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可知那河神來曆?”


    離了臨舟縣,江陵與和尚來到碼頭。


    若僅江陵個人,他還未有把握去對付那河神。


    一來還不清楚那河神底細,二來他對自己的能耐也有清晰認知。


    但如今得和尚承諾,有他相助,便不一樣了。


    和尚一身降妖伏魔的本事,且閱曆也廣他不少。


    如不趁著機會動手,下次便沒這般條件了。


    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隻道:“滸江那河神原是一條旱蛇,它在深山百年成虺,又五百年要化蛟,終是渡劫失敗,而此時山裏又被另一大妖霸占,它被擠了出來。也不知是何機緣,它竟成了滸江河神。


    因其遭遇,它性情變得暴虐,每逢穀雨驚蟄,滸江必定狂洪肆虐。


    這事,滸江沿岸居民大多知曉,道友卻緣何不知?”


    江陵當初在船公口裏,聽到的版本卻不是這般。


    船公說它是飛升失敗,被天公所罰,鎮壓在滸江。


    兩者相較,似乎和尚的說法要更為真實一些。


    畢竟,飛升豈是那麽容易的?


    蛇者,百年成虺,五百年才能化蛟,蛟再五百年而化龍。


    化龍才能飛升而去。


    “滸江之大,橫跨數縣,若尋這河神,該何處尋覓?”


    “道友也知滸江橫跨數縣,你所指的河神,是哪一個?”


    “難道還有多個?”


    “自然是有多個,滸江之大,難望其首尾,一妖之強,又豈能獨霸整條滸江?


    不過是各掌一段罷了。”


    “那郭北縣與臨舟縣,屬於不同河神執掌?”


    “大抵如此。”


    “若是這樣,尋我晦氣的該是那郭北縣的河神,卻為何能追到這邊來?”


    “郭北縣和臨舟縣,這不過是人類的區域劃分,它們河神之間實力區域是如何劃分的,誰又知道?而且郭北與臨舟就在相鄰,郭北的河神找到這邊來,也不算奇怪。”


    “大師以為若尋郭北河神,該往何處尋之?”


    和尚閉上雙眼:“貧僧不知。”


    瞧他樣子,不是不知,隻是不想說罷了。


    隻要江陵尋不到河神所在,那他也不必出手。


    反正他現在兌現承諾,已經跟著出來了。


    但如果找不到河神,那自是不關他的事。


    ‘你便不說,我也並非不能找到。’


    江陵思慮片刻,心中即有所得。


    河神所在,不必遠尋,其實就在身邊。


    回想那天船公和船客的話,他們說這幾天,唯青牛村不遭洪澇所害。就是因為青牛村有人祭大典。


    可青牛村的人祭大典是怎麽來的?


    哪位高人出的主意?


    又是哪位高人與河神拉的線?


    要知那日船客說他們羨慕青牛村,他們的村落想要以人祭換太平,還不行呢。


    這便說明並非是某一方的一廂情願就可行的。


    獻祭一方,必須要有人去與河神搭線。


    想到這裏,他徑自走到碼頭邊,走上一條運船:“大師,上船吧。”


    “道友可知去哪裏尋那河神?”


    “大師跟著來便是。”


    和尚似是怕水,到江邊看著運船,久久沒敢登上去。


    江陵再三催了,他才硬著頭皮踩上甲板。


    到了船上,他畏畏縮縮,坐在中段就開始閉目而誦經。


    這白日行舟,雖於水上穿行,但也因這青天白日,便是水中有邪祟,也不敢放肆。


    因此江陵選了水路回去。


    撐船的不是上次那老漢,是兩個壯年男人。比起上次那老漢,這兩人更有力氣。


    出發之後,憑手中兩根竹篙,將運船撐得如飛一般。


    明明是逆流而上,可速度,卻比起順流而下也不見的慢。


    饒是這般,他們也是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到了郭北縣。


    和尚路上吐了個稀裏嘩啦,幾乎將膽汁都給吐了出來。到了岸上,他如死狗一般坐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在郭北縣他們暫住了一宿,翌日早上又搭船,前往青牛村。


    從水路行進,郭北縣城與青牛村其實不遠,小半日即可到達。


    江陵上次乃由山路繞遠,才耗了不少時間。


    一大早上,碼頭停靠的船隻不少。


    各個船公口裏都喊著所行目的地。


    江陵帶著和尚,就徑直來到一個口喊“青牛村”的船公麵前。


    “去青牛村,何時出發?”江陵問。


    “片刻就出發,幾位?”船公眉開眼笑。


    “兩位。”江陵對和尚做了個請的手勢。


    和尚揉了揉小腹,剛吃的早餐,心說又將難保了。


    江陵忍俊而偷笑,這和尚看著牛高馬大,竟是個暈船的!


    才要上船,那船公忽然麵色有點奇怪,複看了江陵幾眼。


    大抵是心裏不敢確認,然後拉來同伴,在一旁小聲嘀咕了幾句。


    他們說了幾句,又去船上跟幾個鄉親說了幾句。


    也正說著,那船上的某個鄉親忽然脫口就指著江陵喊了起來:“江二郎……江二郎……”


    那語氣就跟見鬼了般。


    幾個婦人也更是尖叫,嚇得聚成一團。


    若非青天白日,她們還真要喊聲鬼來。


    船公猶豫好久,才隔了七八步遠,向江陵問:“你……你是江二郎?”


    江陵這具身體在家中排行老二,村裏習俗管大的叫大郎,老二便是二郎。


    這般喊,也不算錯。


    但江陵卻喜這個稱呼。


    原主那兄嫂能狠心將他送祭,那便是最後那點親情早就割斷了。


    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什麽江二郎,隻有江陵。


    “若是我沒記錯,你該是村口的霍二叔?”


    江陵搜刮記憶,也終是在記憶某角,尋到了這船公的印象。


    同一個村子的,到底都是相識的。


    卻在一句“霍二叔”喊出口後,船公的臉色頓時煞白起來。


    “你你你……你還活著?”


    如今的江陵看起來與以前著實不同,也因此,他在看第一眼的時候竟未認出來。


    他印象中的江二郎,是個木訥小子。


    江老頭還在世的時候,倒是溺愛得很,還送了這小子讀書。


    但自江老頭死後,這小子依靠江大郎過活,平日穿的是舊破衣,吃的是粗幹餅,窮酸落魄才是其標簽。


    可而今這形象,穿的是錦衣,幾乎像個貴家公子。


    且身姿之挺拔,神色之英武,氣質絕非一般。


    若非那張麵孔相似,真的叫人難以相信,他就是江二郎。


    “今日這船,不知我坐還是不能坐?”


    江陵見他那一臉的驚嚇,也直接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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