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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蕭策和舒秋望回來了。陸瑾瑜聽到蕭策在叫阮遇的名字,也就沒再說什麽。


    雖然阮遇有特地和導演組打過招呼不用將他幽閉恐懼症發作的事兒告訴其他嘉賓,但能在娛樂圈混成大佬的都是人精,還是從其他地方了解到阮遇今天受驚的事兒。


    蕭策和舒秋望進門沒一會兒,沈枚落和李靜殊也相繼回到了農莊,一個個都跑來他們的房間裏慰問一番,阮遇提起精神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己沒事兒才讓他們放心。


    這間屋子空間小,站了五六個人都顯擠,所以人都來的時候陸瑾瑜就先出去給他們騰開地兒。


    農莊的位置偏高,前後都是一望無際的農田,農莊前麵的院子一邊是雞窩另一邊則是花圃,那裏種了一大片的粉色薔薇,這會兒開得正鮮,夕陽的餘暉籠罩其上,更添了幾分豔麗。


    晚風拂過,熟悉的花香味兒撲麵而來,陸瑾瑜忽然就想到了赭山觀景酒店七樓的平層花園,也是一樣大片粉色薔薇花,大概是觸景生情,陸瑾瑜不免又想到那晚溫如許牽著他走過那條長廊時的情景,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忽然嗅到空氣裏隱約地苦澀煙味。


    陸瑾瑜微微蹙眉,轉頭就看到薔薇花牆另一側有兩位工作人員打扮的男子正一邊交談一邊抽煙。


    “我也是沒想到一會兒沒見的功夫就發生這事兒。”其中一個寸頭肌肉男語氣擔憂,長歎一口氣兒,嘀咕道:“這事兒要是被那邊知道了又不得了。”


    “那邊?”


    “嗯。”男人壓低聲音,“溫氏那邊,你不知道吧,咱們這節目的讚助其實就是溫氏出的資。這事兒我也是從副導演那聽來的,你可別說出去了。”


    白煙寥寥消散於半空,陸瑾瑜收回視線準備轉身離開的腳步倏地一頓,他再次看向了方才說話的那位寸頭男人,並根據他胳膊上的袖套判斷出這人是阮遇的跟拍攝像。


    溫氏出資?


    陸瑾瑜微微蹙起眉頭心裏滿是疑惑,下意識就覺得這個溫氏指的是溫如許的溫,畢竟娛樂圈沒幾個溫。甚至在聽到下一句話之前,他心裏有一瞬間覺得這節目可能真的是溫如許的手筆,不然怎麽會那麽巧的和他在赭山偶遇。


    然而下一秒,他又聽到那寸頭男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位和那位的關係可不簡單,不然你以為憑他一個剛紅一點兒的歌手能和這麽多前輩大佬一起做常駐嘉賓?”


    歌手。


    陸瑾瑜心頭一滯,短暫的錯愕之後就是一陣‘果然如此’的不爽,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帽子男露出曖昧的笑容,見怪不怪。寸頭男人又欷歔地感慨,“所以這位要是真出了點什麽事兒咱們就都要跟著倒黴,還好當時陸老師也在裏麵。”


    等到那邊的兩人交談聲越來越遠,陸瑾瑜依舊站在原地,心裏翻湧著各種猜測與懷疑。


    關係的確是不簡單,所以溫如許在赭山和他偶遇,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阮遇呢?


    他甚至不太願意去揣測阮遇和溫如許到底是不是那種關係。


    沒等他理出一個合理的結果,就有工作人員走過來叫他過去,陸瑾瑜強壓下心裏亂糟糟的情緒,整理好表情回到了屋子裏。


    或許是因為今天錄製出了狀況,節目組善解人意的錄完晚餐這一趴就直接收工,讓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


    結束的時候才八點多,在座的各位都是夜貓子,這個點就是睡著硬睡也睡不著,於是就都在院子裏看星星,聊聊天。


    大概是覺得有些無聊,沈玫落提議來玩遊戲。


    “玩什麽?”蕭策問。


    沈玫落眼睛一轉,故作神秘地說:“等著,我去拿。”


    然後就跑回了一趟房間,眾人都有些不知所以,隻有李靜姝無奈地搖了搖頭,沒過一會兒沈玫落提著一個褐色的小箱子過來,是一套袖珍麻將。


    眾人:“……”


