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潮濕的水汽彌散四周,四下迷蒙一片,獨獨能看到眼前的人。


    她眼眸似也被水汽打濕,有些輕薄的霧感,她似乎有些不確定,不確定他的態度,也不太確定她自己到底想要怎樣的答案。


    但陳梵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徹底徹底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了......


    彌散的水汽織成一張網,從四麵八方籠罩了過來。


    陳梵在網下無處遁形,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


    他忽然想起了她在首市上大學的那年。


    首市不潮濕,但那天霧霧蒙蒙地一直在下雨,她去實驗室拿了個報告,回來的時候自行車壞了,她幹脆把自行車扔在實驗室樓下,步行著往回走。


    路過一片高坡的時候,有個男生騎著自行車追了上來。


    那是她師弟林羨。


    林羨把自行車騎得快極了,直追到了她身後。


    “師姐你自行車壞了呀?坐我的吧!”


    傅廈跟這個師弟很熟絡,朝著他擺手,笑著指了高坡。


    “這個坡這麽高,你怎麽可能騎車帶人上去?孩子做實驗做傻了?”


    林羨說不一定,“師姐坐上來試試,看看我傻沒傻。”


    他說著又道,“食堂快關門了,雨也要下大了,師姐坐我的車吧,這樣能快一點!”


    但傅廈還是笑著搖了頭。


    林羨見她不上車,就自己下來推著車陪著她走。


    傅廈攆他不走,就跟他聊了幾句,兩人一直上到了坡頂,林羨又叫了傅廈。


    “師姐,我剛才聽見你肚子叫了。”


    “啊?”傅廈自己都還沒聽見,尷尬地摸了摸肚子,“真假的?”


    但她這麽一摸,還真叫了一聲。


    傅廈:“......”


    林羨笑起來,然後伸手指了眼前長長的下坡。


    “師姐上我車吧,咱們從這兒滑下去,都不用蹬車,直接就滑到食堂了!我也餓的不行了!”


    傅廈聽他說得好笑,看著下麵長長的坡,覺得也不是不行。


    “那好,”她笑起來,“我騎車帶你。”


    林羨好像被她嗆了一下,說自己車子不好騎,迅速坐到了前麵,隻把後座留給傅廈。


    傅廈是真的餓了,也不跟他講究太多了,就那麽上了他的車。


    自行車順著坡飛一樣地向下滑去,兩人說著笑著,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坡底。


    一輛黑色越野車不起眼地跟在他們身後,坐在車裏的人,靜靜地看著他們一路向著食堂而去。


    但車子下了坡就減速了,傅廈不想讓師弟費力帶著自己,不再坐他的車。


    林羨倒也聰明,直接指了一旁活動中心的咖啡廳。


    “咖啡廳裏有西餐,師姐別去食堂了,我請師姐吃西餐吧。”


    他陪著她走路,讓她坐他的後座,又要請她吃西餐......


    黑色越野車停在咖啡館對麵昏暗的樹蔭下,車廂裏靜靜的,墨色車窗阻隔了外麵的天光和雨霧。


    陳梵坐在駕駛位,像一個被框在熒幕外的觀眾,他隻能看著,他都明白,可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目光輕輕落在傅廈身上。


    笨拙的她還不明白林羨的意思,隻是擺手說不用。


    “吃西餐幹什麽?你勤工儉學夠辛苦了,這裏西餐很貴,沒必要沒必要。”


    但林羨卻站在西餐廳門前不走。


    他聲音輕了許多,掀起眼簾看住了傅廈。


    “師姐,西餐雖然很貴,但如果能請喜歡的人一起,多貴都不貴。”


    他這句話落音的時候,夾著細雨的風吹著這聲音,飄進了黑色越野露了一絲縫隙的車窗裏。


    車裏的人被風絲吹到眼睛,酸了一下。


    可他依然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靜靜地看著傅廈。


    林羨喜歡她不是一天了,就算之前林羨沒說過這麽明白的話,眼下,她也該明白了。


    果然,她睜大了眼睛看向林羨。


    林羨起初似乎還有些羞澀,但在她的打量中越發坦然。


    沒有誰不允許師弟跟師姐告白,也沒有人不讓他和她在一起。


    陳梵也等著傅廈的回答。


    可她在一愣之後,倉皇地立刻搖了頭。


    “對不起,林羨,我不行,你還是去喜歡別人吧。”


    林羨愣了一下,卻不肯甘心。


    “為什麽不行?我們可以試著慢慢接觸呀。”


    他說完這句,突然大著膽子輕輕喚了她一聲。


    “廈廈......”


