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簫入座後,青衣侍從為他添上一杯酒。接著,珠簾被人拂起,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是一名黑衣侍衛,侍衛麵容冷峻,腰間掛著一把彎刀。


    他拂起珠簾的時候,曲黛黛的目光朝著珠簾後的人影望去,隻可惜,珠簾這一拂一落,動作太快,沒能看清那人的模樣。


    黑衣侍衛停在花九簫麵前,對他施了一禮,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在下黑羽,見過花穀主。實不相瞞,花穀主手中這顆人頭的主人,曾與我家公子是故交,公子說,他欺辱師娘,活該落得如此下場,隻是我家公子念在與他相交一場,願出十倍的價錢,從穀主手裏買回這顆人頭,讓他入土為安。”


    花九簫懶懶地看他一眼,目光穿過珠簾,落在珠簾後的那道身影上,明知故問:“不知你家公子是……”


    “淩霄城鳳嵐曦。”黑羽也不拖泥帶水,直接亮出自家公子的身份。


    花九簫輕笑一聲:“原來是鳳大公子,失敬了。”


    “這是我家公子出的價錢。”黑羽雙手呈上一方錦盒,盒蓋打開,二十根金條呈現於花九簫的眼前。


    看到這些金條時,曲黛黛的眼睛都直了。這些金條,可比她懷中的銀子值錢多了。


    花九簫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的眼底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調侃道:“聽聞淩霄城的大公子久臥病床,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又怎麽會千裏迢迢趕赴到這邊陲小城。”


    花九簫話音剛落,珠簾後便傳來一聲咳嗽。這咳嗽似是被人強壓在喉嚨裏,短促的一聲後,便消失無蹤。


    咳嗽雖是壓住了,喘氣聲卻掩飾不住。


    這喘氣聲一聲高過一聲,顯然極為痛苦。


    曲黛黛記起來,原書裏的鳳嵐曦是有宿疾的,據聞這病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治了二十幾年都沒能治好,不少名醫都斷言,這位鳳大公子活不過三十歲,如今,他已經二十五了。


    珠簾後傳來的喘氣聲越來越大,黑羽麵色微變,立於一旁的青衣侍從連忙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從曲黛黛的角度看過去,應該是那青衣侍從取出了一顆藥丸,喂給鳳嵐曦。鳳嵐曦就著茶水,將藥丸吞下,喘氣聲才漸漸隱下去。


    花九簫不動聲色地看了一場好戲,嘴角微微勾起。看來,傳言果然沒錯,這位鳳大公子,是個病鬼呢。


    真是有趣。


    過了一會兒,一道溫潤的男聲從珠簾後飄了出來:“不知今日的這樁交易,花穀主意下如何。”


    嗓音清朗好聽,一點都聽不出是個病人的聲音。


    “鳳大公子的價格開得實在令人心動,隻是可惜了,在下做生意一向講求誠信,既答應了雇主,便要將東西帶回去,就算鳳大公子開出百倍的價格,在下也隻能表示愛莫能助。”花九簫站起來,將盒子提在了手中。


    “你——”黑羽沒想到,他居然這樣幹脆的回絕了,就算不為錢,也該給淩霄城幾分麵子。況且他殺了柳隨雲,大公子不追究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花穀主留步。”黑羽拔出腰間的彎刀,神色冷厲,“還望花穀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氣勢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


    要打起來了呢。


    曲黛黛立時抱緊懷中的包裹,悄悄往門口的方向挪。花九簫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猶如實質,令曲黛黛後頸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她再不敢挪動半分。


    “請花穀主留下東西。”黑羽道。


    “就憑你們也想讓本座留下東西。”花九簫雖是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妖冶的眉目間,隱隱有殺氣橫生,便是眼尾處安靜的蝴蝶,也仿佛有了生命,變得詭異起來。


    “動手!”黑羽下令道。


    十幾道黑影奔進屋內,霎時之間,一間小小的屋子被圍得水泄不通。


    “看來早就埋伏好了呢。”花九簫輕歎,抬起一隻手臂,緋紅的寬大袖擺中,露出一截銀色的刀刃。


    削鐵如泥的蝴蝶刀。


    刀刃折射著天光,映著他冷冽的眉眼。


    刀光乍起,鮮紅血箭噴薄而出,濺落在窗台上的丹桂上,將桂花染得更紅了一些。


    真的打起來了!


    屋內頓時一片刀光劍影,劈裏啪啦的,一桌子好酒好菜灑了一地不說,便是滿屋子的上好家具,也布滿了刀劍的劃痕。


    曲黛黛連忙抱著包裹,朝著門口的方向奔去。


    “轟”地一聲,是一張凳子落在她的眼前,碎了一地,她下意識地朝著花九簫的方向望過去。


    那紅衣青年立於刀光劍影中,左手拎著盒子,右手握著一把蟬翼般的彎刀,嘴角掛著嗜血的笑意。


    他隔著重重人影,朝曲黛黛投來警告的一瞥。


    曲黛黛渾身猶如墮入冰淵,一陣僵硬。


    花九簫收回目光,手起刀落,手中薄刃再次帶起一陣血色。


    曲黛黛在原地僵了一會兒,一截被削下來的簾布掉下來,罩在她的頭頂。她猛地回神,將簾布從腦袋上扒拉下來。


    不知道鳳嵐曦派了多少人圍攻花九簫,反正現在滿屋子是人,死了一批還有一批補上。


    花九簫被他們團團圍住,脫不了身,簡直就是大好的時機,這個時候不跑就是傻瓜。


    曲黛黛才不管花九簫警告的那一眼,抱著裝滿銀子的包裹,拉開大門,連忙往樓下奔去。


    鬧了這麽一出,樓下的食客早已跑得一幹二淨,掌櫃的和夥計都縮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


