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著車玻璃對視了一眼,麵對顧曼婷有些複雜的眼神,隻一瞬間,何青鋒便收回了目光,此刻他也顧不上理會她,匆匆朝人群走去。


    “這裏是飯店,我們過來吃飯怎麽了?憑什麽不讓我們在這裏?”離得近了,這樣的叫嚷聲也傳進了何青鋒的耳中。


    分開圍觀的人群,何青鋒走到顧承麵前。寒聲說道:“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還想繼續訛錢嗎?”


    對於顧承這樣貪得無厭的人,何青鋒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原本還算平靜的顧承,聽到這句質問,小麥色的臉皮抖了抖,帥氣的五官開始扭曲,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他媽的還敢說老子訛錢,你怎麽不說自己是個騙子呢?拿五萬塊錢就想拍屁股走人嗎?”


    “五萬?”何青鋒皺眉,“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哼!怎麽回事?”


    顧承冷笑一聲,氣急敗壞的說道:跟我裝是吧!之前是你說的最晚昨天晚上就把錢打過來,錢呢?”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最會誆人。騙我簽了一個什麽破意向書,就想一了百了,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你是說那十五萬到現在還沒有轉給你?”何青鋒疑惑的問道。


    “你說呢?不然你以為我閑的跑這來曬太陽嗎!”


    “好吧,你等我問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何青鋒立刻掏出手機打給了財務部的經理芳姐。


    詢問過後,何青鋒這才了解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這兩天公司財務確實沒有把這筆錢打給顧承,原因是這兩天有幾筆大的轉賬要優先處理,而完成這幾筆款項後,每日的限額也就到了。


    按照公司規定,隻要不是何青鋒特別強調過的轉賬,一般隻要在三天內完成打款即可。所以這筆隻有十五萬的小額打款任務,直到今天上午九點多財務部才處理完,正好卡在了三天內這個時間段上,算是規定內的正常操作。


    按照兩個小時的延時到賬時間來算,差不多這會顧承應該能收到了錢了。


    就在何青鋒準備開口跟顧承說明原因時,顧承的手機突然“叮”的響起了短信提示音。


    他打開手機一看,臉上不自覺露出了一抹喜色,足足盯著手機看了十幾秒鍾,顧承終於裂開嘴巴放聲大笑起來。


    看到顧承這樣的表現,何青鋒知道自己不用再解釋什麽了。


    顧承毫無顧忌的大笑使他原本看起來不錯的樣貌變得有些扭曲,看的何青鋒一陣厭惡。皺眉將目光從這個張狂的男孩臉上挪開,卻正好瞥見躲在顧承身後那名叫寧雅的女孩。


    女孩沒有像那天一樣化了濃妝,所以看起來越發清純,與那天性感的穿著相比,今天的白襯衫搭配酒紅色jk格裙,讓她看起來更加自然,也更顯稚嫩。再加上嬌小的身形,怎麽看都像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


    看到女孩的樣子,何青鋒莫名的一陣心酸,心中感歎她小小的年紀到底是有什麽苦衷,非要跟顧承這種人出來做這種事。


    自從有了女兒以後,何青鋒每次看到現實中這些生活淒慘的小女孩,總會莫名其妙的聯想到女兒萱萱,如果是自己的女兒落到這樣的境地,自己會是什麽樣的心情,恐怕真的會肝腸寸斷吧。


    想到這裏,何青鋒莫名的感到一陣心酸,心中感歎她這樣小小的年紀到底是有什麽苦衷,才會跟顧承這種人出來做這種事情。


    心中有了這樣的觸動,不知不覺間何青鋒望向女孩的眼神裏就多了幾分憐惜和心疼。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女孩半垂著的腦袋也抬了起來。接觸到何青鋒那飽含深意的眼神後,女孩愣了幾秒,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何青鋒跟寧雅之間的眼神交匯幾乎是發生在一瞬間,似乎根本沒有人發覺他們之間的這種情緒波動。


    站在寧雅身前的顧承終於從狂喜中恢複了平靜。他抬頭看了何青鋒一眼,撇撇嘴道:“哼,早點把錢打過來不就沒這麽多屁事了!”


    說完又得意的衝身後的七八個同伴喊道:“哥幾個,晚上繆斯酒吧,小爺我請客!”


