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裏滿滿的人,傅廈被人潮所衝,卻沒有被衝去不知名的地方。


    她被攬在懷裏,莫名地沒有迅速抽離,反而頓了一頓。


    “摔到沒有?”岑林低頭仔細看過來,問了她。


    車站裏人那麽多,吵吵鬧鬧地沒有休止,偏偏他的聲音近到仿佛貼在她耳畔,傅廈被濕熱的氣流拂過耳邊,這才連忙站直了身體,撤離了他的懷抱。


    傅廈側身半背著他,想到剛才一念掠過的想法——


    如果她也可以開始一段新戀情,和一個新的人在一起。


    這個人,能不能是岑林?


    她突然就想試一試,至少,剛才跌進他懷裏,她都沒有下意識的排斥。


    傅廈深吸了口氣,抬頭對上了男人的目光。


    “你過會兒有事情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陳梵訝然。


    他低頭看眼前的人,她眼睫扇動的極快,就像以前那樣,他瞧得出來,她不好意思了。


    陳梵有點不明白她的意圖了,一時間沒有說話。


    傅廈在他的停頓裏,陡然想起一件事。


    “呃,你不方便吃飯,那咱們去看電影怎麽樣?”


    她是真的要請他,陳梵多看了她幾秒,傅廈都看被他看得說不下去了,他才點了頭,笑著說好。


    “傅醫生破費了。”


    “不破費不破費!”傅廈總算鬆了口氣。


    出了車站右轉500米就有一家影城。


    傅廈有段時間沒工夫看電影了,但請人看電影和看電影是兩碼事,傅廈進了電影院,直接點了一部熱度低迷的愛情片。


    這倒是讓陳梵又奇怪了一下,瞧了瞧一旁的高分鬼片。


    她竟然不選恐怖片嗎?從前,她總是拒絕愛情片反而覺得恐怖片才夠味。


    今天怎麽了?


    陳梵默不作聲地遵從她的選擇,剛要替她點些小食,她又趕緊走了過來,“我自己來就行。”


    說完果然把賬結了。


    進到了影廳裏,人稀稀拉拉的,單單他們兩人坐在後排,仿佛包了後半場。


    傅廈從來都對這種影片不感興趣,當下也一樣,她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


    她心裏那個想法,完全不知道怎麽開口。


    畢竟兩人有段時間沒見麵了,總不能一見麵,傅廈就來一句。


    “嘿,咱們要不要試著處個對象?”


    傅廈開不了口,隻能寄希望於電影對於這種氣氛的烘托,讓她有個契機自然說出。


    但這部愛情片拍的慢慢悠悠地,女主在和前任分手之後,遠走他鄉去了別的城市,一晃七八年過去,她從青春女孩也變成了被人催著相親的大齡女青年。


    她相了很多男人,有的建議她婚後留在家裏不要工作,有的希望半年內領證結婚,三年抱倆,有的直接問她,“你都這麽大年齡了還沒結婚,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這些人,她一個都沒相上,父母還在不停給她安排相親,她實在受不了了,和父母大鬧一場去了從前讀書的城市。


    就是在那,她和前任開始了兩人第一次戀愛,也就是在那,前任提出了分手,之後,她再沒見過他......


    片子是傅廈隨便挑的,她除了知道這是愛情片,其他什麽都不知道。


    看到一半,看到女主角不斷想起從前和前任在一起的時光,看到她的前任真的出場了,傅廈愣了一會,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部講與前任的電影。


    傅廈的興致陡然落了下來。


    隻是她轉頭去看一旁的岑林。


    他很安靜,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看得出奇的認真。


    傅廈隻好耐下性子,陪著他繼續往後看,但越往後看,她卻耐不住了。


    在某個節點上,她幹脆笑出了聲。


    一旁的岑林轉過頭來看她,低聲問。


    “傅醫生和我們看得不是一部影片?”


