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社這一天都沒有外人來過,整個房間被陳穎和江璐打掃得像是模型一樣幹淨。


    雖然整體麵積並不太大,但因為所有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所以給人的感覺並不擁擠,反而很寬敞。四麵八方的書架都被理得整整齊齊的,在窗戶的下邊擺放著一個透明的收納箱,大概有半米高吧,貌似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全都被放在了裏麵。


    兩個女生坐在白色的桌子後麵,捧著下巴望著那依靠在門邊低著頭的馮子秋,眼裏閃爍著驚詫和茫然。


    從中午到現在,僅僅過了一兩個小時,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那個笨蛋,雖然知道他腦子不好使,但也沒想到居然會傻到幹出這種事……”江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並不那麽心平氣和,但語氣依然一如既往,“沒法控製自己情緒的人果然很差勁呐,總之就是沒有前途,而且,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接著,她將手裏已經冷卻的咖啡一飲而盡。


    “怎麽會這樣……”陳穎輕聲呻吟喃喃道,她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會覺得無法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而且,很多人都看見了。如果大人們態度強硬,那不管是袁瀟還是白雨萱都無法多說什麽,也許處罰會很嚴重。”馮子秋說著,把目光轉向半小時前顧淵被叫走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柳卿思。


    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少女,長發披散在肩上,呆呆地坐在角落裏,望著滿書架的書出神,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剛剛馮子秋所說的話。


    “懲罰很嚴重?喂,就算他是幹了點蠢事,可是那個叫楊浩的家夥就是無辜的嗎?如果那些事情都是他幹的,那顧淵不應該算是見義勇為嗎?就算沒法證明全部,但也是他把卿思撞進水裏的,不是嗎?難道這就什麽都不算嗎?”


    “什麽都不算,他已經立馬道歉了,而且當時人確實很多,因為鞋帶在不知不覺下鬆開被人踩到而絆倒,非常合理的理由。”聽了江璐的話,馮子秋慢慢地搖了搖頭,“顧淵不聽勸阻,當眾對同學施以暴力,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理應從重處罰,說實話,就算是被記過都有可能。”


    “楊浩……”陳穎稍稍思索了一下,她皺著眉搖了搖頭,“不對啊,我昨天見過楊浩,當時撞我的人不是他,不然我應該會認出他來才對。”


    “不管是不是他,都已經不重要了。是也好不是也好,都對顧淵現在的處境沒有什麽幫助,我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在這裏等待最終的處理結果。”


    “唉,也是啊,我們什麽都做不了。那個家夥真是的,怎麽這麽衝動啊。”


    “對啊,顧淵他,這次也太衝動了些……”


    “不是的,顧淵他不是衝動了,他是被刺激了。”


    就在其他三個人將要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柳卿思忽然說起話來。


    “被刺激了?”


    “嗯。”


    柳卿思點了點頭,如同雕塑般分明的下顎線上滑下一顆綠豆大小的水珠。


    伸手擦去即將順著臉頰滴落下來的汗,文堇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右手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半空的汽水罐,比賽即將全部結束,但麵前草地上的人還不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迎麵撲來的是被夕陽浸泡過的微風,耳朵裏彌散開那些順著微風飄來的聲音,仿佛羽毛般刷著她的心海。


    天邊的火燒雲完全降到地平線之下的時候,那一縷縷的涼風便會像夜貓一樣從巢穴裏鑽出,夾雜著同午間熱風相比完全相反的舒爽感,如涓流一般鋪麵而來。


    比起剛來這所學校時那種極不協調的膈應感,現在這變得越發熟悉的景致,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讓她倍感安心。


    因為不想與不喜歡的人和事接觸,文堇在自己的周圍建起了一麵隱形的牆壁,目的就是盡量不受外界的影響。


    從表麵上看,她隻是安靜自然地度過每一天,在怎麽做才能不讓別人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方麵,文堇有著獨特的心得。


    之所以加入社團,也是迫於母親的壓力,其實文堇並不喜歡社團裏那種類似於強製力的東西,例如那些不知何時製定出來的無言的規則——調色盤必須收拾擺放在收納箱的隔層裏,用完的石膏像一定要放回原位。


    所以即便加入了進來,她也一直反抗著那些固有的條條框框。


    其實她也知道,或許正是這樣的心理障礙,才致使自己漸漸被孤立吧。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一直都不喜歡學校。


    不過,最近這種被她習以為常的狀況似乎正在發生改變。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活在自我的世界裏,恰恰相反,她時常保持著警戒,並密切關注著周圍的聲音。


    “誒,你們聽說了嗎?好像有人要被處分了,就是一班那個……”


    “誰啊誰啊?”


    “好像是叫,顧淵?”


    “顧淵?他怎麽了?”


    “好像是打人了哦,而且還是當著一群領導的麵打的。”


    “打人?為什麽?”


    “據說是因為愛情?當然,也有說是他暴力成性,聽說他以前在初中的時候也因為類似的事情差點被處分呢。”


    “哇……好嚇人。聽起來是個很可怕的人呐。”


    “對啊對啊。”


    “咯啦!”


    汽水罐發生了明顯的形變,文堇的視線也隨之發生了偏移,落在了不遠處聊天的那幾個女生身上。


    “你們說什麽?”


    也許是她的眼神像是帶著寒冷的溫度,那幾個女生嚇了一跳。


    “沒,沒什麽。”


    其中一個短發的,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女孩搖了搖頭,說。


    如果顧淵在這裏,他一定能認出來。


    範依依。


    “我聽到了,隻是想再確認一下而已。”文堇把剩下的汽水一飲而盡,然後將易拉罐捏扁,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裏,朝範依依走了過來,“你們剛才說,顧淵打人了?是文學社的那個顧淵嗎?”


    “嗯,就是他。”


    “能確定?”


    “肯定,因為好多人都看到了,而且他已經被叫走了,現在正在校長室旁的會議室等待處理結果。”


    “那,你們知道原因嗎?還有,被他打的人是誰?”


    “原因不知道,說法有很多種,被他打的人叫楊浩,哦對了,據說,在現場的人看到池妤對顧淵大發雷霆,特別生氣的樣子。”


    楊浩?


    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文堇回到班級,翻出包裏的筆記本在座位上一頁一頁地翻看,但是並沒有在最近一年多的記錄裏找到這個人的蹤影,她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從包裏摸出了一本帶有鎖扣的老款筆記本,那裏麵記錄的是高中之前的事。終於,她找到了這個名字,那是一張夾在筆記本裏的彩鉛素描,畫上是一個男生的側臉,右上角的標題就是《楊浩》。


    這張畫並非出自她之手,而是池妤畫的。


    雖然那個時候她和池妤剛認識不久,但池妤學起畫來進步速度很快,加上文堇教起來也天馬行空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所以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開始學人物了。


    畫人物需要模特,文堇記得池妤當時選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叫陸思瑤,而男的就叫做楊浩。


    聽她說,陸思瑤是她最喜歡的人,也是她的前桌,而楊浩,則是一個伴隨了她整個童年的人。


    難道就是這個楊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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