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邁巴赫平穩地行駛在大道上。


    流暢的線條在露天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車廂內。


    蔚亦茗看見江岑然俊美的側臉,就想起江母對他懷疑的那件事,笑意根本抑製不住。


    “不準笑了。”江岑然聲線沉沉,含著警告。


    蔚亦茗將身軀側過來些許,反手托腮凝視著江岑然,學著江母的口吻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怎麽就不行呢?”


    前方正好是紅燈,江岑然踩下刹車,車子順勢停住了。


    他輕轉臉龐,幽深的雙眸定定地看著蔚亦茗,薄唇溢出不疾不徐的聲音:“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蔚亦茗:“……”竟然用這張臉一本正經地開車。


    “看來還是得實踐下,免得小公主得出一些謬論。”


    蔚亦茗用一副“你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表情回以微笑。


    江岑然的唇角勾了勾,片刻後說道:“我媽挑了幾個日子,你自己看下,先辦訂婚如何?”


    “阿姨看著辦吧,我都可以。”蔚亦茗善解人意地開口。


    “那我將你的意思轉達給她。”


    蔚亦茗:“……”


    就這?


    平時見他送禮不手軟,講到訂婚這等大事,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她的善良大方太深入人心了?


    有點生氣呢。


    *


    華燈初上,璀璨的燈火將整座城市照得奢靡繁華。


    攬月閣的vip包廂。


    “這麽快?”聽到江岑然即將訂婚的消息,所有人都吃驚不已。


    喻嘉勳難得有機會可以嘲弄江岑然,自然不會放過:“然哥,你還記不記得小公主剛回國那天,你就在這間包廂說的話。”


    江岑然:“不記得了。”


    喻嘉勳:“……”他要怎麽接話?


    “要不然你幫我回憶回憶?”


    喻嘉勳:“……”他認慫。不敢捋老虎的胡須。


    江岑然朝他勾了勾手指,高高在上的俾睨氣場讓喻嘉勳將腦袋伸了過去。


    江岑然眉心微擰:“你幹嘛?”


    “你不是想摸我的頭?”


    江岑然神色冷沉,語調涼薄:“我養狗也不養你這種的。”


    “你怎麽還人身攻擊啊?”


    “說你是狗就是人身攻擊了?狗可你比懂得討主人歡心。”


    喻嘉勳:“……”猛男也會哭泣的好嗎?


    “小公主既然喜歡遊戲製作,你多給她介紹些客戶。”


    聽見江岑然的訴求,喻嘉勳輕挑眉眼,忍不住打趣他:“然哥,你該不會是擔心溫肆會打著合作的名義,跟小公主朝夕相處吧?”


    江岑然掀了掀眼瞼,慵懶的模樣看似一絲脾氣都沒有,“這麽喜歡當我的腦細胞?”


    喻嘉勳頓時毛骨悚然,他這句話跟“下一秒死的就是你”無異。


    為了緩解這可怕的氛圍,喻嘉勳說道:“然哥,你準備怎麽跟小公主求婚啊?”


    江岑然拿著酒杯的手指微頓。


    見狀,喻嘉勳錯愕地問道:“你難道沒準備跟小公主求婚?”


    江岑然沉忖了幾秒,他還真沒想過。


    “完了完了。”喻嘉勳著急上火地數落,“你怎麽能不求婚呢?這可是一輩子一次的事情,難道你想讓小公主留有遺憾?”


    這時,包廂的門開了,進來的是一襲挺括正裝的葉聞深。


    他坐到江岑然旁邊,先喝了杯酒潤喉,才問道:“你今天召集大家幹嘛?”


    “然哥要訂婚了。不過他沒準備求婚。”喻嘉勳簡單扼要地總結道。


    江岑然轉向葉聞深,頗有些虛心請教的意味問他:“必須要求婚?”


    葉聞深對於這種男女之事並不擅長,不甚肯定地回他:“應該要的吧?”


    “就你們這種覺悟,也虧得長了張還算過得去的臉,否則就是注孤生的命。”喻嘉勳搖著腦袋。


    江岑然陷入沉思,不禁想起了小姑娘那次在度假村說的話。


    什麽商業聯姻啊,什麽喜歡別人啊,又什麽不需要感情基礎的。


    他如果不求婚,倒像是坐實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江岑然的眸色難得有幾分認真,他問喻嘉勳:“別人都怎麽求婚的?”


