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次?還是第三十二次?


    單用腦子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的星期六。


    曾經,華冉也想過用本子來記錄自己經曆的次數,可每當進入下一天,前一天做的所有筆記或者行為都會被清除。


    華冉趴在課桌上,雙眼幾乎快要失了神。明明知道被強製送進下一天的條件,卻無法避免下意識對他人產生發自內心的抵觸。最長他試過在同一天呆上整整12個小時,而最短也試過隻有數秒。不過就平均值而言,過去幾乎平均每1個小時他就會被強製送往下一天。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180多次,也就是180多個小時,其中有3次華冉選擇了自殺,雖然係統會重置他的體能使他不需要睡覺休息,但精神力方麵卻早就瀕臨奔潰。


    虛假的ai不會給他帶來任何更多有用的信息,華冉甚至開始自我厭惡。討厭起了這個凡事隻會從自己角度出發的自己。


    今天是木子慶“當差”。


    木子慶不會過分幹涉自己,從前十幾次的經曆華冉早已得知此事。


    果然木子慶隻是靜靜地坐在華冉旁邊,華冉不動她不動。這對華冉來說是一件好事。此時的他根本沒有精力去搭理任何人。


    10分鍾過後,木子慶選擇了單獨離開。教室剩下華冉一人。


    好想就這樣呆一輩子,話說人為什麽要這麽累?出去是為了什麽?為了工作?為了還錢?結婚生子?然後老去,等死?


    華冉開始放空自己,等他回過神來,下午的課已經開始了。這也是他在這個空間呆的最長的一次。


    “啪!”


    吳老師狠狠地用書拍在華冉頭上,華冉緩緩轉過頭,依舊兩眼無神地看著吳老師。


    “華冉,你這是什麽表情!給我出去罰站去!”


    真是的,還得應付這些npc,幹脆把她毀了吧?一個程序而已,不要打擾我睡覺……


    當然,華冉隻是這麽想了一下而已,最終還是乖乖的站了起來出去“罰站”。


    華冉坐在地板上,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話說,我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子的?像我這種,原本就是異類吧?


    如果當時老爸沒做出那種事的話……我是不是會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呢?又或者是跟老爸沒有關係,我本身就帶有這種基因,所謂的遺傳?但在現實中,我得到的,我贏得的,都是歸功於我沒有傻傻去100%相信任何人。可要是失去這點,我還是我嗎?


    完了,我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開始想這種毫不相關的事情。


    這時候,如果是那家夥會怎麽想呢?


    ……


    ……


    糟了!又無意識地去肆意猜測一些事情!


    意識再次開始模糊。


    這次華冉堅持了2個小時,精神上的壓迫使他痛苦地大聲哀嚎。


    “啊!!!!!!!!!!!!”


    教室裏所有人都紛紛被門外華冉的叫聲吸引,但此刻的華冉根本顧不上這些npc怎麽看待自己。


    死又死不了!逃又逃不出去!形象?他人的看法!?全都見鬼去吧!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啊!為什麽我非得經曆這麽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可啊!玩弄我很有趣是嗎?我不是那麽有趣的人好嗎!?


    可惡……


    又要昏死……


    誰能救救……


    ……


    ……


    “……”


    “辛吾景!?”


    星期一第四節課下課的同時,趴在桌子上的華冉突然抓住旁邊的辛吾景。


    辛吾景被華冉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同時,被男人如此熱情地抓住手讓辛吾景也十分尷尬。本打算迅速將手抽走的他發現——華冉的手不停地顫抖。


    抬起頭後,那是一張多麽無助的臉?辛吾景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人竟然會是華冉。


    “華冉,你……怎麽了?”


    “救我……”


    “誒?”


    “救救我啊,辛吾景!!”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惡作劇?不管怎樣,這個說話如此之遜,光看表情就知道不靠譜的人根本不可能是華冉啊!該不會是鬼上身吧!?