    曲黛黛腳底抹油,朝著大街上跑去,剛跑了幾步,一道飄逸的身影落在她的跟前,將劍擱在了她的頸邊。


    那人伸手點了曲黛黛的穴道,抱著她一躍而起,再次翻回二樓。


    還是方才那間雅間。


    簾外已成了修羅戰場,簾內卻絲毫不受影響。


    “人帶回來了。”挾持曲黛黛的侍衛稟告道。


    曲黛黛轉頭,對上一雙極為好看的眉眼。


    眉眼的主人是個年輕的公子,他的容貌很俊秀,五官完美得像是用筆仔細地描繪過似的,隻是臉頰略顯蒼白,透著一股子孱弱的氣質。


    他穿了一件錦繡的紫袍,腰間墜著一塊上好的碧玉。整個人半臥在紫檀木椅中,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


    一把銀色的飛刀正被他握在手中,似是在把玩,又似是在蓄勢而發。


    雖是一位病弱的公子,卻透著難以言喻的清貴氣質,想來就是淩霄城未來的家主,鳳嵐曦。


    曲黛黛在打量鳳嵐曦,鳳嵐曦也在打量著曲黛黛。


    他這次從淩霄城出來,是聽聞有人花錢買了柳隨風的命,緊趕慢趕,總算趕了過來,可還是晚了一步。


    柳隨風一生悲苦,心愛之人成為自己的師娘,死後也落得個不忠不孝的罵名。


    人死燈滅,那些恩怨皆入塵土,他並不想摻和進去,隻是希望能替好友尋一方淨土,叫他幹幹淨淨地離開。


    可是這次殺他的人卻是花九簫。


    花九簫,蝴蝶穀的主人,以心狠手辣聞名江湖,實在不好對付。


    卻沒想到,他這次出門,隨身還帶了個小姑娘,據手下的匯報,這個小姑娘是他的徒弟。


    鳳嵐曦的目光在曲黛黛的麵頰上掠過,在心底估算著她的利用價值。


    “花九簫,住手,你看這是誰。”挾持曲黛黛的侍衛沉聲喝道。


    屋子裏的打鬥一下子停了下來。


    花九簫手握染血的蝴蝶刀,淩厲的目光穿過珠簾,落在曲黛黛的麵頰上。


    鳳嵐曦換了個姿勢,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飛刀:“花穀主,我們再做一個交易,你留下盒子,我放了她。”


    花九簫收回目光,冷笑一聲:“抓個女娃娃就想威脅本座,鳳嵐曦,你可真是蠢。”


    話音剛落,手中染血的薄刃翻轉,穿過珠簾,直襲曲黛黛的麵頰。


    曲黛黛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耳邊是衣袂擦過的身影,接著,有溫熱的血珠濺落在她的臉上。


    她的麵色蒼白如雪,僵硬的身體搖搖欲墜。


    恍惚間,有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那隻手的手指修長,箍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容拒絕。


    曲黛黛猛地睜開眼,跌入眼簾的是花九簫冷冽又妖冶的眉眼。“砰”地一聲,是方才挾持她的侍衛被蝴蝶刀一刀斬作兩截,轟然倒地。


    曲黛黛眼角餘光瞥到這血腥的場麵,下意識地想要尖叫,但所有的聲音都堵在喉嚨了。


    她全身的穴道被封住了。


    花九簫拽住曲黛黛的手腕,將她攬入懷中,同時,手中的彎刀砍向椅子上的鳳嵐曦。


    “叮”的一聲,是刀刃相擊的聲音。一柄彎刀橫在鳳嵐曦的麵前,救了他一命。


    黑羽手握彎刀,滿麵染血,以身體作為盾牌,護住鳳嵐曦。


    花九簫收回蝴蝶刀,抱著曲黛黛一躍而起,拎起放在窗台上的盒子,翻窗離開:“後會有期,鳳大公子。”


    紅色衣袂展開的瞬間,四道銀光激射而來。


    四把銀色的飛刀。


    因為體弱的緣故,身為武皇後人卻不能習武,鳳嵐曦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練習腕力和飛刀了。


    他射出的飛刀很少有人能躲過,更何況是四把飛刀齊發。


    一向泰然自若的花九簫,麵上難得變了顏色。他手腕翻轉,掌中銀色薄刃飛出,擋住迎麵飛來的刀光。與此同時,他的身影輕飄飄的落地。


    蝴蝶刀在空中飛了一圈,落回他的手中,鳳嵐曦射出的飛刀,也盡數釘在窗台上。


    花九簫將蝴蝶刀別回腰間,抱起曲黛黛縱身而起,幾個起落之間,身影便消失在青色的屋簷後。


    “大公子,他跑了。”黑羽追到窗邊,沉聲道。


    “咳咳,咳咳——”鳳嵐曦手握成拳頭,咳得滿臉通紅。


    “大公子!”黑雲連忙輕拍他的背部。


    “花九簫,咳咳,果然名不虛傳……”鳳嵐曦輕聲道,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台上,那裏釘著三把飛刀。


    “他們走不遠,追。”鳳嵐曦握緊了拳頭,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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