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娘子的閨房,門窗四閉。


    司音一席紅裙,跪坐在一方古琴前。


    “小侯爺想聽什麽?”


    屏風後,季懷安半躺在浴池中,微閉著眼,一臉享受。


    丫鬟香蘭正在幫他揉捏著肩膀。


    “隻要是司音姑娘彈奏的曲子,我都喜歡。”


    小侯爺抓著香蘭細嫩的小手,調戲著。


    他來金鳳樓也不是為了聽曲,聽曲隻是放鬆心情,聽什麽都一樣,沒區別。


    “那奴家就為小侯爺彈奏一首家鄉的曲子。”


    司音說著,玉臂輕抬,伸出一雙纖細白皙的玉手輕按在琴弦之上,凝神靜氣。


    兩三個呼吸之後,司音的手指一動,輕輕一勾。


    “錚……”


    一道高昂激烈的琴音破弦而出。


    緊接著,花魁娘子的雙手在琴弦上飛舞,琴音如衝殺的騎兵,呼嘯而出,壯懷激烈……


    花魁娘子今晚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啊。


    屏風後的季懷安愣住,他雖不懂音律,但還是能聽出這次的琴音跟往日的輕柔不同,這次的琴音激烈異常,像是有無數匹烈馬在奔騰,像是在戰場廝殺。


    琴音蕭瑟、尖銳、沉悶,但又充滿了神奇的魔力。


    小侯爺聽得心潮澎湃,呼吸伴隨著琴音,變得急促起來,慢慢地入了迷,琴音將他帶到了一處戰場,金戈鐵馬,沙場點兵,戰鼓擂動,三軍齊發……


    讓人熱血沸騰。


    但很快,花魁娘子的指法一變,順指而下,戰場廝殺之聲緩緩消散。


    玉指輕輕指一挑,一道沉悶之音,直擊心田。


    季懷安感覺心髒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竟有種隱隱作痛之感。


    琴音不再高亢,更無柔情,而是傳遞著蕭瑟、落寞、荒涼……


    如同無根之枯葉,隨風飄蕩。


    又似海中浮瓶,孤單無依。


    更好似一個少女,迷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這女人,在思念家鄉嗎?


    季懷安想到了前世,輕歎了口氣,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封建王朝,雖然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但他還是會相信曾經的家鄉,親人……


    落寞的琴音漸漸進入尾聲,似是找到了方向,但更像是墜入了深淵。


    枯葉落地,化為塵土。


    浮瓶入水,沉入深海。


    一縷輕風吹過,凡塵萬象,皆歸塵土……


    最後一弦琴音緩緩在空氣中消散。


    一曲終罷,花魁娘子的一雙玉手按在琴弦之上,神色落寞。


    一曲太過壓抑,季懷安感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深深地籲了一口氣。


    這一曲太過蒼茫,房間裏沉默了很久。


    “這首曲子叫什麽?”


    季懷安率先開口,打破了房間中沉悶的氣氛。


    “送軍行……”花魁娘子回答後,抱歉道:“這首曲子有些不合時宜,希望沒有掃了小侯爺的雅興?”


    “曲子很好聽,司音姑娘琴技出神入化,彈奏得扣人心弦,我很喜歡……”


    季懷安正說著,隻見花魁娘子站起身,緩步走了過來,越過屏風,一席紅裙輕拖在腳下,身姿曼妙,曲線玲瓏。


    花魁娘子走到浴池邊,一個眼神示意,香蘭起身走出了房間。


    “司音姑娘……”


    他剛開口,便狠狠咽了一下口水,隻見眼前的花魁娘子輕輕一拉裙帶,紅裙順著玉體滑落,一雙白皙修長的大長腿輕輕一邁,入了水池。


    花魁娘子遊到他身旁,看著他色眯眯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將他轉過身,讓他趴在池邊,從背後按摩著他的寬闊的肩膀與後背。


    “小侯爺,剛剛那首詩,是你作的?”


    “不是,是我……借的。”


    “借的?”司音頓了頓,問:“小侯爺認識那位詩狂?”


    “不認識,是從夢裏借的。”


    “夢裏?”司音微愣,沒有再問。


    季懷安雙手趴在岸邊,感受著背後玉手的按壓,一臉享受。


    片刻安靜,花魁娘子的話鋒一轉:“來南楚做小侯爺,日子是不是很滋潤?”


    “還可以……”


    季懷安說著表情一凝,心中狂跳不止,整個人像觸電般猛地回過頭。


    隻見麵前的花魁娘子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看來小侯爺日子雖過得滋潤,不過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這很好。”


    “司音姑娘……何意?”季懷安一臉嚴肅地問。


    “小侯爺不必如此緊張。”司音輕聲道。


    季懷安嘴角一抽搐:“你是,北涼……”


    “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心裏知道就好。”花魁娘子收斂了笑容。


    自從來到金陵城後,他就一直在等待著北涼細作聯絡自己,這件事就像一把利劍懸在他的心頭,讓他時刻充滿了危機感。


    雖然一連過去了數月,北涼細作始終沒有聯絡他,但他知道,隻是時機未到而已。


    北涼監察院費盡心思將他弄過來,不可能放著不用。


    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也想過北涼細作很可能已經跟自己接觸過了,又或許是在暗中觀察他,但他卻沒有想到,竟會是金鳳樓的花魁娘子。


    不過仔細一想,金鳳樓確實是掩藏身份的好地方。


    “以後,我就是你的上級。”花魁娘子正色說道。


    看著美豔的花魁娘子,他已沒有了半點邪念:“我憑什麽相信你?”


    “趙大柱……”司音打量著他,清淺一笑:“可以證明了嗎?”


    季懷安皺起眉頭。


    這個名字除了北涼細作,根本沒人知道,自然能夠證明。


    “你們要我做什麽?”他問。


    “這裏很安全,小侯爺不必這麽緊張。”花魁娘子湊到他的胸口,玉手劃過一道水花,按在他結實的胸大肌上,看著他胸前的傷疤,歎道:“你也受了不少苦。”


    季懷安慢慢放鬆下來,伸手抓住胸前白皙細嫩的小手,柔聲道:“司音姑娘,你犧牲這麽多,值得嗎?”


    他的話顯然觸碰到了花魁娘子的痛處,司音輕咬著朱唇,嬌軀微顫。


    “司音姑娘,你也是被逼的吧?”


    他不想給北涼人當細作,如果有可能,他想擺脫北涼人的掌控。


    北涼、南楚的戰爭跟自己沒有一毛錢關係,他隻想做一個快樂的資本家,做一個遊手好閑、活得滋潤的小侯爺。


    所以先要跟這位“上級”搞好關係,最好不要派自己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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