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野!”


    盛野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帶上房門走過來的介平安,也不知道是該叫他一聲“介叔”還是“介導”。


    介平安走到他旁邊,笑得有幾分“介叔”的味道,問他:“這麽晚了還去哪兒啊?”


    的確很晚了,快十二點了,盛野說:“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


    介平安頗理解地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說:“那走吧,我陪你。”說著便提步下了樓梯。


    盛野看著介平安不由分說的背影,無奈地沉了口氣,跟在他後麵。


    兩個人走出賓館,冷風就襲來,十月底,晝夜溫差已經很大,介平安誇張地打了個哆嗦,回頭看他,問:“冷不?”


    盛野穿著一件衛衣,兩手揣兜裏,不自覺夾著肩膀,說:“要不介叔你回去吧,別陪我了,我走到那兒就折回來。”


    “哪兒?”介平安順著他的視線往前望。


    盛野不太情願地把手從兜裏抽出來,往前指了指:“就路口那個路燈那兒。”


    介平安瞅了一眼路口,又回頭瞅他,盛野已經把手又縮回去了,介平安笑道:“你還挺有自己的一套的嘛。”


    盛野拖著腳步嘟囔:“就走個路而已。”


    “你爸以前也這樣,”介平安說,“排練的時候我找不到他人,跑出來一看,他在外麵遛彎呢。”


    盛野低聲回了聲:“是嗎?”


    介平安從外套的兜裏摸出一包煙來,點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一陣煙霧繚繞,他問:“你想你爸嗎?”


    盛野吸了下鼻子,主要是冷,鼻子有點癢,他說:“不敢想。”


    介平安反射性地笑出聲,又突兀地收了聲,像是意識到不合時宜,有一陣介平安也沒再說話,兩人走了一截路,他才開口道:“你爸要是看見你在鏡頭前的表演,會很欣慰的。”


    盛野又在心裏問了一聲,會嗎?


    介平安一路吞雲吐霧,風一吹,盛野就聞到那股煙味兒,是熟悉的味道,嚴飛抽的煙和介平安是同款,八塊錢的中南海。不如說嚴飛抽的都是介平安的煙。拍嚴飛抽煙的鏡頭時,介平安都是直接遞自己的煙給譚陣的。譚陣第一次抽還皺了下眉,介平安就笑,說:“沒抽過這種吧。”譚陣也笑著點頭,瞅著手上那根中南海,說:“是挺新鮮的。”


    那個時候盛野就知道譚陣八成也抽煙了。


    但直到前天晚上,他才真的看見譚陣抽煙。


    那天晚上他也是睡不著想下樓走走,出賓館往前走了一段,就在路口街燈下看見一個罩著灰色連帽衛衣的高大身影,就站在馬路邊,弓著背,手肘往前搭在扶欄上,手上那麽明顯地夾著一隻煙。


    衛衣的連帽是拉起來的,從側麵壓根看不見臉,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仍是一眼認出那就是譚陣,不會是別人。


    那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十二點多了吧,街上都沒有行人了,即便還有人,但那不是譚陣還能是誰呢?淺灰色的寬鬆衛衣罩著他寬大的背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盛野對譚陣的肩膀、後背,都太過熟悉了,就是不給他看肩膀後背,隻給他看一隻手,沒準兒他也能認出來。


    他看著譚陣一個人杵在那裏,看馬路上孤零零一兩輛車飛馳而過,偶爾抬起手抽一口煙,風將他吐出的青煙帶走,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譚陣是有點陌生的,打破他認知的,雖然他已經見過嚴飛抽煙了,但這是譚陣卸下嚴飛的身份在抽煙,是那個大明星譚陣在抽煙,抽的應該也不是中南海,是他自己的煙。


    譚陣比他想象中複雜多了,他又一次想。


    有一輛摩托車以很高的速度從馬路上飆過去,譚陣跟著那輛摩托轉頭,盛野來不及躲避,猛一下對上他的目光,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譚陣也微微愣住了,慢慢地站直了起來。


    他們之間還隔著七八米的距離,盛野看譚陣,又看譚陣手上的煙,他目光移到譚陣手上的煙時,就見譚陣拿煙的手往身後不動聲色收了一下,後又像是放棄掩飾般直接垂在了身側,盛野不知被這個自相矛盾的動作觸動到了哪裏,他飛快揚起一個理解的笑,衝譚陣擺了擺手,迅速地轉身走了。


    譚陣沒有叫住他。


    他希望譚陣能明白,他理解他,願意給他空間,也願意為他保守秘密。


    見到了一個真實的你,我是榮幸的。


    “你在想明天的戲嗎?”