    正在撤場的導演組:“……”


    “來吧來吧,阮遇今兒狀態不好,咱們就不帶你玩了,”沈玫落看了一眼阮遇,十分體貼地說:“你就好好休息吧。”


    李靜姝笑說:“你是輸怕了吧。”


    沈玫落笑罵:“去你的,就跟你贏得了他似的。”


    蕭策和舒秋望都哈哈大笑起來,阮遇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打麻將就沒輸過,“那你們玩,我回去休息。”


    陸瑾瑜從用晚餐的時候就一直沒怎麽說話,直到李靜姝叫他他才回過神。


    “什麽事兒?”


    “打麻將,你打不打?”


    他們一共六個人,就算阮遇不玩也還多了一個人。陸瑾瑜沒什麽心思打麻將,卻也不想回房間和阮遇獨處。他現在心情實在是複雜,麵對阮遇的疑惑也太多了,於是便應了下來。


    山裏蚊蟲多,陸瑾瑜又是個招蚊子的體質,祝小白給他裝的那些驅蚊產品也沒什麽用,幾圈下來他不免煩躁,手氣也越來越差,一局沒贏過。


    “小金魚怎麽回事兒,情緒不太高啊。”沈玫落掃了一眼牌桌,“碰,你今兒也被嚇到了?”


    “不是,蚊子太多了。”陸瑾瑜皺著眉,一巴掌拍在自己胳膊上。


    “有嗎?我怎麽一個蚊子沒感受到?”沈玫落說。


    舒秋望也說:“我也沒感覺到。”


    陸瑾瑜無奈歎道:“都來咬我了啊。”


    李靜姝側眸看向陸瑾瑜,看到他胳膊上有不少小紅包,紅了一大片,瞧著很是可怖,連忙皺眉道:“你這樣不行,趕緊去找點藥抹一抹。咱們也回屋裏玩。”


    眾人也都注意到陸瑾瑜紅腫的胳膊,這局直接推牌。


    “哎哎哎,我這牌好不容易要胡了,”陸瑾瑜看著自己好不容易聽牌的清一色,玩笑地歎道:“我說你們是不是故意的啊。”


    “行了,這局算你胡,你快去擦點藥。”李靜姝笑著擺擺手,又轉頭看向蕭策,“策哥來幫小金魚打幾局。”


    陸瑾瑜倒不是真的在意輸贏,就是覺得很煩,哪哪都很煩,被蚊蟲叮咬的癢意就更讓他暴躁,臉色臭得跟個閻王似的。


    進屋的時候阮遇還是坐在桌子邊寫著什麽,他聽見聲音側眸看了一眼陸瑾瑜,瞧見他脖子和胳膊都是小紅包時立即皺起了眉頭,放下筆朝他走過來,


    “你這是怎麽了?過敏了?”


    “不是。”陸瑾瑜語氣有些凶。


    衝得阮遇一楞,頓了腳步看著陸瑾瑜目露疑惑。


    陸瑾瑜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又緩了語氣說:“蚊子咬的。”


    “要塗點藥吧。”阮遇打量著陸瑾瑜的神色,隻當他是被蚊子咬得煩了,“你帶了藥嗎?”


    “嗯,我去洗澡。”陸瑾瑜語氣有些敷衍。


    對於阮遇的關心,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他還能正常地接受,但現在就莫名地有些無所適從,於是他從自己行李箱裏拿了衣服就去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出來的時候阮遇已經不在臥室裏了,陸瑾瑜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兒。


    阮遇那張床地床尾放著一個打開的行李箱,還有一個小的醫藥箱,陸瑾瑜的行李箱則是放在床頭。他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往那邊走去,經過床尾時一個沒注意膝蓋撞上了某個堅硬的東西。


    “哐”的一聲。


    阮遇的行李箱摔倒在地,醫藥箱也跟著摔在地板上。陸瑾瑜的膝蓋倒是不疼,隻是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有些無奈,越發煩躁。


    幹什麽都不爽,現在行李箱也跟他作對。這要是他自己的箱子,現在已經一腳踹上去了。


    但不是,也隻能忍著。


    陸瑾瑜一陣氣惱,彎下腰將散落的東西撿起來,他將醫藥箱裏的藥品放回去,又去撿行李箱裏掉出來的衣服,是一件有些陳舊的白色襯衫。陸瑾瑜撿起來正準備將它疊好放回原處,忽然發現這間衣服尺碼似乎有點大,不像是隻有一米七五的阮遇穿的尺碼。


    鬼使神差地陸瑾瑜他掃了一眼領口的衣標,看清尺碼的時他忽然瞳孔微縮,猛地怔住。


    他半蹲著僵在原地像是被按了暫停,目光緊盯著熟悉的品牌logo,以及logo下那個獨一無二的三個字母刺繡——wen。


    草!