    辛吾景被嚇得連連後退,華冉翻過桌椅追了上來。


    “景!你要去哪裏!?你不打算幫我嗎?”


    看到華冉那滑稽的翻山越嶺,同學們紛紛停下腳步對兩人進行圍觀。其中不乏有腐女對兩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可早就顧不上形象的華冉哪還在乎這些,隻是一步步緊逼著他的救命稻草,一個勁地哀求道:


    “如果你還在介意之前的事,不想幫我……?也行……至少殺了我!!你的話應該能想到辦法殺得了我吧!殺了我!殺了我啊!!”


    辛吾景一把按住發了瘋的華冉,用像是生怕少一分貝華冉就聽不到的音量大聲喊道:


    “華冉!!你振作點!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到是跟我說清楚啊!”


    辛吾景一聲大吼,似乎吼回了華冉的幾分魂魄。


    可離正常卻又還差得遠了。


    華冉痛苦地抱著頭,一屁股坐到地上。周圍桌椅被他擠得東倒西歪。辛吾景移開自己身邊的桌椅,同樣坐到了地上,半開玩笑地說道:


    “竟然能把你逼成這樣,想必是件單是說出來就可以直接出書的事情吧?”


    華冉沒有抬起頭,可明顯能感覺的出——他的顫抖正在漸漸消失。


    “真是的麻煩的家夥,這就不回話了,估計你又在想東想西了吧。這樣吧,你在整理清楚前……”


    說著,辛吾景便像尊睡夢羅漢般躺在了教室過道。


    同學們紛紛開始抱怨。


    “9527你搞什麽啊!要睡回去睡!”


    “再愛教室,也不能真當教室是你家啊。”


    “關你們毛事啊!趕緊滾去吃飯去!再拖拉到時吃不上飯可別賴我!走那邊會死啊?”


    辛吾景和其他同學的拌嘴不見停,逗得一旁的華冉哭笑不得地直搖頭。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傻子為什麽可以一次次為了別人而變得傷痕累累。為什麽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改變?


    家庭變故,社會的洗禮。自己到底又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樣的?虛假、唯物,怕過度付出,更怕過度付出後遭人背叛。在不知不覺中我的內心建起了一道高牆,我站在高牆上,如同高緯度生物一般看待著牆外下方的低緯度生物。預判工作中領導與客戶的各種需求,最終我每次都會從他們身上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一切如同預期。也許人生就是一場無趣且枯燥的單機rpg遊戲,而我作為遊戲的資深玩家。為了資源,我會理所當然地去搜刮民脂民膏。為了確保可以通過boss,我會無止盡地淩虐那些低級野怪,一遍又一遍,直到將來我去到最終boss麵前,可以輕鬆將其湮滅。


    可眼前,我做的一切都是那麽徒然,關卡之難,就好比明明一周目的新人模式都還沒有通關卻突然被莫名其妙地被強製傳送到了地獄模式的最終boss跟前。最終決戰的房間沒有窗,房門從外麵被鎖死,boss很變態,它不會殺了我,隻會無止盡的折磨我,然後……我的精神臨近崩潰。


    其實我知道該怎麽逃離這個鬼地方。經過與boss不停地死鬥,房門早已產生裂痕,當然,這點裂痕根本不足以讓我逃出去。可透過裂痕,我看見,門外站著一個我很熟悉的身影。是誰?是誰如此大膽敢闖進我的單機世界?我可以嘶聲力竭並且狼狽地大聲求救,但我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的自己,更不想把我的底線暴露在他人的視線中……於是我回頭,繼續開始了屬於我一個人的死鬥。


    華冉停止搖頭,抬起手臂,咬了下去,越往後越用力,直到手臂溢出血液,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到地麵他也不曾停止。一旁的辛吾景緊皺眉頭,默默看著這一切。


    嗬,愚蠢……這樣的根本不是我……不是害怕,我覺得好孤獨,覺得自己好淒涼,也許……這場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單機遊戲,我可能……玩膩了。


    華冉鬆開嘴,悲愁垂涕地看著辛吾景。


    他決定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一切告訴“辛吾景”。


    可當他一眨眼,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張女人的臉。


    丘銀子?


