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粗糙灰白畫布的星界,所有東西都由抽象線條構成。


    看似孩童的塗鴉,實則是極致危險的象征。


    亞伯拉罕家族對族人漫遊星界的忠告很簡單,不要靠近沒有實體的抽象物質,不要傾聽任何形式的聲音,不要回應感受到的呼喚,不要在星界發生戰鬥……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不要去!


    這是亞伯拉罕家族存在許久的悖論。


    舉行“漫遊者”儀式如果隻靠靈界需要花費很長時間,就算完成了也會因為神秘學烙印不穩定導致很容易失敗,但前往星界大概率會死亡,即便有神靈庇護也是如此,畢竟神靈不是什麽貼身保鏢。


    最關鍵的問題是,前往星界和星界旅行都必須使用“漫遊”能力,這就導致“學徒”途徑非凡者無法隻靠自己晉升“漫遊者”。


    因此,身處紙片滿月墓地的洛蒂,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幸運。


    借助家族留下的烙印方法,隻是來到星界的第二個坐標進行初步調查,她就感受到儀式效果接近滿溢,自身的星靈體已經能模糊感應到36個坐標點,除了對應迷霧城和“蟲巢”世界的兩顆“暗淡星辰”,她能以等同瞬移的速度輕鬆完成對應傳送。


    儀式已經完成!


    她沒有選擇回到迷霧城再開始晉升。


    在哪裏都一樣,一旦開始晉升她就會陷入無意識的被動“漫遊”,隻有那些存在又不存在的神秘之地才能作為指引道標,如果在組成儀式的坐標用完之前還沒有完成晉升,就會進入隨機的星界“漫遊”。


    等不到失控就會被星界的危險殺死。


    等把從紙片墓地裏收集到的幹涸血跡和衣物殘片送回迷霧城,然後取回已經調配完成的魔藥,她就給亞瑟發去了自己即將晉升的消息。


    注視來得很快。


    還不等她說些什麽就又被無形力量摸了摸頭。


    對自家神靈的惡趣味稍微有些無奈,洛蒂輕聲說了句“我開始了”就擰開封存魔藥的黑色水晶瓶,服下自己的“漫遊者”魔藥。


    根本沒有給亞瑟仔細觀察的時間,少女的身軀就亮起璀璨星光,化作無法辨認外形的幻影開始穿梭世界,觸動一幅幅定格畫麵:


    充斥著腐臭和蚊蠅的黑發沼澤裏,少女為美麗的長發骷髏繪製肖像畫;


    藏匿在一滴眼淚中的夢幻花園裏,少女為石像們演奏歌頌愛情的樂章;


    坐落在破碎冰川上的冰霜高塔裏,少女從冰壁抄錄隻剩絕望的曆史;


    循環消融和凝固的蠟燭城堡裏,少女帶走不斷進行婚禮並殺死伴侶的新娘;


    ……


    洛蒂漫遊的速度越來越快,亞瑟通過“混亂之眼”看到的白底黑線世界完全糊成一片,別說觀察她混亂異象的變化,就連影響“漫遊”順序方便自己應對最麻煩的“玩具小鎮”都有些來不及。


    還好,“迷霧天使”對“變化”有著細致入微的掌控能力。


    速度不夠精度來補,總算是趕在洛蒂“漫遊”到玩具小鎮前完成調整。


    不出意外的意外出現了。


    當洛蒂出現在玩具小鎮時,直接進入某場宮廷戲劇中,“漫遊”詭異暫停下來,舞台經過少許卡頓飛快發生改變,逐漸變成極具仙俠畫風的宮殿群,她身上的“變化”和“混亂”更是發生劇變。


    灰白色變化迷霧聚攏在她的雙肩和頭頂,分別化作被灰白色霧氣包裹隱秘符號的三團白光:


    頭頂的隱秘符號是部分無瞳之眼和部分扭曲之線的組合;


    左肩的隱秘符號是點綴星辰、層層疊疊的門戶;


    右肩的隱秘符號是稍顯扭曲、有著十二個刻度的表盤與指針;


    她身後猩紅的“縛門少女”異象,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變成一位背靠巨大門戶,身穿兜帽長袍,衣服裏伸出大量觸手的高大人形生物。


    那是前任“詭秘之主”遺留在“曆史”中的殘影。


    因為玩具小鎮的特殊規則,兼具“占卜家”和“學徒”途徑的洛蒂觸發了隱藏戲劇,導致那位支柱的意識本能嚐試複蘇,暫時還不算強大,可再怎麽弱小和脆弱,也不影響它的舊日本質。


    亞瑟連動用“虛無疆域”烙印的時間都沒有。變化就已經要走到終點。


    但他沒有任何意外,隻是自顧自準備好後續操作。


    就在洛蒂即將失去自我變成另一位存在時,一道純白圓環在她頭頂綻放,輕鬆斥退異變,飛快旋轉扭曲著變為“∞”符號,像是播放影片過程中使用了進度後跳,讓洛蒂直接脫離環境的詭異變化,回到自身沒有被異變影響的狀態。


    是“選擇性存檔”!


