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室中水汽繚繞,跳躍的燈火給瑩白的暖玉披上了一層淺淡的金紗。


    唇上不得空,寧殷便拉著虞靈犀的手,讓她的指尖代替親吻撫過胸口的傷痕。


    這具身軀虞靈犀前世已經看過很多回,但沒有哪一回像今夜這般,光是輕輕觸碰就能讓她心尖顫抖,情緒泛濫成災。


    她貼著寧殷的心口,不知為何,想起了前世那隻受傷後,被寧殷親手捏碎頸骨的獵犬。


    在他的潛意識裏,與其看獵犬苟延殘喘,倒不如給它一個痛快。


    就像當年破廟裏,他刺向飽受折磨的母親一樣。


    虞靈犀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用親吻掩蓋喉間的更塞,直至呼吸攫取,意識沉淪。


    即便在這種時候,寧殷也依舊坐得閑散,隻微微仰首,托住了她的後腦勺。


    虞靈犀退開了些,呼吸不穩道:“寧殷,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寧殷眼尾微挑。


    直至虞靈犀大膽地攥住了他黑袍的係帶,指尖輕挑,寧殷才明白她說的“東西”,是大婚那日沒來得及帶走的清白。


    “想要愛得更深些嗎?”


    虞靈犀認真地凝望他,杏眸中揉碎一汪水光,暈開溫柔和堅定。


    寧殷忽的低笑一聲,漆眸染著極淺的豔,仿佛能吞沒一切。


    呼吸驟然被攫取,俊美的姘夫用行動代替回答。


    隆冬時節,淨室卻暖馨如春。


    燭台燃到盡頭,接連滅了幾盞,寧殷深邃的俊顏也變得模糊起來。


    虞靈犀趴在寧殷肩頭平複呼吸,長發披散在單薄的肩頭,垂下纖細的腰肢,在寧殷臂上積了一灘墨染般的柔黑。


    寧殷細細品嚐著她眼角的濕意,就著相擁的姿勢起身,抱著她朝湯池中走去。


    步伐顛簸,虞靈犀一緊,下意識咬住了唇。


    水霧隨著水波蕩開,又溫柔合攏。


    熱水一點點沒過身軀,虞靈犀感覺到了些許刺痛,不由皺起了眉頭。


    “混蛋。”


    虞靈犀沒力氣,連罵人也是氣音般低啞。


    寧殷坐在水中,讓虞靈犀坐在他腿上,慢悠悠給她擦洗道:“是歲歲自己說的,想愛得更深些。”


    虞靈犀瞋目,憤憤然張嘴咬在他的肩頭。


    男人的肌肉冷白硬朗,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做什麽?”寧殷青筋分明的手臂搭在池邊,輕緩的嗓音帶著縱容。


    “也給你蓋個章。”


    虞靈犀埋在他肩上磨了磨牙,含糊不清道。


    寧殷笑了聲,低啞的嗓音帶著優雅和瘋性:“不夠疼,用點力。”


    虞靈犀終是放鬆了力道,小聲道:“舍不得。”


    她鬆了牙齒,親了親那個小巧淺淡的牙印,環著寧殷的脖子倚在他懷中。


    她太累了,沒多時就迷迷糊糊睡去。


    中途似乎寧殷將她抱出了湯池,擦拭身體,還抹了一些冰冰涼涼的藥膏在她腰間的瘀傷處。


    “小時候,皇帝偶爾會來找那個女人。”


    耳畔傳來寧殷低啞的聲音,如案幾上的香爐一般輕淡飄散。


    “每次那個女人都哭得很慘,我被關在隔壁的小房間裏,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隻能拚命地捂住耳朵。”


    一開始隻是懵懂害怕,後來再長大些,便覺得肮髒惡心。


    仇人與那女人,像是低等的牲口。


    虞靈犀倚在他懷裏,睫毛撲簌抖動。


    她明白了寧殷前世對此事的瘋癲與冷淡從何而來。


    “可是歲歲不一樣,你的聲音怎麽那麽好聽,嗯?”


    寧殷抹藥的手指沒一刻消停,勾了勾,強行將虞靈犀從混沌中拉回,“若給你刻個章,你喜歡‘歲歲’這個名字,還是‘靈犀’?”


