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最後,霍瀾音還是哭了。有了前兩次的經曆,她原以為自己做足了準備,卻不想被衛瞻一次又一次翻來覆去,真正成了案板上的魚。她想喊停,卻不肯求饒,惱得不管不顧對衛瞻又打又咬。


    她香汗淋漓喘息著趴在床榻上,衛瞻捏著她的下巴,問:“歡嗎?”


    霍瀾音咬唇,嘴硬:“歡!”


    “妙不可及?”


    “……不可及。”


    “成。”


    然後,霍瀾音又被衛瞻撈了起來。


    當霍瀾音終於被衛瞻放開,她闔著眼蜷曲著縮在床側,隻覺得腰側疼得厲害,腿上也沒什麽力氣,整個人都乏得很。


    後頸一涼,霍瀾音知道那是衛瞻的麵具。他的靠近,讓她不由身子立刻緊繃起來。不會吧……這人不知道累的不成?


    衛瞻挑開霍瀾音落在臉頰上的淩亂青絲,寬大的手掌輕輕撫著她的臉頰。他的掌心有很明顯的疤痕。雖然霍瀾音看不見,可是觸覺讓她曉得他掌心的疤痕定然可怖得很。


    衛瞻倚坐,抬起霍瀾音的頭,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慢條斯理地撫著霍瀾音的臉。他是無意間發現的,這女人的臉蛋過分柔嫩。當然了,她整個人都是柔嫩的。美味入口即化,美人入懷即酥。衛瞻的拇指沿著霍瀾音的下巴撚過,撫著她的輪廓。憑借著掌中的輪廓,去猜這個女人的五官模樣。


    還是不要太醜吧?


    要不然會影響下一代的長相啊。衛瞻搖頭。算了,她吃了那麽多的藥,生什麽生。


    江太傅曾一本正經對他說:“未免殿下沉迷女色,最好挑選姿色平平之人。”


    嗤,誰知道這老頭兒是不是挑個醜八怪。不過這女人身嬌聲軟,不掌燈,倒是無所謂。


    衛瞻也有些倦了,打著哈欠躺下來,順手拍了拍霍瀾音的臉,問:“還不走?天亮了。”


    已經天亮了?


    霍瀾音心裏“咯噔”一聲,她今天可是有事情的。她慌忙起身下床,雙腿發軟,不由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妙不可及——”衛瞻在她身後拉長了音。


    霍瀾音不理他,假裝沒有聽見,匆匆穿上衣服,小跑著到門口拉開門,晨曦的光照在她的身上。衛瞻眯著眼睛,從被風吹起的床幔縫隙間瞟了一眼霍瀾音的背影。被風吹起的床幔再次落下來,遮了視線。衛瞻挑開床幔時,霍瀾音已經邁出門口將門關合。


    沒看見。


    衛瞻摘了麵具隨手一扔,四仰八叉地躺下,呼呼大睡。


    見霍瀾音出來,姚媽媽趕緊從耳房出來迎上,低聲問:“怎麽這麽遲?再回去梳洗一番恐要去晚了。”


    霍瀾音沒說話,腳步匆匆。若不是衛瞻提醒她已經天亮了,她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來。


    回去之後,霍瀾音將鶯時和姚媽媽攆了出去,獨自沐浴。她實在是不想被她們兩個看見她身上的痕跡。衛瞻總喜歡捏著她的細腰,使得她的腰間紅了一大片。這回連腿上和胸前也是紅的,觸目驚心。


    霍瀾音沐浴後穿上宋氏送來的淺紅色襦裝,繞出去時沒見到姚媽媽和鶯時,轉而去小廚房尋她們。


    “鶯時,你幫我把這碗長壽麵悄悄送給荷珠。”姚媽媽小聲說。


    鶯時嘟囔:“她現在飛上了枝頭未必會吃這個……”


    “我曉得的,她吃不吃都沒關係。送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不要讓旁人知道,別給她帶來麻煩,隻說是大廚房送過去的。你與鳶時有些交情,托她幫幫忙。對了,也別讓音音知道,免得她心裏不舒服……”


    霍瀾音假裝沒有聽見,悄悄離開,回到堂廳,等姚媽媽端著長壽麵進來,她笑著吃了。時辰著實不早,她匆匆吃了麵,帶著鶯時往宋氏住的西院去。剛邁進院子,就聽見屋子裏熱鬧的笑聲。周家的幾位表姑娘已經到了。


    錢媽媽還在養傷,丫鬟為霍瀾音挑起簾子。


    霍瀾音邁進門檻,屋子裏的笑聲一瞬間消失。


    周荷珠回頭看向霍瀾音。周荷珠穿了一身大紅的襦裝。霍瀾音掃了一眼周荷珠身上的裙子,收回視線。這條裙子是霍瀾音自己設計的,甚至袖口和衣襟的繡紋都是她自己繡的,為了生辰宴上穿。


    這條裙子的確在生辰宴上穿了,卻穿在了周荷珠身上。即使與周荷珠並不合身。


    不止是這條裙子,就連今日生辰宴的擺設、請柬、膳食,都是霍瀾音精心為自己設計的。因為到了來年秋天,她便會出嫁。這是她留在周家的最後一個生辰,才用心想了那麽多花樣,請了好些人來。


    宴席如期,主角卻不是她。


    周家表姑娘宋婉茹笑著說:“瀾音姐姐怎麽來得這麽遲!”