    是來自“永恒”權柄的力量!


    真正支柱級舊日的力量確實很強,隻可惜,它並不是。


    很不巧的是,“混亂”同樣執掌部分“曆史”權柄,剛好能解決眼前這種層次的問題。


    亞瑟對洛蒂有著更深遠的期待,可不會讓她折損在即將麵對的“滿月詛咒”,被舊日汙染的“門”先生,以及有可能出來秀存在感的“墮落母神”。


    能薅這次羊毛,洛蒂成為天使的概率也會大許多。


    亞瑟可不是地球上這些被人性汙染的神靈,他的終點可不隻是取代“混沌之子”回歸完整,在更遙遠的未來他需要很多幫手,很多很多。


    那才是祂們的職責和任務。


    完美抓住時機插入極其短暫的現實混亂中,亞瑟強行幹涉洛蒂的儀式,讓她進入自己安排好的漫遊地點,然後繼續完成晉升儀式。


    而她出現的地方是“蟲巢”世界!


    迷霧城隔絕現實的“混亂庇護”可以擾亂來自曆史殘影的連接,給亞瑟進行細致操作的時間,經過層層阻隔,洛蒂在“蟲巢”世界狂沙帝國留下的傳說烙印,就能反過來衝散那種已經足夠脆弱的曆史殘影。


    她耳邊的囈語聲開始交替;


    她的身軀開始轉化為分散星光團;


    她身後“縛門少女”異象的巨大門戶再次變小,剩餘兩根鎖鏈也劇烈震顫起來;


    她身上的“變化”與“混亂”劇烈膨脹起來。


    隨著“漫遊者”儀式的繼續進行,作為“混亂使徒”的洛蒂逐漸吸收所有好處,亞瑟也用接近作弊的方法得到一份屬於“詭秘之主”的“混亂”,加上羅塞爾那份對應“墮落母神”的“混亂”,亞瑟已經集齊三位支柱的“混亂”。


    等他晉升到序列1或者序列0,就能嚐試解析它們。


    這是他唯一能間接獲得支柱力量的方法。


    他剛把這份“混亂”小心收進“穿行者禮裝”裏,“混亂之眼”對麵就傳來了逐漸清晰的瘋狂囈語,洛蒂的晉升越接近完成就越清晰,等她重新回到星界的紙片墓地停止閃現般的漫遊,亞瑟總算能聽清那邊在說什麽。


    洛蒂全程顯得很平靜。


    簡單收斂發散的靈性後,她就用“漫遊”來到弗薩克帝國自己父親的墓碑前。


    和家族看似正常的先祖溝通,沒有她想象中那種興奮和使命感。


    確定了“滿月詛咒”的源頭;


    明白了先祖因為汙染已經陷入瘋狂;


    知道了亞伯拉罕家族多年的付出有多麽可笑。


    太過蒼白的真相讓她感覺很疲憊,沒辦法再像往常那樣表演,就在她的目光逐一掃過父親、母親、叔父、祖父、祖母等家人的冰冷墓碑時,耳邊先祖對她許下成為天使的承諾竟然比囈語本身更能刺痛精神。


    捂著額頭深呼一口氣,洛蒂有些傷感地問道:


    “亞瑟大人,回到‘學徒’途徑,我是不是就沒有機會讓先祖解脫,也沒有機會拯救亞伯拉罕家族了?”


    這個問題讓伯特利沉默,也讓邊看戲邊收集“混亂”的亞瑟笑出聲,他說:


    “嗬,隻要你想就可以做到,我的‘混亂使徒’可沒有這麽廉價,既然伯特利還算清醒,那就讓我跟祂聊聊,接下來的話題不是你能聽的,封閉感知吧。”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洛蒂輕笑著把自己藏進一個“隱藏空間”中,然後徹底封閉感知。


    似乎也是在等這個時機,伯特利像個慈祥溫和的老人般說道:


    “你好,陌生的天使,我是伯特利·亞伯拉罕,看起來你已經認識我了,或許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沒想到自己也有被誘惑的一天,已經收集兩份“混亂”的亞瑟感覺很是有趣,於是笑著說道:


    “有意思,本來是想看看老熟人的狀態,沒想到你的意識保存得這麽完整,我對合作很有興趣。對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混亂之源’,你知道的那位造物主把我們統稱為……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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