    眼皮沉重,虞靈犀疲倦地哼了聲,卻連抬手的力氣也沒了,索性循著那氣息將嘴唇堵了上去。


    攬腰上的手臂收緊,世界總算悄然安靜。


    虞靈犀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躺在寧殷那張極寬的床榻上,肌膚貼著柔軟的被褥,耳畔傳來了些許窸窣的紙張翻閱聲。


    虞靈犀艱難地動了動身子,轉過頭,果然瞧見了披衣散發倚在榻頭的寧殷。


    大冬天的,他竟然隻披了件單薄的中袍,鬆散的衣襟下隱隱可見兩道淺紅的抓痕……


    昨晚的種種浮現腦海,虞靈犀沒忍住臉頰發燙。


    果然在某些方麵,小瘋子和大瘋子一樣不講道理。


    寧殷的視線從書卷後抬起,瞥了過來。


    “醒了?”


    寧殷以書卷抵著下頜,另一隻手探入被褥中,揉了揉虞靈犀酸痛的纖腰。


    虞靈犀渾身一顫,聲音帶著睡後的輕軟鼻音:“我衣裳呢?”


    “要上藥。”寧殷半垂著眼眸,取來一罐藥膏捂化。


    一邊揉推,一邊緩聲道:“我昨晚,忽而明白了一件事。”


    他這話沒頭沒尾,虞靈犀疑惑地眨眨眼。


    寧殷俯身,耳後的墨發絲絲垂下,低聲道:“白玉的質地,的確比墨玉要溫軟細膩許多。”


    虞靈犀一愣,而後氣呼呼將寧殷推開。


    寧殷被她推得臉頰一偏,不退反進,反而將她擁得更緊些,輕笑聲悶在喉間,震得胸腔微顫。


    “你是我的。”他很輕很輕地說。


    被勒得喘不過氣的虞靈犀隻好放軟了身子,纖細的手臂攬上他的腰肢,翹了翹嘴角,“你也是我的。”


    片刻,虞靈犀想起一事。


    “糟了。”


    她倏地從寧殷懷中抬首,慌道,“整晚未歸,爹娘定是急壞了。”


    雖然昨夜是上元節,按照本朝傳統,這晚沒有男女大防,年輕人可以整夜遊玩賞燈,但昨晚燃燈會出了那麽大的事,說什麽也該給家人報個平安才行。


    寧殷捏了捏虞靈犀的頸項,道:“虞煥臣已經來過了。”


    “兄長來了?”


    虞靈犀驚訝,“什麽時候?”


    “卯時。”


    寧殷慢悠悠道,“那時歲歲累極而眠,我實在不忍叫醒,便親自去同他說了。”


    虞靈犀有了不好的預感,問道:“你……怎麽和他說的?”


    寧殷看了眼身上鬆散的袍子和胸口的紅痕,道:“就這麽和他說的。”


    就這麽……


    虞靈犀呼吸一窒。


    殿門外傳來“篤篤”兩聲輕叩。


    侍從稟告道:“殿下,已追查到崔暗的下落。”


    虞靈犀這才從羞惱中回神,小聲道:“快去處理正事吧。”


    寧殷叼起她的耳垂抿了抿,這才披衣起身。


    推開殿門時,他眸中的平和笑意便化作一片清寒。


    ……


    寧殷出門後,便有侍婢陸續進門服侍。


    她們目不斜視,話也不多,倒省去了虞靈犀許多尷尬。


    殿外清掃淨室的侍婢路過,虞靈犀眼尖地瞥見她們手中捧著一堆熟悉的淺丁香色裙裳。


    她記得,昨晚寧殷隨手拿她的心衣擦拭……


    臉頰一燥,她忙起身道:“等等!”


    她接過侍婢手中的裙裳,躲在屏風後翻了翻,不由疑惑。


    又翻了翻,還是沒瞧見那件弄髒的心衣。


    “衣裳都在這了嗎?”虞靈犀問道。


    “回姑娘,都在。”


    侍婢有些小心翼翼,“可是奴婢落下了什麽?”


    “沒什麽。”虞靈犀故作如常地將衣裳還回去。


    奇怪,裏衣去哪兒了呢?


    待梳洗齊整,用過一頓極其精致豐盛的早午膳,虞靈犀便留了一封書信給寧殷,告知他自己要先回虞府一趟。


    和寧殷有關的一切,她不想瞞著家人。


    誰知剛出了靜王府大門,便見虞府的馬車已經停在階前。


    這次,是阿爹親自來接她。


    虞將軍看著明顯留宿更衣過的女兒,剛毅的臉上浮現些許複雜,半晌沉聲道:“先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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