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羊部營地。


    拓跋顯的臉色陰沉似水,今天他本想親自來白羊部監督他們執行減丁律,為了彰顯他的權威,他帶了全套的儀仗。帶著金色流蘇的金狼踏浪王旗,高高的杆子上裝著用黃金打造狼頭,後麵綴著一條窄長的飄帶,被風吹的飄起的時候就像一條擺動的狼尾,這叫做金狼頭纛。這樣的金狼頭纛,各部首領有一根,可汗有兩根,左賢王有四根,大可汗是六根。


    除了王旗和金狼頭纛之外,還有一麵高達兩丈的蘇力德。蘇力德其實就是豎著懸掛在旗杆上的白色的超大號的旗幟,和燕軍中象征統帥的大纛旗差不多。旗杆頂部裝著金黃色的長矛的矛尖,底座的銎部是一個圓盤,盤沿一周有八一個穿孔,綁紮著白色馬鬃做成的垂纓。白色的上麵繡著日月星辰的大旗豎著掛在圓盤下的橫杆上,旗子的兩邊追著長長的白色流蘇。這麵蘇力德象征著權勢和威嚴,是隻有大可汗出行時才能能用的。因為拓跋顯是代替他爹征討南部各部,所以拓跋恒就把這麵蘇力德給了拓跋顯,以彰顯拓跋顯的權威。


    王旗、金狼頭纛加上蘇力德,讓整套的儀仗威風凜凜。再看隨行的狼騎,一個個盔明甲亮,騎的是高頭大馬,穿的是能工巧匠打造的鎧甲,也就是鑲嵌著鐵葉子甲胄。這些狼騎的胸甲上都鑲嵌著一顆金色的狼頭,這代表著他們的身份是金狼騎,是有拓跋家本部子弟組成的大可汗親軍,也是裝備最好,戰力最強的軍隊。這些金狼騎排著整齊的隊形行走在草原上的時候,就連狼群都不敢靠近,就連野鳥和兔子都會早早的飛走和逃竄,真可謂殺氣騰騰。


    然而精心準備的這些都沒用了,白羊部的營地一片空蕩蕩的,別說部眾牛羊了,就連營地外圍著木欄都拔走了,地上隻留下宿營和碳火燒過的痕跡,還有一堆堆的羊糞。


    此時的拓跋顯猶如一個精心打扮,美得如同仙女兒下凡的新娘,正要等上婚禮的禮台上的時候,卻被告知新郎跟別人跑了,這打擊不是一般的大,這臉被打得不是一般的疼,拓跋顯沒有破口大罵已經算是很有涵養了。


    一個鐵鷂子飛馬而至,氣喘籲籲的說到:“左賢王,其他幾個部的營地也都空了。我們都在各部的兄弟都死了,都被掛在前麵三裏之外的杆子上。看著淳於莫的兩個兄弟也死了,淳於莫和你賜給他的那輛板車也不見了。”


    “追!”


    拓跋顯的臉上蕩起了一絲笑容,這笑容一點溫度都沒有,竟把報事的鐵鷂子下了一個激靈。他連忙調轉馬頭一邊催馬狂奔一邊大喊:“左賢王有令,追!”


    嗚嘟嘟嘟!


    低沉的牛號聲響起,拓跋顯所率五百金狼旗同時催馬前衝,剛跑出百步,所有的戰馬就全部進入狂奔狀態。精銳就是精銳,即使在狂奔之中也始終保持著整齊的鋒矢陣型,也就是像箭簇一樣的隊形。


    策馬狂奔很容易,但要五百餘人保持差不多的速度,且始終保持自己的位置不變,這看似容易,其實沒有長期的配合訓練是根本做不到的。


    馬蹄極速敲擊著大地,隆隆的蹄聲就像天邊的雷鳴。五百人的馬隊略過草地、小溪,衝上緩坡又俯衝而下,迅猛的猶如一隻巨大的正從高空俯衝而下金雕。


    白羊部是昨天半夜離開營地的,雖然有都水監的密探和白馬軍的斥候幫忙殺了拓跋顯派來監視他們的狼騎,但由於帶的東西太多,還得趕著牛羊,所以行動速度並不快。當太陽把草葉上的露水烤幹的時候,白羊部和其他部族也才離開營地三十餘裏,這個距離在狂奔的戰馬蹄下也就是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


    餘錢心裏著急呀,一個勁地催促白羊部的部眾們加快速度,還讓白羊部首領下令讓部眾們扔掉沉重的氈包和一些不必要的東西。可是這邊剛扔下,那邊又給撿了起來。沒辦法,牧人們舍不得。無奈之下,餘錢命三角眼放出了報訊的鷂鷹,並派人快馬加鞭去找白馬軍。


    一個時辰後,身後傳來了馬蹄聲。白羊部首領大吼一聲:“狼崽子們,要命的人來了,上馬!”


    白羊部的青壯們立刻脫離了的大隊,拿起自己的武器匯集到首領身邊,與白羊部相隔不遠的其他部族也做著同樣的事。


    “餘東家,我的部眾交給你了!狼崽子們,衝啊!”


    白羊部首領拔出彎刀,大吼一聲指向了剛從草原盡頭冒出來的那麵金狼踏浪旗。白羊部的少首領剛拔出彎刀,就被他爹一腳從馬背上踹了下去。


    “兒子,白羊部是你的了!餘東家,我把兒子交給你了!”