    他再看——又變成了蕭瑩。


    任吉。


    劉海水。


    芳晴。


    木子慶。


    最後,再次變回辛吾景。


    明明是件如此詭異的事情,但此時的華冉卻倍感安心。


    畢竟,每個人,對他都笑得那麽燦爛。


    漸漸,華冉視線內的世界漸漸變得空白,他知道——他要醒了。


    ……


    ……


    世界是那麽安靜,沒有人再喊自己的名字。眼睛還沒有睜開,嘴角已經開始微微上揚。


    睜開眼後,華冉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個夢寐以求的宿舍。宿舍的其他人都已入睡,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華冉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鍾,心情十分複雜。


    在那邊經曆了少數180個小時,這邊竟然是淩晨2點,離自己入睡不過經過了3個多小時而已。


    躡手躡腳地,華冉下了床,穿好鞋後,獨自走到陽台。


    淩晨2點的學校,黑燈瞎火,陰風陣陣,加上今晚月亮也不探頭,如此氛圍不用來拍恐怖片都有些浪費。


    而華冉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安,畢竟比起這種小兒科,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比這可怕上了百倍。


    華冉伸出自己的手,正麵背麵看了個仔細。隨後再次狠狠咬了口自己的手臂。


    同樣的痛覺,剛才的事情……對,絕對不是一場夢。


    不是夢,其實早在他第三次醒來已經確認,那回到這邊後,為何又要通過咬自己來再次確定此時不是夢呢?這種行為根本毫無意義。


    華冉的想法和行為明顯已經出現了矛盾,而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一點。


    現在的他精神狀態沒有穩定,自己需要足夠的睡眠來保證精神上的損傷複原。


    可看回黑漆漆的宿舍,華冉又膽寒了,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勇氣再次爬上那個床位。


    華冉背靠著走廊護欄,感歎道:


    “盡管早已猜到自己必然能從那個世界逃出來,隻是想不到會以這麽狼狽的形式。”


    實際上,早在第一個星期六,華冉已經破解了那個世界的謎題。


    世界以華冉自身展開,隻要華冉對他人產生打從心裏的不信任,係統便會強製將華冉送到下一天。而逃脫方式也更是簡單粗暴——隻需華冉打從心裏信任他人即可。


    但這對華冉而言又談何容易?


    “求人不如求己,過分出賣自己的內心隻會讓他人更方便的侵蝕自己。”——這是華冉27年以來的人生信條,這種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又豈是那麽容易改變的?更何況現階段的華冉不能接受改變後的自己。於是他跟自己未來的人生打了個賭。


    對那個世界發生的任何事情,不做深入精神上的排斥,如果自己精神快被改變了,不去試圖做精神鬥爭。因為無謂的過度自我鬥爭隻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這個世界的係統可以直接讀取玩家的大腦,隻有自己的精神狀態變成了係統要求的參數,係統才會讓自己放出來。


    順著身體自我保護的本能,華冉一次次失敗,精神狀態一次次被修正,一次次失敗,一次次再修正。終於,在第186次,華冉的精神狀態達到了係統要求的最低限製。那是他第一次願意全身心去相信另一個人。


    可出來之後,也就是此時的華冉,第一時間做的便是與現階段的自己做自我鬥爭,他在嚐試說服現在的自己變回那個懷疑萬物,質疑萬物的自己。因為他堅信——他能擁有現實世界中的所有成就,均歸功於他一直以來賴以維生的這種人生行為準則。


    宿舍內傳來的鼾聲,大小有序的像是在提醒著華冉“夜已經越來越深了”,而靠在宿舍門外的華冉卻不敢有絲毫精神上的鬆懈,一是內心害怕再次被拖回那個世界。另外則是希望在自己情緒還能受之前的自己控製的時候跟動搖的自己做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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