    “錢給你打過去了,現在這裏不歡迎你,請吧!”何青鋒一臉不耐的說道。


    顧承也不在意,一臉不屑的衝著何青鋒翻了個白眼,大手一揮,一幫人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酒樓的門口。那架勢囂張至極,就像一群打了勝仗的“勇士”。


    這或許就是屬於年輕人的張狂。


    事實上顧承原來是個很踏實的男孩,他有一個同為粵東農村的女朋友,兩人一起去了一家外資電子廠上班。最初的兩人感情很好,後來女朋友逐漸被紙醉金迷的都市生活迷了眼,開始嫌棄一窮二白的顧承。


    最後竟然背著顧承,跟廠裏有權有錢的車間主任搞在了一起。


    同樣在這個廠裏打工的寧雅,因為性格懦弱長的又很稚嫩,進廠不久後就被車間主任盯上,然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默默忍受著這個主任的猥褻。


    被搶走女朋友的顧承心有不甘,一個漆黑的深夜在顧承準備出手報複這個車間主任的時候,撞見了正在被車間主任猥褻的寧雅,顧承在癡愣了片刻後,衝上去就對這個猥瑣的主任一頓暴打。


    報複完那個車間主任後,顧承跑出了工廠。


    讓他沒想到的是,寧雅也一路跟了出來。


    這個單純的女孩,其實一直幻想著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把她從那個滿身肥肉的邪惡主任手裏解救出來,直到今天顧承的出現,那一瞬間,顧承在寧雅的眼中,身上是帶著光的。


    於是性格懦弱的寧雅,人生第一次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跟著這個男孩一起走,無論他要去哪裏!


    兩個同樣經受過不幸的年輕男女就這樣結合在了一起,從跑出電子廠的那一天開始,他們的人生便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隻不過來到京都的顧承卻帶著寧雅走上了另外一條不歸路……


    今天的這場鬧劇,就是顧承在那次情傷後,對有錢人產生的一種近乎偏執的不信任引起的。


    那天離開公安局回到租住的地下室後,顧承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他上網查詢了關於意向書的有關信息,上麵的說法不一,有的說不具備法律效力,有的說具備。這更讓顧承那顆患得患失的心變得焦躁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何青鋒保證的最後打款期限,卻依然沒有收到打款通知,顧承終於忍不住給何青鋒打去了電話,結果打了幾個對方都沒有接,後來更是直接關機了。


    這時顧承又想起了何青鋒跟身為警察的安虎那天的親密關係,官商相護的念頭一下子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此刻他更加確信自己是被騙了。


    於是一夜輾轉未眠的顧承便想到了這個辦法,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寧雅。


    對於顧承的做法,寧雅是反對的,她不想將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一想到被人群圍在中間任由他們指指點點,寧雅就感到一陣恐懼。但顧承根本不在乎她的意見,今天一大早便將她拽了出來。


    而顧承之所以跑到了餐飲公司來鬧事,那是因為何青鋒在那張意向書上留的公司名稱是他的餐飲公司。


    何青鋒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方便,因為餐飲公司的全稱是七個字,而建築公司的全稱卻有十一個字。


    正是這些個巧合和人性的多變,才衍變出了今天的這場鬧劇。


    何青鋒並不清楚兩個年輕人的過往糾葛,他隻是在感慨顧承的囂張和寧雅的悲傷。跟他們比起來,他認為自己跟顧曼婷在那個年紀的感情似乎過於甜蜜順遂了,或許正是這份順遂才讓彼此都對這份愛產生了懈怠和輕視。


    隨著顧承這個始作俑者的離開,周圍聚集的人群也逐漸消散。


    酒樓門前的空地上,隻留下了滿臉傷感的何青鋒,和眼含悲憤的顧曼婷這兩道身影。


    何青鋒轉身,這才看到站在身後的顧曼婷。此刻,她正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眼神望著何青鋒,像是疑惑,憤怒,又好像是絕望,總之何青鋒讀不懂她眼中的含義。


    愣了一下後,何青鋒沒有去詢問,而是直接越過她的身體,朝酒樓裏麵走去。


    “你這麽做是為了報複我嗎?”顧曼婷突然開口問道。


    即將邁進大門的何青鋒停住了腳步,慢慢的轉身看向顧曼婷,“我做了什麽事?”


