特殊,很難靠服食魔藥晉升從而升華本質。


    必須依靠外來力量的幫助。


    而且,逆轉失控和解除神降容器的本質也是問題。


    沒有立刻占卜拯救老尼爾的方法。


    涉及高層次存在的占卜都要放在最後,避免遭遇重創影響後續占卜。


    接下來,他通過占卜了解了廷根市災難的各種細節,確認班森、梅麗莎和其他值夜者同伴都很安全後,又分別針對因斯·讚格威爾,蘭爾烏斯,以及誘惑老尼爾的“魔女”和進行占卜。


    但這次不管他怎麽更換占卜語句都無法準確獲取結果,隻在用夢境占卜確認他們位置的時候,看到了相同風景。


    那是一條奔騰的、寬敞的、略顯渾濁的大河。


    大河之上有一座恢弘的橋梁,兩岸有一個接一個的碼頭,貨運繁忙,工人眾多。


    大河東北岸有鱗次櫛比的房屋,大部分都具備著魯恩王國當前建築的特色,多邊形四坡屋頂,凸肚窗,臨街沒有外廊,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哥特式建築。


    這裏的街道人來人往,馬車一輛接一輛,時而能看見奇怪的機械。


    越往東靠,煙囪越多,濃煙越多,越往西走,地勢越高,一座座或灰藍或米白或淺黃的房屋盤繞往上,簇擁著華麗的宮廷,簇擁著一個高高聳立的哥特式鍾樓。


    等他被鍾聲喚醒,已經知道那座城市是哪裏。


    被稱為“萬都之都”的貝克蘭德!


    有意思的是,他在占卜自己變強大的希望,除了慣例看見的霍納奇斯山脈主峰風景外,同樣看見了貝克蘭德。


    更有意思的是,他占卜獲得混亂徽章的方法時,還是看到了貝克蘭德。


    而且啊……是兩次!


    畫麵基本相同,隻是視角有少許差別,這代表貝克蘭德有兩枚混亂徽章。


    全都沒看見具體的人和地點。


    明明使用了指向明確的占卜語句,依舊隻能得到非常大的模糊範圍。


    “這說明他們的位格都比自己高,而且高很多,不一定是自身序列,有可能是因為攜帶著強大封印物,也有可能是某種侵蝕和汙染,比如因斯·讚格威爾手中的封印物0-08,又比如蘭爾烏斯在幫助‘真實造物主’降下子嗣的過程中獲得了巨大好處,一點神性什麽的。”


    思緒急轉,克萊恩快速進整合信息行著初步推測。


    但所有結果都指向貝克蘭德,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舒服。


    實在太巧合了。


    難不成要反套路去霍納奇斯山脈?


    出現這個思路的瞬間,他就趕緊搖頭驅散腦袋裏的荒唐想法。


    當前去爬山就是找死。


    這裏麵隱藏的危險,就連序列4半神都未必能夠承受得住。


    不能讓暫時無法解決的難題阻礙自己前進。


    手指有節奏的在桌沿輕敲,克萊恩趕緊收斂腦袋裏的紛亂思緒。


    其實占卜到這裏已經完成了階段性目標,但晉升到序列7“魔術師”後,他的靈性明顯還留有不少富餘,所以,他打算在占卜老尼爾招魂儀式的結果外,再增加一個事項。


    那就是占卜解救老尼爾的方法。


    前者隻是有可能有危險,但後續有很大概率直接觸及“隱匿賢者”。


    沒有猶豫太久,斟酌了一下語言,他鄭重提筆寫道:


    “老尼爾喚回的靈魂是莎莉絲特。”


    仍是靈擺法。


    默念之後,他睜開雙眼就看見黃水晶吊墜在做順時針旋轉,而且幅度很大。


    這說明老尼爾確實喚回了自己未婚妻莎莉絲特的靈魂。


    這個結果讓克萊恩有些驚訝。


    “種種詭異幹涉下的招魂儀式居然成功了?”


