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穆家老遠的距離,就瞧見穆家門前聚集了不少人,似乎在門前圍著什麽。


    薛雲珠手裏提著東西到了近前,這才聽人談論起昨日之事,這才知曉穆文柱一家竟無恥到這種地步,居然倒打一耙說穆唯昭打了他。


    若穆唯昭是個正常的這話可能會有人信,可這麽多年穆唯昭不是在清水鎮就是在清河縣撒歡,認識他的人不少,兩處的孩童嘲諷穆唯昭,甚至拿石塊打他,都不曾聽說穆唯昭報複過哪個,要他們相信一個癡傻的人打了穆文柱是沒人肯信的。


    薛雲珠冷眼旁邊,趁著周邊有了空隙這才看清裏頭的情形。


    原本以為穆文柱囂張不已,不想穆二老爺一家三口竟形容狼狽,活像遭受了多大的罪過一樣萎靡不振,此時蓬頭垢麵,衣衫淩亂似乎還沾染著水漬,瑟縮在門前,哪裏看得出幾天前找她麻煩的模樣。


    薛雲珠嘖了一聲退出包圍圈徑直朝著穆家大門去了,穆家大門開著一條縫隙,薛雲珠隻一眼便瞧見門縫中的雙眼是穆唯昭的。


    薛雲珠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弧度,上前問道,“你趴這兒瞧熱鬧?”


    “噓!”穆唯昭拉開門煞有介事的瞥了眼外頭,然後道,“堂哥幹壞事被天打雷劈了。”


    薛雲珠一怔,“昨晚?”


    “嗯嗯。”穆唯昭捂嘴偷笑,小聲道,“漂亮姐姐,你是來找我的嗎?”


    薛雲珠點頭,“是也不是。”


    隻一句話就令穆唯昭高興了,他剛要將薛雲珠拉進門內,就聽被包圍唾罵的穆文柱突然高聲喊道,“我是推了他又怎麽樣,他現在就是個傻子,大伯一家日後還不是靠我傳宗接代!”


    人群中突然靜了下來,就聽穆二老爺喊了一聲,“文柱!你住口!”


    “我為什麽要住口。”穆文柱甩開穆二老爺的鉗製站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的指著大門口的位置氣急敗壞道,“他就是個傻子,不光是個傻子還是個瘋子!他連媳婦都娶不上,沒有我,大房就是絕戶的命!”


    穆二老爺快被兒子氣死了,昨晚他們叫不開穆家的門原本打了退堂鼓想要回去天亮再來的,誰知不知哪裏跑出個人來蒙頭蒙麵的將他們綁在了樹上生生淋了一夜的雨,天快亮時才將他們鬆綁。


    穆文柱身上原本就有傷,被生生淋了雨渾身酸痛,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哪裏還記得他爹娘對他的囑咐,此時對著大門破口大罵,恨不得罵了穆家八輩祖宗。


    薛雲珠眉頭微微蹙起,她拉著穆唯昭的胳膊到了台階上,對穆文柱道,“你說誰娶不上媳婦?”


    穆文柱身形搖晃,看見薛雲珠的時候以為瞧見了仙女,待看清楚是薛雲珠後穆文柱身子晃的更厲害了,他可還記得那日被這女人如何三言兩語道破事情讓強哥將他打了一頓的,他的腿現在還疼著呢。


    敵人見麵分外眼紅,穆文柱咬牙切齒的指著穆唯昭道,“我說這傻子這輩子都娶不上媳婦,這輩子斷子絕孫。”


    “是嗎?”薛雲珠將手裏的肉和酒塞到穆唯昭手中,然後問他,“昭昭,你想娶媳婦嗎?”


    穆唯昭剛想拍手卻想起手裏的東西嘿嘿蹦了兩下,“想,昭昭要娶媳婦生寶寶。”


    薛雲珠嗯了一聲,又繼續問道,“那姐姐嫁給你做媳婦好不好?”


    “好呀好呀。”穆唯昭將肉和酒塞到門房手中,歡快的叫了起來,“昭昭要娶漂亮姐姐做媳婦,生個寶寶。”


    看熱鬧的人頓時笑了起來,穆二老爺一家臉都青了。


    穆文柱這才大罵穆唯昭娶不上媳婦,轉頭就冒出個漂亮姑娘來說要嫁給穆唯昭,這是妥妥的扇他們的臉啊。


    穆文柱整個人都處在發飆的邊緣,穆二老爺到底年長,拽著穆文柱的胳膊勸道,“莫急,這傻子時不時的就昏睡,他找不到跟他八字相合之人必定昏睡,娶了媳婦也沒用,肯定生不出兒子,你大伯家的家業還是你的。”


    現如今臉皮都已經丟在地上,穆二老爺也不在掩飾自己的心思了,周圍人談論笑話又如何,得了結結實實的實在才是正經。


    “那可不一定。”薛雲珠笑了笑。


    身後傳來腳步聲,薛雲珠回頭,對穆老爺夫妻福了福身,然後道,“伯父伯母,方才台階下的登徒子說昭昭昏睡不醒找不到八字相合之人,不知您拿了晚輩的八字去合,結果如何?”