    “你做了什麽事,自己難道不清楚嗎?”顧曼婷的聲音中帶著從未有過的冰冷。


    橫幅上的字,那個男孩對何青鋒說的話,何青鋒看那個女孩的眼神。


    這些,都被顧曼婷一點不落的看在了眼裏。


    這些線索,讓她自然而然的腦補出了一場何青鋒因為想要報複她的出軌,醉酒後對剛才那個一臉稚嫩的女孩做出了令人不齒的行為。


    在顧曼婷的心裏,她可以忍受著心中的煎熬,接受何青鋒跟曹琴默發生關係,但絕不能接受何青鋒對一個未成年少女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一想到剛才那個女孩楚楚可憐的模樣,再聯想出何青鋒對那樣一個嬌柔的小女孩上下其手的畫麵,顧曼婷就覺得心中一片冰涼,冷的身體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一種難以名狀的厭惡讓她忍不住想要嘔吐。


    “哦?你難道就不想聽我說說細節嗎?”何青鋒從先前的疑惑中反應過來,他明白是顧曼婷誤會了自己。


    “你……”


    顧曼婷忍不住後退幾步,定定的看著何青鋒,臉上的表情不斷的變幻,憤怒,失望,痛苦的情緒依次閃過,最後定格在臉上的是難以置信。


    在顧曼婷先入為主的思想左右下,何青鋒這句想要向她解釋的問話,被顧曼婷理解成了何青鋒是在向她炫耀,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羞辱她。


    顧曼婷難以置信的盯著何青鋒,他實在無法相信,短短幾天的時間,竟然讓何青鋒變成了一個如同惡魔一般的人。


    “何青鋒,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還有一點人性嗎?”顧曼婷聲音顫抖著說道,這次的顫抖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憤怒。


    何青鋒冷笑一聲,“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說我?你了解事情的真相嗎?”


    “還需要了解什麽真相?我隻相信我親眼看到的事實。”


    顧曼婷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她現在無比痛恨自己這些天為了挽留這段婚姻,所表現出的卑微。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是不值得。


    “我是犯了錯,但最起碼我跟他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不像你,做出這樣的事,連混蛋都不如。冬七說的對,你就是個為富不仁的混蛋。”情緒崩潰的顧曼婷毫無顧及的說出了這番傷人至極的話。


    何青鋒紅著眼睛衝到顧曼婷的麵前,揪住她的衣領猛的拉到跟前。“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顧曼婷梗著脖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何青鋒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我就讓你看清楚,我跟他比到底誰是混蛋。”


    鬆開了顧曼婷,何青鋒拿出手機將苟冬七的那段視頻打開,遞了過去。


    此刻何青鋒的情緒同樣已經失控。苟冬七這個名字就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而顧曼婷剛剛不僅提到了這個名字,還說出了那樣的話,這讓何青鋒的情緒瞬間失控。


    他也管不了顧曼婷看到這個視頻會不會崩潰,他現在隻想證明顧曼婷說的那句話是錯的。


    看到這段視頻,顧曼婷確實崩潰了。


    但她崩潰的原因是對苟冬七的心疼,和對何青鋒如此殘忍的震驚。因為當她看到苟冬七滿臉是血,渾身是傷的淒慘模樣的那一刻就已經陷入了崩潰,一瞬間,她的耳朵裏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到了。


    在顧曼婷的心中,她從沒認為這段婚外感情有苟冬七什麽錯,她一直覺得是自己沒有克製住心中的欲望才造成了如今的結局。所以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說過苟冬七的一句壞話。


    如今看到一個無辜的人因為自己受到這樣的折磨,顧曼婷的心中隻有對苟冬七的愧疚,還有對何青鋒如此殘忍的怨恨。


    不到一分鍾,顧曼婷就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她猛的將手機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手機應聲碎裂。


    隨著這一聲脆響,兩人之間的爭吵也停了下來。


    沉默了許久之後,顧曼婷輕聲說道:“你把那份協議拿來吧,我簽字!”


    何青鋒此時也冷靜下來,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下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情,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雖然這個過程是他沒有想到的,但卻得到了他想要的結局,既然顧曼婷已經同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那就不必再解釋什麽了。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何青鋒覺得兩個人從一開始的結合就是一個錯誤,十年的感情,七年的婚姻。卻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對方,一次又一次的相互誤解,想想都覺得可悲。


    從車裏拿出那份協議,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酒樓,來到三樓的辦公室。


    這一次沒有多餘的廢話,也沒有顫抖和不舍。


    隻有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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