    介平安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盛野點頭,明天就是他的最後兩場戲了,拍完他就殺青了,譚陣和鞏璐應該還會再拍兩天才殺青。


    “有什麽感想嗎?”介平安說,“有什麽想法之類的都可以和我說說。”


    盛野低垂著視線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有個小請求,不知道能不能提。”


    “提啊,”介平安夾煙的手一拍他的背,說,“叔都滿足你!”


    盛野抬頭,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介平安笑道:“你介叔什麽時候騙過你啊?”


    盛野對這個厚臉皮的騙子叔叔已經無奈了,猶豫了一會兒,說:“明天我的戲,能不讓譚陣哥來嗎?”


    介平安一愣,著實沒想到是這麽個要求:“……為什麽啊?”


    盛野說:“本來就是我的獨角戲。”


    “他就待在監視器那兒看看也不行嗎?”介平安問。


    盛野蹙眉搖頭:“我不想他來看。”


    介平安看了他一會兒,仿佛也了解了,說:“好吧,我讓他別來了。”


    盛野又有點在意地說:“你態度要好點兒,說得委婉點兒!”


    介平安不耐煩地點頭:“我態度能不好,人家是大明星!”


    盛野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他是被你奴役的大明星!


    ***


    那天回賓館後盛野隻睡了四五個鍾頭就起來了,走到樓下吃早餐時赫然看見譚陣坐在那兒,對麵還坐著助理小劉。小劉哥抬頭看見他,衝他打了聲招呼。


    盛野尷尬地應了一聲,不太敢去看譚陣,心裏七上八下的,心想介叔不是答應了不讓譚陣哥今天去片場嗎,難道譚陣哥沒同意?


    正想著介平安就下來了,一眼就瞧見譚陣,但沒看見盛野,他大步流星走過去,徑直對譚陣道:“你看我給你發的微信了嗎?”


    盛野在餐台前拿早餐,低著頭腳步躑躅,聽見身後的方向譚陣在說:“我看了,”他說,“放心,我今天不去片場。”


    盛野肩膀往下塌,明顯鬆了口氣。譚陣瞧了一眼他的背影,低頭笑了笑。


    介平安沒急著拿早餐,大喇喇在譚陣對麵坐下,說:“你理解就好,那小子就是事兒多,不過畢竟也是第一次……”


    盛野聽得麵紅耳赤,那小子顯然是指自己。


    介平安好似還要接著吐槽什麽,就聽見譚陣打斷他:“沒事,我能理解。”又說了一句,“我習慣起這麽早了。”


    盛野頭都抬不起來,老覺得譚陣這話其實是對他說的,像在解釋自己為什麽早起。


    介平安說:“說真的,我拍戲這麽多年沒見過脾氣比你好的明星了,有些還沒你咖位高的,架子倒端得老高。”


    譚陣沒有回應這句恭維,隻說:“介導你不去拿早餐嗎?”


    介平安才“哦”了一聲站起來,轉身自言自語道:“今天有什麽啊……哎,盛野?!你、你什麽時候下來的?”


    盛野磕磕絆絆回了句“就剛剛”,又偷瞄譚陣,譚陣已經低頭在喝粥了,嘴角是微彎的。


    盛野和介平安去了另一桌坐下,吃飯時他一直心虛地埋頭幹飯。


    助理小劉瞧了盛野一眼,探頭衝對麵的譚陣低聲說:“哥,我怎麽覺得你是故意的啊?”


    譚陣抬頭正色瞄他一眼,說:“別胡說,我沒有。”


    盛野見介平安飯吃得飛快,包子什麽的囫圇就塞嘴裏了,小聲說:“介叔你慢點兒吃啊。”


    介平安一抬頭,看見盛野還有半碗粥,從桌子下給了他一腳,說:“你快點兒,你又不是譚陣可以慢悠悠吃飯。”


    盛野無語,邊低頭吃飯邊在心裏吐槽,要是我爸還在,你敢這樣對我嗎?


    他們兩分鍾就搞定了早餐,那邊譚陣和助理小劉也吃完了,四個人同時起身離席,盛野好巧不巧和譚陣撞到了同一邊,他忙退了一步讓譚陣先走,譚陣沒有即刻就走,而是對他說了一聲:“今天加油啊。”


    目視譚陣和助理離去的背影,盛野心裏多了幾絲慚愧,譚陣個人戲的時候自己也會跑去片場看他表演,譚陣和鞏璐對手戲時他也會在場,輪到自己的單人戲了,卻提出這麽不通情理的要求。


    也是因為他是譚陣吧,換了別人,自己壓根不敢提這樣的要求。


    就好像……在賭譚陣會不會有求必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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