    如果說在聽到那兩位攝像在背後嚼舌根時,陸瑾瑜心裏還有些不相信阮遇和溫如許是傳言的關係,現在這件屬於溫家獨有的定製襯衫就直接在陸瑾瑜心裏將這個結論定死。


    他心裏不可遏製地生出無名怒火,還有濃濃的失望和難受。


    的確是他自作多情了,溫如許對他的種種體貼,不過是所有人都一樣。


    他陸瑾瑜沒什麽特別。


    “你洗好了?”阮遇拿著碘伏進門,看到陸瑾瑜手裏拿著他的襯衫時眉頭很輕地蹙了起來,“這是……”


    “……嗯。”陸瑾瑜大夢初醒一般,飛快地斂去了眼中情緒,讓自己表情毫無破綻,“剛不小心撞到了,不好意思。”


    陸瑾瑜站起身,將手裏的襯衫放在阮遇的床上,然後走回到自己的床邊坐下,甚至都忘了將搭在頭上的濕毛巾拿下來。


    阮遇將碘伏放在桌上,神色莫名,“剛從導演組那裏拿了碘伏,你塗一下。”


    “嗯。”陸瑾瑜現在心裏一陣混亂,甚至有些不知道怎麽麵對阮遇。他十分慶幸自己是個演員,有超強的表情管理能力,但語氣還是有些生硬,“謝謝。”


    他這情緒變化都落在阮遇眼裏,心裏更是不解。阮遇看了一眼那件襯衫,眉頭忽然皺了一瞬,但很快就斂去表情走過去將那件襯衫疊好放回了行李箱。再回頭陸瑾瑜依舊坐在那裏發呆,沒有半點要塗藥的跡象。


    “你不塗藥麽?”阮遇又問。


    “不關……門,一會兒有蚊子進來。”


    陸瑾瑜沒好氣,脫口而出的“不關你事兒”生硬地改了口。


    阮遇覷了兩眼陸瑾瑜沒再說什麽,去關上門然後回到了桌子旁坐下。


    鬱悶至極的陸瑾瑜草草塗了藥膏,又噴了一點止癢噴霧,然後甩下一句“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就扯著被子蒙頭躺在床上,生怕阮遇再跟他說話,他忍不住暴脾氣會罵人。


    阮遇:“……”


    陸瑾瑜現在就跟個啞火的炮仗似的,看似表麵完好無缺,實則內心已經隻剩下完全爆炸後的餘燼,偏偏那些餘燼還不安生的,一點點灼燒著他的血肉。


    鬱悶,難受,還有無窮無盡的怒氣。


    有對溫如許的也有對自己的,還有對屋子裏靜坐著寫歌的阮遇。


    生了一會兒悶氣之後陸瑾瑜又覺得自己簡直是有毛病,他撒什麽氣?他有什麽立場撒氣?


    又為什麽要這麽在意溫如許和阮遇的關係呢?他和溫如許不也隻是純純的炮友關係?


    怎麽著,純純的炮友關係還要保持忠貞?


    溫如許又沒說過喜歡他,他自己自作多情產生的錯覺,怪誰?


    媽的,溫如許這個狗屎海王!


    難怪喜歡養魚,說不定自己就是他養的一條魚。


    想到這陸瑾瑜甚至還有些委屈,再也藏不住心裏濃濃的失望。


    說到底不過是失望自己會錯意,溫如許並不喜歡他。


    是他喜歡上了溫如許而已。


    不想要和溫如許之間的關係變成和包養一樣的利益交換,不過是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對溫如許動了情。


    什麽純純的炮友關係,他這隻蠢魚早把自己的真心搭進去了。


    並且已經晚了,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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