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想了想:“就以百姓為題。”


    百姓?這個簡單,我上小學就會了。


    季懷安脫口而出:“種春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老夫子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神色。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老夫子表情僵住,頓時頭皮發麻。


    北涼國年年征戰,苛捐雜稅壓得百姓喘不過氣來。即便四海之內沒有閑田,百姓依舊吃不飽。這不正是當下北涼國百姓的現狀嗎?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後四句一出,老夫子如遭電擊,身體微微顫栗著,有種想要跪拜的衝動。


    多麽樸實無華的辭藻,不僅畫麵感十足,而且包含節儉的深意。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好詩,好詩啊。”


    老夫子輕聲念著,細細品味著,激動得全身發抖。


    旁邊的禁欲係女人的表情也變了,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季懷安,仿佛是在看外星人一般。


    她雖不懂詩詞,但如此樸實的辭藻還是能聽懂的,千古佳作不是吹的,詩詞帶來的共情感,讓她強烈的震撼著。


    特別是在這個農耕時代,除了王公貴族外,所有人都是農民出身,憫農這首詩,太有代入感,太能引起共鳴了。


    良久,老夫子才慢慢平複下激動的心情。


    “這首詩,可有名字?”


    “就叫憫農吧。”季懷安答道。


    “憫農……這名字取得好,取得好。”老夫子的眼眶湧現出淚花。


    再看季懷安時,老夫子的表情又變了,眼神中帶著一絲崇敬。


    女人的表情也變了,多了一些柔和。


    季懷安老臉微紅,心生慚愧。


    “抄詩裝逼,無奈之舉,請華夏詩詞先賢們勿怪。”


    隨口兩首詩震懾住了老夫子。


    老夫子看著季懷安,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似是在為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感到可惜。因為他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的最終歸宿了。


    接下來,老夫子沒有再考校詩詞,而是轉口問道:“之前看的兵書,可還有印象?”


    “還有一點。”


    南楚國的那些兵書,寫得比較粗糙,比中國古代的《孫子兵法》、《吳子》、《六韜》之類的兵書差遠了。


    他幾乎沒什麽印象,但也不能說什麽都不記得。


    “對用兵之道,可有感悟?”老夫子又問。


    “略有……一些吧。”季懷安心虛。


    “以五萬,對五十萬,如何取勝?”老夫生考校道。


    “這個要看具體情況,不可一概而論。”


    “具體情況?說說看。”


    “若是在山區,可將隊伍分散開來,打遊擊戰……”


    “何謂遊擊戰?”老夫子皺起眉頭。


    “遊擊戰就是……可以理解為: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老夫子想了想,點頭讚同,“繼續說。”


    “若是守城,隻能堅守不出,等待援兵,同時製造假象,迷惑敵人視線……若是在平原,那就隻能逃命了,若是馬兒跑得不夠快,那就是死路一條……”


    老夫子眉頭擰成了三道渠溝。


    “說錯了嗎?”季懷安稍一思忖,補充道:“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


    “以五萬對五十萬,若是在平原作戰,不跑難道等死嗎?”


    “有道理。”老夫子舒開眉頭,撫須頷首,又問:“若是以五十萬,對五萬呢?”


    “圍而不攻,圍點打援,聚而殲之……”


    “圍而不攻,圍點打援……”


    老夫子凝眉沉思,很快露出驚訝的表情。


    細細琢磨了一陣後,老夫子繼續問:“戰爭中,最高明的策略是什麽?”


    “當然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正所謂,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好一個不戰而屈人之兵。”


    老夫子一拍大腿,眉毛一挑,喜上眉梢,瞳孔放大,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用兵的原則是什麽?”老夫子再問。


    季懷安徹底放飛自我了,一句句兵法脫口而出。


    “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老夫子表情凝固……震驚……直冒冷汗……徹底麻了……


    季懷安說出的一句句經典的兵法在他的腦海中回響。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撲通一聲,老夫子摔倒在地。


    “兵者,詭道也。”老夫子臥坐在地,細細咀嚼著口中的幾個字。


    寥寥五字,已經道出了戰爭的真諦。


    “老人家……”


    季懷安想要上前扶起老夫子,黑衣勁裝的女人身影一閃,警惕地擋住了他,顯然是怕他挾持老夫子。


    他還真想過脅持這個老頭兒,挾持人質逃生,影視都是這麽演的,但稍一思忖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那樣做,純粹是找死。


    半晌,老夫子才從地上爬了起身,恍如從夢中驚醒一般,猛地抓住季懷安的雙肩,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他。


    老人家,淡定……季懷安心跳加速,緊張得麵紅耳赤。


    女人在一旁手握金刀刀柄,做著防禦之姿。


    “好,好,好……”


    老夫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後,突然放開他,轉身跑了。


    季懷安鬆了口氣……是不是裝過頭了?


    ……


    監察院深處的書房中,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書桌前,翻看著一堆資料。


    中年男人臉上一道駭人的傷疤貫穿了左眼,麵相陰森駭人。


    除了朝中的大員,隻有寥寥數人知道這位麵相陰森的中年人,正是權傾朝野有“屠夫”之稱的監察院院長。


    鬼麵人站在下首,正在給院長匯報。


    “此子天賦不錯,三套劍法已經學成,劍術方麵應該能夠過關。”


    院長點了點頭,問:“荀師那邊進展如何?”


    鬼麵人剛要答話,門口傳來稟報聲。


    “院長大人,荀師求見。”


    來得正好……院長放下手中卷宗,“請荀師進來。”


    荀師慌慌張張地跑來,進門時一個不慎,被門檻絆了一跤。


    “荀師,何事如此驚慌?”院長眉頭微蹙。


    荀師快速爬起身,滿臉焦急道:“院長大人……此子大才,萬萬不可送去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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