    幾個馬隊從不同方向,迎著拓跋顯的馬隊衝了過去。當幾個馬隊匯集到一起的時候,竟有千人之多。南部各部不愧是久經沙場的部族,當他們舉著彎刀策馬狂奔的時候,一千人馬竟有了萬人的氣勢。


    “弓箭手,準備!”拓跋顯大喝一聲。


    嗚嘟!短促的號聲響起,衝在前排的金狼騎們摘下彎弓,又從箭囊中抽出狼牙箭搭在弓弦上。


    喀吱吱,彎弓逐漸拉開,鋒利的閃著寒光的箭簇對準了排著密集隊形的,如同一股洪流般迎麵而來的各部的馬隊。


    “舉盾!”


    白羊部首領成了幾部聯軍的臨時指揮,這些人都是打過仗的,馬戰的經驗十分老道,早早地就舉起了盾牌。雙方的距離在飛快地拉近,弓箭手的彎弓已經拉滿。


    嘟,嘟嘟!


    白羊部首領忽然聽到從背後傳來的號聲。和白馬軍打了快一輩子的白羊部首領,對這個號聲是相當的熟悉,那是白馬軍的號令,意思命令他們立刻讓開。


    若在以前聽到這樣的號聲,白羊部首領定會大罵對方是個白癡,你一個白馬軍的將領敢命令我白羊部的首領。但現在,他聽到這個號聲之後,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兄弟們,餘東家沒騙咱們,白馬軍來了,來接應咱們了。大家聽我的。既然咱們投靠,不,歸順大燕了,怎麽也不能讓白馬軍那幫殺才小看。拓跋顯是半步地境,咱弄不死他,但是咱們可以殺幾個金狼旗,就當是投名狀了!一會都聽我的!”


    “好!”


    各部聯軍並未散開卻突然加速,這讓後麵的白馬軍副將薛慶,以及軍司馬宋豹不禁一愣。


    宋豹大聲罵到:“那是哪個部的憨貨首領,沒跟咱們白馬軍交過手怎地,竟連咱們的號令都聽不懂。號手,用牛角號吹赫舍裏的號令,叫他們滾一邊去!”


    “遵令!”


    嗚,嘟嘟,嘟嘟。


    牛角號吹響,各部聯軍還是不讓開,宋豹樂了。


    “哈哈哈,這幫憨貨怕是要送給咱們投名狀嘞。”


    “全軍加速!”


    薛慶一聲令下,千餘白馬軍精騎陡然加速。


    “騎弩預備!”薛慶再次下令。


    衝在第二排的騎兵摘下背著的騎弩,搬動弩身下方的扳手,哢嚓一聲,騎弩的弓弦就位弩機張開。弩手將一隻三棱精鋼透甲錐放入滑槽內,隨即端起騎弩斜指上方。


    這種騎弩是大燕格物院新研製出來的,首先裝備了邊軍騎兵。弓弩的射程遠威力大,步軍早已裝備多年。但這好東西就是沒法裝備騎兵。因為弓弩上弦需要很大的力氣,所以上弦速度慢。而且在馬背上上弦那根本就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所以騎兵一般不用弓弩隻用弓箭利索。後來大燕的騎兵為了彌補己方騎射能力的不足,就裝備一種縮小版的騎弩。這玩意比較小巧,如果把步兵用的弓弩比作步槍的話,這種騎弩就是手槍。雖然解決的上弦的問題,但卻犧牲了射程和威力,所以在交戰中隻能采取抵近射擊的戰法。


    但這種新騎弩不僅有效的解決了上弦難射速慢的問題,而且還保持了步兵弓弩的射程和威力。同時整個騎弩更加緊湊,絲毫不會影響騎兵的各種作戰動作。再加上改用精鋼鑄造的三棱透甲錐作為弩箭,這把騎弩幾乎可以和現代的狙擊槍一決高下了。


    弩手們之所以準備好之後將騎弩斜指上方,一是因為距離還遠,主將如果下令攢射時,平射是不行的,因為超過了射程,必須用拋射才行。另一個原因就是,燕軍騎兵弩手是位於第二排的,騎弩斜指上方也是為了防止騎弩故障或者新兵緊張而引起的意外擊發,那樣的話前排的人就倒黴了,所以準備好之後,弩手必須將騎弩斜指上方。


    白羊部首領能聽明白燕軍的號令,拓跋顯自然也能,更何況燕軍還用牛角號吹除了赫舍裏狼騎的號令呢,拓跋顯要是再不明白,這個左賢王就別當。所以,拓跋顯的臉色越發陰沉了,但他還是下達了命令。


    “放箭!”


    嗚嗡。


    狼牙箭騰空而起,當上升到最高點後,猛然從空中紮了下來,雨點般射向各部聯軍。


    幾乎在拓跋顯下令放箭的同時,白羊部首領也大吼一聲:“放箭!”


    比金狼騎射出的箭多了一倍的狼牙箭飛向了狂奔中金狼騎,而這時候,白羊部首領有大吼了一聲:“左右分隊,奔射!”


    唰的一聲,狂奔中的各部聯軍突然一分為二,向著金狼騎的左右兩翼衝去,各部聯軍的戰士們全都換上了弓箭,一邊催馬狂奔一邊飛快的射出手中的狼牙箭。


    兩隊騎兵如兩條長龍擦著金狼騎組成的鋒矢陣的邊緣一掠而過,密集的箭雨不斷攢射,金狼騎雖然有甲胄護身,但也有不少人中箭落馬,而各部聯軍中也不是有人栽落馬下。在狂奔之中落馬是一件很悲慘的事,基本上不可能留全屍,因為隻要落馬不管死沒死都會被數不清的碗口大的馬蹄反複踩踏,能留下一點殘渣就算不錯了。


    兩隊人馬擦肩而過,各部聯軍奔出三百步後減緩馬速調整隊形,轉向麵對金狼騎的後背。而金狼也在減緩速度,因為他們現在麵對的是大燕白馬軍的精銳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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