    穆太太先是一愣,接著欣喜,她忙道,“大師說你與昭昭的八字極為相合,是上等的姻緣。”


    “那就是了。”薛雲珠微微福身,“原本婚姻大事該父母商討,但今日雲珠實在不忍看著昭昭被人誣陷,所以提前將我們的婚事公布出來,還請伯父伯母見諒。”


    穆太太拉著她的手欣慰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不過是提前說了罷了,不打緊。”


    說完穆太太站在台階上看著台階下形容狼狽的三人,緩聲道,“十幾年前穆文柱將昭昭推入湖中時便不思悔改,小小年紀就口出狂言說我家的家業是他的,若非婆母苦苦哀求,當年我勢必要為兒子討個公道。如今十幾年過去,你們一家竟還不肯放過我們一家。自家家財敗盡又貪圖我家的家產。但我們兩家早在十幾年前就斷絕了關係,別說我家昭昭將要定親,哪怕他此生不娶,這家產也不會給你們一分一毫。哪怕送給城中窮苦的鄉鄰也好過給你們這些白眼狼。”


    “不錯。”穆老爺站在妻子身邊點頭道,“我知道你們打什麽主意,就是想弄得狼狽些好讓我心軟。”


    穆二老爺心裏苦,身上難受不說,肚子也餓的厲害,他看著大哥還想哀求,“大哥,我……”


    穆老爺抬手打斷他的話道,“別說了,我今天話就撂在這了,我們的兄弟情分十幾年前就沒了,現在你別說跪一夜,就是跪上十天十夜,我都不會心軟了。我奉勸你們一句,趕緊回去吧,是死是活你家的事兒也與我們無關。”


    穆二老爺頓時愣了,眼淚直流,“大哥竟如此絕情不怕傷了娘的心嗎?”


    穆老爺不為所動,“別耗著了,回吧。娘已經去世多年,若她真的要怪我,那等我死了再找娘賠罪,就這樣了。”


    說完,他扶了穆太太徑直往院子裏去了。


    穆唯昭衝穆文柱做鬼臉,“堂哥可不要做壞事呀,不然老天爺會天打雷劈的。”


    倆人距離如此之近,穆文柱突然覺得穆唯昭身上有熟悉之感,可到底哪裏熟悉他竟又想不起來,隻腦子暈暈乎乎,右腿疼的厲害,穆唯昭笑嘻嘻的伸手戳了穆文柱一下,穆文柱竟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薛雲珠忙將穆唯昭拉開,“你可離著他們遠點,小心他們摔倒了無賴是你推的他。”


    穆唯昭蹭的跳開躲到薛雲珠身後害怕道,“對對對,我可沒推他,他自己摔倒的。”


    說完穆唯昭拉著薛雲珠便往家裏去,薛雲珠走了兩步衝看熱鬧的人道,“各位鄉親,前兩日小女子出門時不小心瞧見了穆文柱公子當街調戲姑娘這才被正義之人打了一頓,若大家家中有姑娘出門時最好小心一些。”


    原本穆家的事與大家無關,最多過過嘴癮罵上兩句,可如今一聽穆文柱當街調戲姑娘,誰知道哪天自家的姑娘就被調戲了去,幾個婦人揪了白菜葉子就朝穆文柱扔了過去。


    薛雲珠做好事深藏功與名,跟在穆家人身後進了穆家。


    大門一關,外頭的一切都瞧不見聽不見了。


    穆太太激動的拉著薛雲珠的手道,“薛姑娘,你當真願意嫁給昭昭?”


    旁邊的穆老爺也是一臉激動,但他作為男子,對這些事不好直接發問,故眼巴巴的瞧著,讓薛雲珠心裏一陣感慨。


    穆唯昭可真幸福,爹娘有錢不說待他如珠似寶。


    薛雲珠瞧了穆唯昭一眼,點頭道,“願意的。”


    穆太太喜極而泣忍不住落下淚來,她忙擦去眼淚又問了一句,“你,你不嫌棄昭昭癡傻?”


    “不嫌棄。”薛雲珠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世上的男子不癡傻的倒是不少,但心性純良的人卻少之又少。昭昭雖然癡傻,可自相識以來對雲珠真誠以待,更是比尋常男子要好的多。女子嫁人找個對自己好的比什麽都強,要說起來是雲珠高攀了才是。”


    話沒說開之前所有的事在她心裏還有猶豫,可話出口後猜想中的不甘並沒有,反而多了絲絲輕鬆與喜悅。她覺得她是喜歡穆唯昭的。


    她一番話說的穆太太心裏極為妥帖,瞧著薛雲珠更是越瞧越喜歡。


    穆唯昭瞧著似乎不知道他們說什麽,忙從門房手中奪回豬肉和酒,獻寶是的對穆太太道,“娘娘,這是漂亮姐姐給昭昭的,漂亮姐姐說了她要嫁給我做媳婦。”


    瞧著他手中的二斤豬肉和酒,穆太太和穆老爺先是驚訝接著便笑了起來。


    薛雲珠這會兒也不知道何為害羞了,正經道,“雲珠既然想通了便想及早過來說清楚。路上一想著古今成親都有提親之說,為何就不是女子提親呢,於是腦子一熱就去買了這兩樣,伯父伯母千萬見諒。”


    一聽這話穆太太頓時哭笑不得,“好好,怎麽都行。”


    穆太太心情大好,拉著薛雲珠進了花廳說話去了,穆唯昭想跟著,被穆老爺拉住了,“你們很快就會定親,你跟爹去庫房收拾聘禮去。”


    穆唯昭歪頭,“聘禮是啥?”


    穆老爺耐心解釋,“就是帶去你漂亮姐姐家,送給他們的禮物。”


    “好呀好呀,昭昭要給漂亮姐姐挑選最好的禮物。”說著他迫不及待的拉著穆老爺去挑選最好的東西了。


    瞧著他興奮的樣子,穆老爺突然覺得帶他去庫房興許是個錯誤的決定。


    但不論如何,有人樂意嫁給穆唯昭這個傻子的消息如同一陣風一樣很快刮遍了清河縣。


    清和書院中,顧長卿從通窗口中聽到這消息時,手中的毛筆直接掉落在地。


    會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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