    “自然是營造一種極其浪漫的氛圍,然後單膝跪地求婚啊。”


    江岑然淡薄的眼神瞟向喻嘉勳,那裏麵的嫌棄根本藏不住,“別說廢話。”


    “具體的你可以找婚禮策劃公司。”


    江岑然:“我早該知道你那狗腦子空得很。”


    喻嘉勳不服地反駁:“我所有的計劃是要保留到給我未來老婆求婚的那天。”


    江岑然輕嗤一聲:“你未必有這機會吧。”


    喻嘉勳:“……”欺負人tat。


    *


    三天後,蔚家別墅。


    江母坐在沙發上,不需一言一行,便將高貴典雅詮釋得淋漓盡致。


    許美如在她麵前,就有一種自慚形穢的卑微感。


    尤其是江母對她毫不掩飾不屑。


    傭人將精致的茶點端上來後,江母才緩緩開口道:“為表尊重,所以我親自來一趟告訴你們,糯糯跟岑然的訂婚日期我定在了十月份。至於訂婚事宜,我們家會全權負責,你們不用操心。”


    為了防止不快,蔚景山並沒有通知蔚老夫人過來,否則照江母這番話說出來,老人家又得氣急敗壞了。


    許美如微笑著開口:“我們知道江夫人是好心,但亦茗是蔚家的女兒,怎麽好意思讓您全權負責?”


    江母輕睨許美如一眼,唇畔漾開一絲笑意:“怎麽?後媽當久了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許美如麵色頓時難看了幾許。


    蔚景山其實也不喜歡江母的口吻,淡淡地說道:“亦茗是我女兒,關於訂婚事宜,還是兩家有商有量比較穩妥。”


    江母端起精致漂亮的茶杯,輕抿了一口紅茶,慢悠悠地說著:“我是沒見過狠心將女兒丟在國外四年的父親,蔚家這種家庭傳統,我怕商量不出什麽穩妥的辦法。”


    蔚景山的眉頭微皺,但也沒退讓:“江夫人,亦茗身上流著我的血,我也養了她這麽多年,我認為自己有資格參與她的訂婚。”


    江母還能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注意?


    無非是想借由這場訂婚,挽回蔚氏公司的頹勢。


    可蔚亦茗畢竟是蔚家的女兒,血脈關係不容抹殺。


    那些裙帶利益怕是逃不過。


    江母的語調微冷:“行。不過許美如可不是糯糯的媽媽,訂婚這件事,她就不必參與了。”


    許美如的指尖驀地握緊,惱怒跟鬱悶充斥著胸腔。


    這種當麵被人如同打了耳刮子的滋味,太憋屈太難受了。


    江母站起身,微垂的眼瞼透著俾睨:“這麽喜歡操心,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女兒,我看她挺恨嫁的。”


    這句話連許美如也罵了進去。


    她們母女倆之前趁著蔚亦茗不在國內,算計著接近江岑然的事,可沒把她給膈應死。


    許美如一直忍到江母離開蔚家別墅,眼眶才紅起來:“別人都說當後媽難,我現在是真的深有體會。”


    畢竟多年夫妻,蔚景山也有些許不忍:“你知道她跟亦茗媽媽的關係,別傷心了。”


    “是不是連他們的訂婚宴,我都不能參加?那我成什麽了?”


    “不會的。”蔚景山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許美如的情緒這才好一些,聲線微微更咽:“算了,江夫人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參加了,免得大家不愉快。”


    “行了,會保證你能到場的。”


    蔚亦茗的訂婚宴,許美如這位現如今的蔚夫人不到場,丟臉的還有蔚景山。


    許美如自是知道這點。


    蔚凝嫚聽完了全程,極度的忿忿不平:“媽,這些窩囊氣我們還要忍到什麽時候?”


    “你以為我想忍?”許美如赤紅著眼睛。


    她出生就被貼上“野種”的標簽,被人指著脊梁骨咒罵。


    就算被接回了許家,事事被許家真正的大小姐壓一頭。


    後來她嫁了個負心漢,但她的那位好姐姐嫁給了蔚景山這位風頭正勁的新貴,疼她入骨,愛她至深。


    好在她命薄如紙,死得早。


    她也終於撬動了蔚景山這顆頑石,成了蔚夫人。


    以為好日子來了,可蔚景山心裏永遠有那個死人的一席之地,而蔚亦茗這位小公主的待遇,蔚凝嫚也永遠享受不到。


    不甘,不解,不忿,不願。


    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多年來的隱忍逐漸崩塌。


    “蔚亦茗現在倚仗的不過是江家跟江岑然,如果能破壞這樁婚事的話——”蔚凝嫚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有辦法?”許美如倒也覺得是條出路。


    蔚亦茗沒了江家這座靠山,在蔚家的價值也消失大半。


    蔚景山那麽痛快將股份還給蔚亦茗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公司跟蔚亦茗的利益綁在了一起,江家怎麽都會幫襯著些。


    “蔚亦茗簽約在某個app上講睡前故事這件事,你知道嗎?”


    許美如微微錯愕:“有這種事?她圖什麽?”


    “我也是無意間得知的,本來沒當回事,可時間點很微妙,就在兩年前。”


    “她大病一場那年?”