    一旁的宋婉晴掩唇譏笑了一聲。


    宋婉茹看了姐姐一眼,愣了一下,又重新笑起來,對霍瀾音道:“瀾音姐姐,你快來看呀!姑母把那件傳家寶送給荷珠做生辰禮啦,你瞧瞧是不是可好看?”


    霍瀾音望向周荷珠麵前小幾上擺放的孔雀藍釉妝奩盒。霍瀾音喜歡收集古玩,從小就喜歡這件宋氏陪嫁的古物。宋氏一直沒舍得給她。


    “是,很好看。”霍瀾音走過去,探手去摸。她的指尖兒還沒有碰到妝奩盒,宋婉晴忽然開口:“你可當心些,別弄壞了。”


    霍瀾音便收了手,看向宋婉晴,平靜道:“表姑娘說的是。”


    聽見霍瀾音稱呼姐姐表姑娘,宋婉茹一時不解。才十一歲的她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隱約明白了點什麽,閉著嘴巴不再說話了。


    宋氏自然曉得霍瀾音一直很喜歡這個孔雀藍釉的妝奩盒,甚至幾次央求送她。宋氏一直沒舍得給,如今是覺得對荷珠愧疚,才拿來送了荷珠。瞧著霍瀾音望著妝奩盒的眼神,宋氏不由有點心疼。


    眼前浮現以往每年的今日,她陪著霍瀾音慶賀生辰的場景。這麽一回憶,心裏更是酸得難受,不禁想著今日也該給霍瀾音準備點禮物才好。這般想著,她摸上了腕上的翡翠玉鐲。這玉鐲雖不如送周荷珠的妝奩盒昂貴,可也是她的佩戴多年的陪嫁。


    宋婉晴忽然開口,笑著問:“姑母,今日怎麽沒瞧見錢媽媽?”


    宋氏愣了一下,想到如今不省人事的錢媽媽。再看向霍瀾音時,宋氏皺了眉。這孩子怎麽能這麽狠心?難道真的是因為奴籍的骨血讓她毫無善念?她摩挲著翡翠鐲子的手默默放下了。


    一直看戲的周家大姑娘周靜蘭打了個嗝。


    周玉清這邊的表親王嘉瑜朝霍瀾音招手,說:“音音,你上次送我花樣我有些地方沒弄明白,趁著賓客還沒到,快來與我仔細說說。”


    算是為霍瀾音解了圍。


    不多時,賓客陸續來府。周家的姑娘,甚至是表姑娘都是主人,都要去迎接。


    宋氏原本想著讓霍瀾音帶著周荷珠與來賓一一打招呼,可王嘉瑜一直拉著霍瀾音說話。雖然王嘉瑜也是表親,可其父官職很高,宋氏也與她關係一般,不方便抹她的麵子。至於趙氏的女兒周靜蘭,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宋氏隻好央了宋婉晴和宋婉茹陪著周荷珠。


    王嘉瑜拉著霍瀾音悄悄走到院子裏的角落,避開了旁人的視線。


    “表姐是有話要與我說?”霍瀾音問。


    王嘉瑜身量嬌小,人也溫柔淑嫻。她拉著霍瀾音的手,柔聲低語:“我早想著來看你,可最近大雪不歇,路上實在難行。你不需要多說,我也曉得你現在的處境。姐姐隻問你可有日後的打算?”


    日後的打算自然是有的,可卻不是三言兩句能夠說清楚的。更何況衛瞻一行暫住周家的事情,也沒有很多人知道。霍瀾音也不確定王嘉瑜可從他父親那裏聽說此事。


    霍瀾音點點頭,說道:“多謝表姐記掛,我心裏都有為自己打算的。”


    “能有什麽打算呢?你的好姻緣沒了,連宋婉晴都能明著踩你。更別說今日來參宴的人裏有多少是冒著雪來看你的笑話。”王嘉瑜悠悠歎了口氣,“幸好舅舅沒讓你離開周家,還給了你養女的身份,倒也不至於被旁人太欺負。”


    霍瀾音曉得這個表姐的性格,她既然這麽問,定然是有要事要說。霍瀾音目光不經意一掃,看見王嘉瑜的庶兄王景行立在遠處的抄手遊廊裏,正遙遙望向這邊。


    王嘉瑜順著霍瀾音的視線看了一眼,問道:“瀾音,你覺得我庶兄如何?”


    霍瀾音驚訝地看向王嘉瑜。


    “實不相瞞,二哥哥中意你已久,隻是身份差異一直不敢表露。他雖然是庶出,可自幼一起長大,你知他為人。他手裏也有幾間進賬不錯的鋪子,總歸是吃穿不愁。我家裏的情況你也曉得,沒有刁鑽的惡婆婆,也沒有勾心鬥角的妯娌。我與你說這些話不僅僅是我和二哥哥的意思,也是得了母親的首肯。隻要你點頭,我們家裏都是歡迎你的。”


    霍瀾音望向王景行,王景行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攥緊,莫名緊張起來。他自幼遙遙望著的表妹宛如蒼穹皓月,是他不可采摘與企及的。如今一場變故,他的皓月落入泥潭。他在心疼之餘,那顆死潭般的心不由活了起來。這是他離她最近的機會,他想將她娶回來捧在手心裏寵著,再不讓她受風雨之摧……


    王家人的麵孔一張張浮現眼前,不需多想,霍瀾音曉得這是多好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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