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你瘋了嗎?!”


    時間翻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夏天。


    陸思瑤站在顧淵和葉鈞的中間,一臉“怎麽可能”的表情,就在這個時候葉鈞忽然笑了起來,比他矮了一些的顧淵在他戲謔的表情裏麵臉通紅地握緊了拳頭,美工刀的刀片在手心裏掐出一道道血痕。


    ——我瘋了?!


    ——那個差點受害的女生算什麽?


    ——那麽剛剛那兩個被我趕跑了的欺負人的家夥算什麽?


    ——還沒等我喘口氣就衝過來給了我一拳的葉鈞算什麽?


    ——你在這樣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站在了他那一邊,又算什麽?


    “陸思瑤,這裏不關你的事,趕緊讓開。”


    “思瑤,你讓開吧。”


    葉鈞輕笑了一聲,像是往常一樣雙手搭在女生的肩膀上把她輕輕地推到一邊,然後向前走了一步,額頭抵著額頭,對顧淵說:


    “看到你臉那麽紅的樣子,又想繼續跟你玩玩了,不過還是算了吧,有點膩。”


    玩玩?有點膩?


    顧淵眼眶灼熱,葉鈞轉身而去的背影在他的視線裏漸漸變得模糊,內心深處有一股力量正在匯聚,形成磅礴的漩渦,在胸口不斷地奔騰、潮湧,難受得快要窒息。他握緊了拳頭,青色的血管從手背上突出來,腦子裏一片空白地衝了上去,然而就在接近的時候一個人影躥了出來,身體硬生生地刹住。


    “你……真是夠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顧淵惺忪著眼睛醒過來,額上沁出細密的汗。朦朧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他蹙緊眉頭揉了揉太陽穴,麵前的人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窗外飄來運動場上呐喊的聲音,夕陽的顏色已經是柿子的模樣,這個狹小的會議室裏隻剩下了他和白雨萱。


    已經到傍晚了嗎……


    自己是被關了多久,竟然睡過去了。


    剛才的夢讓顧淵情緒很糟,而眼前的學生會長大人顯然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看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顧淵發了會兒呆,然後突然站起身來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她便又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重新坐在了桌子上。


    “你呀,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個子很小,坐在桌子上腳挨不著地板,兩條腿半空中晃啊晃的。


    這個問題顧淵也沒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楊浩的那張臉精準地刺激到了他最不願意回憶的片段,那是一種仿佛被人用手伸入胸口猛烈攪動的感覺,就像是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頭變得很重,緊接著就是被不真實感包圍,空洞的幻覺。


    “如果是平時倒還好些,但是偏偏被一群外來的家夥看到了,其中還有個記者,唉。”


    雨萱會長用她的小手輕輕地搓著額前的劉海,再次歎了一口氣。


    “砰!”


    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門被暴躁地推開的聲音。


    空氣裏頓時彌漫起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顧淵扭頭,不動聲色地看著袁瀟,那雙如同刀劍一樣銳利的眼睛此刻藏在冰冷的鏡片後麵,棱角分明的臉不再溫和,非常突出的濃濃的眉毛,更是在近距離下如此清晰地攪在一起。現在他麵前的這個袁瀟,已經不是過去他認識的那個袁瀟了。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怎麽看待自己的,顧淵也不想知道了,總之不會是什麽好印象。


    “袁瀟!你幹嘛呀。”雨萱學姐微微地瞪了袁瀟一眼。


    袁瀟沒有說話,而是走到桌子的另一邊拉開椅子坐下,把一本黑色的本子放在桌上,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顧淵。


    “你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吧?”


    袁瀟的聲音冷冽幹淨,他的手指扣住了筆記本的封頁,沒有翻開,而是使勁往裏壓了壓。


    “我不記得了。”


    “那看來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


    “你們兩個,這是要幹嘛呀!一副要打架的樣子。”雨萱學姐用她的小手拍了拍桌子,袁瀟的臉色瞬時緩和了些,但還是難看得很,“對了,袁瀟,你跟校長他們解釋過了嗎?”


    “解釋過了,至少事態不會擴大,也不會被公開,唉——”袁瀟疲憊地靠在了椅子上,“陳歌老師也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


    “但是什麽呀?這樣不是很好嗎?”


    “但是他……就沒那麽幸運了。市局的領導認為這件事雖然可以內部消化,但是必須要嚴懲不貸以正校風,即使校長那邊模棱兩可,他也很難逃過一個處分決定。”


    “處分?!”