    “確切地說是她大病以後,所以我覺得以她那深思熟慮的性格,一定有她的目的。”


    “我們至今都還不清楚她忽然生病的原因,那次你爸險些就將她接回來了。”


    “媽,我覺得這是個突破口,要是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說不定可以加以利用。”


    許美如並沒有那麽樂觀,這些細微的事情,對大局恐怕造不成多大的影響。


    隻不過試一試也無妨:“你姑且去查查吧。”


    *


    盛夏的午夜,蟬鳴聒噪,酷暑難擋。


    即便房間裏的空調顯示著24度,床上的蔚亦茗仍薄汗淋漓。


    她像被夢靨住了般,精致的眉頭緊蹙。


    想要醒來,又十分費勁。


    她的指尖緊攥著被子,骨節都泛了白。


    唇齒間在不斷呢喃低語著什麽。


    過了許久,她驀地睜開了雙眸。


    似乎還未從夢境中走出來,瞳仁是一片空洞迷惘。


    她就這麽靜靜地望著天花板,直到頸肩一陣陣地涼意襲來,才終於回過神。


    蔚亦茗去簡單衝洗了一番,便坐到了電腦前。


    她已許久沒有直播,突然上線,收聽的人很快直線上升。


    蔚亦茗的情緒調整能力很強,一開嗓便是柔軟的聲音:“剛才做了場噩夢,沒了睡意,來跟大家聊天。”


    直播間的人不約而同地問她做了什麽夢。


    隔著屏幕,誰也不認識誰,這反倒讓蔚亦茗有了傾訴的欲望,她緩緩道:“一段糟糕的過去。”


    馬上又有人安慰她說過去了。


    看著那些暖心的回複,蔚亦茗那股陰霾很快消弭殆盡,“今天臨時上線,沒準備故事,我唱首歌吧。”


    她唱的是一首動漫中的插曲,舒緩的節奏跟她柔軟的聲音搭在一起,很有治愈的效果。


    *


    蔚亦茗上線的時候,江岑然正跟國外的設計師溝通著戒指設計的細節。


    隻不過輕鬆愉悅的心情在她說出做噩夢後戛然而止。


    除去她出國的四年,江岑然對蔚亦茗的過去就算沒有深入了解,可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要說糟糕,真不至於。


    而蔚亦茗出國的四年,也是他進入公司後打拚最辛苦的幾年。


    他雖是接班人,可沒有過硬的手腕跟突出的能力,下麵的人不一定服他。


    所以那幾年,他的確沒有怎麽關注蔚亦茗。


    能到讓她做噩夢的程度,想來是十分嚴重的事情。


    思及此,江岑然便有一股難舒的煩悶之感。


    問江妤漾,肯定得不到答案。


    他那位軟骨頭妹妹,在蔚亦茗的事情上總顯得特別硬氣,饒是他威逼利誘,她也一概不吃。


    親自問蔚亦茗?


    形同於她親自揭開傷疤,他並不想。


    *


    翌日早上。


    江岑然親自做了早餐,去叫蔚亦茗的時候,她的臉上已找不出一絲昨晚因為噩夢而無法入睡的痕跡。


    如若不是他聽到了她昨晚直播的內容,這會兒恐怕還以為她仍舊沒心沒肺。


    “晚上來我這裏睡嗎?”用餐的間隙,江岑然沉聲發問。


    “這次可沒有小公主心願卡給你,別隨便提要求。”蔚亦茗輕抬下巴,將小公主的倨傲體現得淋漓盡致。


    “先透支一下。”


    “你可真行。還透支?”蔚亦茗絲毫沒掩飾不屑,“小公主心願卡是用你的表現換的,就你現在這表現,別想。”


    江岑然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就是說我以後可以用表現換小公主心願卡?”


    “可以這麽說吧,但評判標準是由我定的。”


    “那今天陪你上班。”


    “嗯?”蔚亦茗烏黑的眼眸疑惑的看向江岑然,“你陪我上班?”


    “還有幾天假期,得努力在小公主麵前掙表現,來換一張心願卡——”


    -讓你陪/睡。


    後麵的四個字,江岑然是用口型說的。


    蔚亦茗對上他促狹的神色,輕哼著撇開了視線,“那岑然哥哥就努力表現吧。”


    *


    江岑然的努力表現——


    的確是很努力。


    將助理的活全幹了。


    蔚亦茗反手托著腮,凝視著江岑然將芒果肉剔出來的畫麵,唇角不由帶了笑:“岑然哥哥,你大可不必。”


    堂堂□□太子爺,蝸居在她這間小小的工作室裏,給她洗水果泡茶的,實在是太過紆尊降貴。


    江岑然將果盤端到蔚亦茗麵前,英俊的臉龐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夠換一張心願卡嗎?”


    “你是想說夠不夠讓我□□吧?”


    江岑然深邃的雙眸映著她漂亮的臉蛋,溢出來的聲線好聽磁性:“嗯,想和你一起睡。”


    蔚亦茗驀地愣怔住了,她不過一句戲言,可江岑然的回答——


    好像有些過分認真。


    不似之前那般揶揄輕浮,就是摻著一股她說不出的感覺。


    “老板,有位叫溫肆的先生找你。”打破寂靜的是助理果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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