    這一聲,讓傅廈陡然臉色發白起來,她四處躲避著林羨的目光。


    可林羨一直看著她,等著她的答複。


    傅廈約莫知道自己,不把話說明白不行了,她深吸一口氣。


    “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很討厭和別人走進這樣的親密關係。”


    她轉過了身去。


    “你走吧。”


    林羨愕然。


    正好有同學路過叫了他,他抿著嘴半晌,終是離開了。


    雨下的緊了起來,細細密密的從霧中的小水珠變成了線,將校園裏的一切攏在裏麵。


    她沒有去咖啡廳,也沒有順著原來的路線去食堂,反而轉身進了一旁竹林小道裏。


    小道裏幽幽靜靜,雨絲落在竹葉上,又匯成大雨珠,滴滴答答落下來。


    陳梵急忙下了車,拿著傘,輕步從鄰近的另一條道路上跟著她。


    兩條在林中並行,又被濃密的竹林阻隔。


    陳梵一步不停地跟著,透過竹林的縫隙看著她。


    傅廈並沒有發覺,隻是恍恍惚惚,低著頭,一步一步在雨中走著。


    她很快就被打濕了衣服,卻還毫無知覺地走著。


    於越下越大了,陳梵心頭緊得難受,手裏明明拿著傘,卻怎麽都送不出去。


    他隻能沉默地陪著她,任著雨水從他額前的碎發滴滴答答落下來。


    他們就這麽在雨裏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小路到了盡頭,並入了另一條大路。


    陳梵以為她還會繼續沿著大路走,可她站住了,停在了路口。


    她忽然深吸了三口氣,慢慢地呼了出來,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要把濁氣吐盡一樣。


    直到深呼吸結束,她慢慢挺直了脊背。


    陳梵看見她抬起頭來看向了水霧蒙蒙的天空,聽見她的自言自語。


    “我想明白了,我這麽笨,那些事情應付不來的。”


    她說著,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以後,我決定就自己一個人過了!”


    說完,她踏上了大路。


    陳梵愣住,腳步定在了另一條小路的盡頭,再沒辦法跟上她的步伐。


    他隻能拿著濕漉漉的傘目送她遠去,一直到她的身影融在雨幕裏,他才低聲說了一句。


    “廈廈你不笨,你隻是,沒有遇上好的人......”


    但她也著實像她說的那樣,再也沒有和別人踏入過親密關係,也曾有不少優秀的男生追求她,都被她拒絕了。


    她一個人過了很多年,自己深夜做實驗,自己給自己搬家,自己病了自己去醫院打針,自己一個人在紛繁的都市裏生活工作。


    時間久到,陳梵甚至想,如果有一個人能走進她的生活,能幫助她、照顧她、保護她,就好了。


    可是,但凡是有可能的人,都被她拒在了門外,她從沒對一個人有一點猶豫。


    航市夜晚的水霧越發濃重了,也像那天的校園,霧珠連成了雨。


    陳梵看著眼前的人,看著她眼睫上仿佛掛上了細密的雨霧,她睜大眼睛望向他,在他的停頓下有些忐忑。


    “呃......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


    可這個人,為什麽又是他?


    陳梵心頭一點一點緊縮,沉默著將苦味納藏心中。


    水霧連城雨珠滴滴答答下起來了。


    傅廈不知道眼前的人,怎麽在她的問題下停頓了這麽久?


    他沒有立刻說不行,也沒有答應。


    就在傅廈拿不定主意,甚至要打了退堂鼓的時候,他才緩緩笑了一聲。


    “我很榮幸,特別榮幸......但,傅醫生能讓我想想嗎?”


    “哦。”傅廈說行,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


    “你想吧。”


    陳梵輕聲說了謝謝,把她送去了報告會附近的酒店。


    晚上,傅廈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坐著思考了一下今天的事。


    她越想岑林今天的長時間的沉默無應答,越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她提得這個要求,是不是太突兀了?


    雖然倆小編和楊暖林姐他們,都覺得岑林對她不太一樣,可岑林到底怎麽想,她也不知道。


    也許,這本來就是她一廂情願......


    傅廈這麽一想,又泄了氣。


    畢竟她想和人家談感情,是為了她自己。


    莎翁和主席不都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嗎?


    傅廈對自己的耍流氓行為開始感到後悔了,要不她明天找機會跟他說一聲,讓他別想了,這事就算了吧......


    傅廈第二天沒能找到機會,卻在報告會上,遇到了一個人。


    “林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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