    “恐怕還不好撤銷,具體什麽級別還沒定,他們也正在討論。我們沒有什麽決定權,隻能被動接受。”袁瀟說著輕輕地揉了揉眉心,“總之,雖然不會鬧得很大,但也不會風平浪靜。”


    “怎麽會這樣?!真是的,讓我去跟他們說。”白雨萱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袁瀟攔住了,“你攔著我幹嘛?”


    “你別去了,至少現在別去了。這次他們的態度很堅決,因為很多人都看到了……”


    “什麽叫很多人都看到了啊?!難道你不相信顧淵嗎?他肯定是,肯定是……”


    “肯定是什麽?”


    “肯定是一時昏了頭啊,他怎麽可能是壞人呢?認識他這麽久,嗯,就算你和他不是很熟,你也應該相信薑紫楓吧?”


    “他不是壞人,我也相信薑紫楓的判斷,但是,他這次確實做了錯事,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懲罰。”袁瀟一字一頓地說著,“雨萱,你這樣魯莽地過去,不僅幫不了他,還可能會影響到你自己。”


    “影響就影響,誰怕誰啊?我看他們敢拿我怎麽樣,我又不是幹嘛,我隻是告訴他們顧淵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又不是顛倒黑白,我怕什麽?”


    “這……”


    “雨萱姐,不用去了。”顧淵的聲音把即將陷入爭吵的兩人拉了回來,“我的確做錯了事,袁瀟說的沒錯,做錯了事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


    雨萱的底氣頓時就少了大半,蹦回到桌子上,兩手環抱在胸前,生起悶氣來。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顧淵,這裏也沒有別的人,你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地告訴我們吧。”袁瀟走到顧淵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但我也願意聽聽你的說法。”


    “我……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麽回事。”顧淵輕輕地搖了搖頭,“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又好像發生了很多事,一件接著一件,一個人接著一個人。”


    接著,顧淵就把這幾天來文學社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遭遇“意外”的事告訴了袁瀟和白雨萱。


    “豈有此理!這個楊浩,哼,顧淵你等著,我馬上就去找他問個清楚!”


    “雨萱姐,你先別激動。你就算找到他,他也不會承認的,這麽做是沒用的。”顧淵看了看正朝會議室門口走的女生,“畢竟,都是‘意外’啊。”


    “什麽意外啊!哪有那麽多巧合?”


    “他說的沒錯,你說的也沒錯。都是意外,但,肯定不是巧合。”袁瀟注視著顧淵,問道,“楊浩這個家夥……嘁。但是顧淵,他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呢?他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深仇大恨?我不知道……我對他幾乎就沒有什麽印象,隻是初中的時候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因為他常常站在陽台上,而且就在陸思瑤的隔壁班,所以總是能看見他,但是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更沒有和他有過交集啊?”


    “一次都沒有?”袁瀟又問了一遍。


    “一次都沒有。”顧淵搖了搖頭,“絕對沒有。”


    “那就奇怪了,如果你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為什麽要做這麽個局來針對你呢?”


    白雨萱用腳後跟輕輕敲打著台子的側麵。


    “我不知道,但是他好像……對我很熟悉。”


    顧淵說著閉上了眼睛,耳邊似乎又出現了陸思瑤的聲音。


    “你瘋了嗎?!”


    也許吧……


    “從來沒打過交道,但是卻熟悉?”白雨萱有點疑惑,“是什麽樣的熟悉?”


    “雨萱姐。”顧淵睜開眼睛看著她,“我不想說。”


    “是和你剛剛提到的,另一個名字有關吧。”袁瀟的嗓音伴隨著筆蓋輕輕敲擊桌麵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你自己意識到沒有,你剛剛的敘述裏,提到了一個人。”


    顧淵的瞳孔微微一縮。


    怎麽可能?如果和她有關的話……莫非是??葉鈞……難道是葉鈞?不,不對,他那麽高傲的人,不可能……難道當時還有別人在場嗎?沒有,沒有印象……難道真的是葉鈞嗎?他?他能做出這樣的事?


    “嗯?誰?”白雨萱還沒有反應過來。


    鋼筆的筆尖劃過幹淨的紙麵,深藍色的墨水在一個名字下添了兩橫。


    “陸思瑤。”


    袁瀟說完,再次看向了顧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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