    明明前排的幾個女觀眾,都開始抽紙巾擦淚,可傅廈笑得冷而淡。


    傅廈說不至於。


    “我就是在笑,拍電影的人好像很懂如何戳到觀眾,所以設置了這樣不切實際的橋段。”


    當電影裏的女主角回到過去的城市,回憶起過去的愛情,而她回憶的那個人竟就慢慢地走了回來。


    原來在多年之前,男孩就偷偷暗戀女孩,他按照她喜歡的形象健身,留了她喜歡的發型,還偷偷噴了噴她喜歡的香。


    他追到了他喜歡了很久的女孩子,而她還以為,他才剛認識她。


    他們在一起了,可就在他們畢業,約好了去同一個城市一起打拚的時候,他生病了。


    他沒法健身,他因為藥物開始大把大把地脫發,噴再多的香也掩不住身上的藥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幾年。


    他害怕了,害怕她不會再喜歡現在的他,害怕自己久治不愈的病讓她為難,更害怕哪天他突然死了,留下女孩一個人傷心......


    他幹脆提出了分手,幹脆主動和她斷了聯係。


    傅廈看著電影裏,治好了病的男孩,又回到了女孩身邊。


    前排的觀眾哭得稀裏嘩啦止不住。


    她忍不住又是一聲笑。


    “導演和編劇真的很懂,可現實裏,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陳梵轉頭看了看她,默了默才道。


    “傅醫生覺得不存在嗎?”


    “不存在。”


    傅廈沒留意他很輕的情緒變化,隻是說。


    “現實裏的分手,要麽是厭倦了、累了、沒新鮮感了、架不住家庭的阻撓了,要麽就是......出軌了。”


    她眼眸垂了垂,帶著嘲諷的笑了一聲。


    “哪有電影裏這麽美好?人都是很現實的。沒有誰比誰深情,隻有誰比誰無情。”


    她說完,抿了抿嘴。


    電影院裏光影來回轉換,電影裏的主角解開誤會,破開阻撓,重新在一起,光影都變得柔軟而溫和。


    但後排氣氛卻低了下來。


    陳梵看著身邊的傅廈。


    他一直看著她,卻沉默了良久都沒有開口。


    半晌,才聲音很輕很輕地問了一句。


    “所以傅醫生如果遇到前任,也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了,是嗎?”


    傅廈說是,她目光向遠處掠去,沒有一絲猶豫。


    “徹底地將他從我生命裏抹掉,是我給他最大的體麵。”


    傅廈說完,轉頭看了過去,恰與身邊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處。


    光影交錯變化著在他眼眸中,傅廈心頭莫名快速收縮了一下。


    有一瞬間,她又把他當作那個,那個該從生命裏抹掉的人了......


    她立刻錯開了目光,電影放映到了末尾,輕緩悠揚的歌聲在男女主的中歸於好中,響起。


    傅廈這才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的目的不是像電影裏一樣提起前任,而是,和現在這個人重新開始。


    “呃......說這些幹嘛,我又沒有前任。”


    她也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岑林。


    她看到了岑林目光輕輕落了過來,她有些看不出他的情緒,隻是聽見他開了口。


    “是,聽說了,傅醫生沒有前任。”


    這話沒問題,但傅廈莫名就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她問他,“那,你有嗎?”


    她看過去,昏昏暗暗的劇場裏,男人眼中僅有的一絲光亮,被他低垂下眼眸掩了下去。


    他好像有些傷感。


    “我不配有。”


    傅廈訝然,沒等她明白他這句什麽意思,電影散場了。


    大燈從四麵打開,驅散了剛才的昏暗,可是當她再去看身邊的岑林,那一縷她以為的傷感,在燈光下消失在他的情緒裏。


    是她看錯了嗎?


    有保潔阿姨過來打掃衛生,傅廈和身邊的人這才離開了電影院。


    一場愛情電影放完,傅廈除了跟人家討論了一個不該討論的話題,似乎什麽正經的事情都沒做。


    可電影看都看完了,又不能回去再看一遍。


    傅廈撓了撓頭。


    “要不,我請你喝咖啡?”


    說完就想起,他是不能吃也不能喝的......


    “呃......”


    陳梵看著她一反常態了一下午,又見她尷尷尬尬地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他直接問了她。


    “傅醫生,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航市的夜晚,水汽蒸騰。


    四下看過去,潮濕的水汽在黃暈的路燈下仿佛給所有景色都蒙了一層紗,看不到遠處的景,隻能看到近處的人。


    傅廈被這麽直接的問了,無奈地笑了一聲。


    她知道自己在這些事情上很笨,笨到過去了十多年的事,還茫茫然不知道怎麽抹掉。


    所以她才想,岑林是不是可以幫她。


    她深吸一氣,不再繞來繞去了,再次主動對上他的眼睛。


    “你能做我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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