    心中發出這個疑問的他立刻想到某種可能性,於是快速修改占卜語句寫道:


    “老尼爾喚回的靈魂是凱麗。”


    結果就是,黃水晶吊墜在做順時針旋轉,而且幅度和之前完全相同。


    沉著臉緊皺眉頭,他繼續修改占卜語句寫道:


    “老尼爾喚回了他未婚妻的靈魂。”


    黃水晶吊墜依舊在做順時針旋轉,幅度和之前分毫不差。


    看到這個結果的瞬間,克萊恩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後頸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坐在“愚者”高背椅上的靈體止不住顫抖。


    普通人的靈魂怎麽可能存在這麽久?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是個跨越27年的隱秘布局,為的就是在現在發揮作用,再或者就是邪神子嗣災難背後還有其他勢力參與。


    帶著種種猜測他具象出老尼爾家那架鋼琴,針對他未婚妻的靈魂進行占卜。


    “寄宿這架鋼琴的靈魂。”


    這次使用的是夢境占卜,他不惜消耗大量靈性也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默念七遍占卜語句,往後靠住椅背,借助冥想,進入了夢境。


    一片灰蒙蒙的世界裏,無數光點在飛舞在聚集,最終匯聚成一幅畫麵:


    還是老尼爾家的客廳,一個身穿通靈者黑色長袍,碧綠的眼眸,塗抹著藍色的眼影和腮紅,有著妖異美感的女性正和將手掌搭在鋼琴琴鍵上,卻沒有奏響任何音符的女性靈體交談。


    是戴莉!


    她在用能奴役死靈的“亡者之語”詢問女性靈體的來曆:


    “你是誰,為什麽要躲在莎莉絲特的靈體裏,是誰將莎莉絲特的靈保存到現在,還有,你和邪神子嗣降臨事件有什麽關係?”


    可莎莉絲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低著頭幽幽地問道:


    “能告訴我,尼爾他怎麽樣了嗎?”


    “亡者之語”無效讓戴莉眼中染上一絲凶厲血光,她伸出變得蒼白透明的手掌抓向莎莉絲特,她的身周快速變得灰暗和陰冷,眾多怨靈尖嘯被收束在掌心,壓縮成能切割靈體的無形利刃。


    她明顯已經失去了耐心。


    但莎莉絲特的深棕色長發自動飄飛起來,編織成一隻手掌擋住了她。


    與此同時,另一個輕佻女聲從她飄飛的頭發中傳出:


    “別生氣嘛,即將晉升‘看門人’值夜者女士,莎莉絲特什麽都不知道,體諒一下老人家,我這個來自冥界的孤魂也不是什麽時候都醒著,來做筆交易吧?隻要幫我找副軀體,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幫你複仇也不是難事。”


    感受到莎莉絲特頭發中靈體的層次,戴莉逐漸冷靜下來,收回手冰冷說道:


    “給我真相!”


    她這句話沒有留下任何商量餘地。


    像是答應了,又像是沒有答應。


    自從這個靈體出聲後,莎莉絲特就徹底沉默下來。


    顯得有些瑟縮,又有些畏懼。


    “當然,我會給出我的誠意,我曾是‘知識’的眷屬,可以叫我凱麗,第四紀時期我們被稱為字靈、書靈、畫靈之類的,多年前因為某個儀式被賜給了這個靈魂,也是剛醒來不久,在……”


    夢境到這裏就開始崩塌,凱麗後麵的話語克萊恩是半句都沒聽清。


    是他的靈性有些支撐不住了。


    可就在夢境破碎的最後,他的視線隨畫麵扭曲時,餘光卻在房間角落的沙發上發現個虛幻人影。


    還是個熟人。


    就是之前占卜解決綠芽的辦法時,在詭異紙片墓地中看見的那個少女。


    從夢境中蘇醒的克萊恩微微皺起眉頭。


    他總感覺那個少女很熟悉。


    但他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那位看起來就很強大的少女,而且凱麗最後說了也很令人在意,被以這種形式斷章,他是真的鬱悶。


    可以猜到,莎莉絲特和凱麗要麽是被戴莉帶走,要麽是那位少女帶走。


    前者的概率更大。


    感受到明顯的疲勞,他看了眼麵前的黃褐色羊皮紙和圓腹鋼筆。


    還有個更麻煩的占卜沒完成。


    “拯救老尼爾的辦法”!


    但莫名的,他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


    太過消耗靈性的夢境占卜是沒辦使用了,評估過自己的狀態後,他決定隻用靈擺法做次確定,於是隨手寫下了新的占卜語句:


    “拯救老尼爾的辦法在貝克蘭德。”


    默念之後,他睜開雙眼就看見黃水晶吊墜在做順時針旋轉。


    而且……幅度很大。


    “嗬,你們還真是閑,這麽無孔不入的嗎?”


    絲毫不意外這個結果,經曆過心理建設的克萊恩都有心思吐槽了。


    撒氣般揮手散去所有具象物品,然後以靈性包裹自身,模擬出墜落的感覺,離開了灰霧之上這片神秘空間。


    回到現實世界,克萊恩在黑暗的書房裏沉默許久,終究是歎息一聲,低語道:


    “唉,我還是去貝克蘭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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