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音剛走出小院子,迎麵撞見正往這邊來的周荷珠。霍瀾音掃了一眼周荷珠身上的草綠色鬥篷。這件鬥篷是宋氏上個月給霍瀾音做的,丫鬟送來時,荷珠曾連連誇讚十分好看。霍瀾音還一次未曾穿過。


    霍瀾音收回視線,問:“你是來找我?”


    霍瀾音打量周荷珠的時候,周荷珠也在上下打量著霍瀾音。霍瀾音身上穿著茶白的舊鬥篷。周荷珠知道這件鬥篷一點都不禦寒,跟她現在身上的這件草綠色的鬥篷沒法比。尤其是有風的時候,寒風能輕易吹透鬥篷。這件鬥篷曾是周荷珠穿了兩個冬天的,她還記得當初拿了霍瀾音給她的賞錢,她咬了牙才舍得買。


    “母親讓我找你,多問問明日生辰宴的事情。不過看你似乎有事要出去。”周荷珠說道。


    “是去大殿下那裏。”


    “那是耽擱不得。”周荷珠點點頭,向一側退了一步讓開路。


    霍瀾音輕輕頷首,也不再多言,繼續往前走。


    周荷珠忽然說:“雖然這件鬥篷沒有那麽禦寒,可是我喜歡得很。因為是第一件我自己去挑買的鬥篷。那時候我抱著它心想以後好好伺候姑娘,可以得更多的賞錢,說不定還能買更暖和的。”


    霍瀾音背對著周荷珠,聽她說完這些。她回過頭望著周荷珠,詢問:“二姑娘是想留著做個念想?”


    周荷珠從回憶裏回過神來,抬眼對上霍瀾音的目光,問:“可以嗎?”


    霍瀾音低頭解開胸前的係帶,將鬥篷脫下來,遞向周荷珠。


    周荷珠望著霍瀾音臉上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接。


    一旁跟著霍瀾音的姚媽媽望著周荷珠,欲言又止。這些日子,她沒有再見過這個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今日見到,周荷珠也是一眼不曾望向她。或許這孩子還會因為叫一個乳娘十六年親娘而覺得恥辱。姚媽媽隻能沉默跟著霍瀾音轉身離開。


    周荷珠抱著那件茶白色的鬥篷,目送霍瀾音走遠。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鳶時不解地問:“姑娘,這件鬥篷已經很舊了,您真要留著?”


    周荷珠捧著鬥篷送到鼻前聞了聞,上麵有好聞的香味兒,那是霍瀾音的味道。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把鬥篷遞給鳶時,道:“拿去扔了吧。”


    她拉緊身上這件草綠色鬥篷的衣襟,腳步匆匆地往回走。


    鳶時想了想,小跑著追上周荷珠,笑著說:“姑娘,您就別理她了。反正您很快就要嫁到沈家去……”


    今年冬天真的很冷,從未有過的寒冬。


    又開始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落在霍瀾音的青絲上。


    “要不,我回去再給你拿件棉衣吧?”姚媽媽說。


    “不用了。不冷。”


    霍瀾音心平氣和地走進望霄院。一個清秀的姑娘腳步匆匆往外走,懷裏提著幾包藥。霍瀾音多看了兩眼她手中抱著的藥。擦身而過,霍瀾音不由停下腳步,問姚媽媽:“你可見過這個人?我怎麽瞧著眼生得很,不像府裏的丫鬟。”


    姚媽媽搖頭:“是眼生,以前沒在府裏見過。興許是大殿下這邊的人吧。”


    霍瀾音沒說話,沉默地往裏走。她瞧著那姑娘懷裏抱著藥,不由想到前段時日以藥為飯的日子。


    霍瀾音心裏驚了一下。


    莫不是大殿下真的要重新喂出一個新“藥引”來?


    霍瀾音心裏怦怦跳著,加快幾分。


    是因為她生病了,有幾日沒過來?還是因為衛瞻厭惡她?


    霍瀾音不由不安起來。她連逃跑的幾條路線都爛熟於心,倘若最後衛瞻對她不滿意換了個女人,不帶她離開西澤……


    霍瀾音剛思索著,忽聽見屋子裏好像什麽瓷器摔碎的聲音,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像是桌椅被踢倒的聲音。霍瀾音趕忙加快了腳步趕過去。推開房門,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奚海生和小豆子兩個人合力將衛瞻壓在椅子上,林嬤嬤和江太傅用沉重的鐵鏈一圈一圈將衛瞻捆綁在椅子上。


    “這是怎麽了……”


    霍瀾音話音剛落,衛瞻忽然發力,圍在他身邊的四個人頓時被震開,而那沉重的鐵鏈也被震得寸寸斷裂。


    衛瞻喉間發出古怪的嘶吼聲,像咆哮的野獸。他橫衝直撞地朝門外跑去。


    “攔住他,不能讓他跑出去!”江太傅急喊。


    立在門口的霍瀾音瞧見衛瞻衝過來,他今日沒有戴帷帽,隻帶著張牙舞爪的麵具,露出一雙猩紅的眼。他的瞳子黑得駭人,眼白卻是如血的紅。


    霍瀾音嚇得轉身想跑,卻因為江太傅的話不得不鼓起用力攔在那裏。她知道這以人為藥的偏房是江太傅所做,倘若她這個時候躲開,恐怕江太傅更要換人。


    霍瀾音想也不想,鼓起勇氣張開雙臂牢牢抱住衛瞻的腰。


    隔著厚厚的衣料,霍瀾音也因衛瞻身上的寒意打了個寒顫。衛瞻整個人像一塊冰,寒冷得毫無人的溫度。


    衛瞻咆哮著抓住霍瀾音的腰,霍瀾音立刻覺得腰間火辣辣得疼。衛瞻的力氣很大,仿佛輕易能夠捏斷霍瀾音的腰。


    “閃開!”奚海生爆喝一聲,拉開慌了手腳的姚媽媽,手中的長劍朝著衛瞻的手臂劃下去。


    幾層衣料劃破,皮肉亦劃破。黑色的血順著傷口淌下,濕了霍瀾音的衣裳。


    衛瞻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他捏著霍瀾音細腰的手慢慢鬆開。整個人像是忽然失了力氣,無力地靠在霍瀾音身上。他垂著頭,下巴搭在霍瀾音的肩膀。


    霍瀾音回頭望了一眼身上沾染的黑色血液,一陣後怕。


    不過衛瞻終於停了下來,屋子裏的人同時鬆了口氣。


    奚海生用袖口擦了擦額上的汗,說道:“再這麽下去,早晚控製不了殿下。”


    衛瞻突然咳嗦了一聲,霍瀾音的心跟著瞬間揪起來,生怕衛瞻再一次失控。她又一次聽見衛瞻喉間發出古怪的聲響來,然後是衛瞻吸了吸鼻翼的聲音。


    衛瞻闔著眼,隨手一抓,抓住霍瀾音的後衣領,湊近嗅了嗅,然後不耐煩地說:“臭。”


    霍瀾音頓時鬆了口氣。


    衛瞻的聲音陰沉中帶著絲沙啞的疲憊:“艸,這回又是誰砍我?”


    奚海生板著臉,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衛瞻搭在霍瀾音腰際的手垂下去,整個人也逐漸失去了意識。霍瀾音急忙扶了一把。


    “扶殿下坐下。”


    江太傅歎了口氣,轉身去拿桌上的藥匣,給衛瞻包紮傷口。他掃一眼滿地的狼藉,默默用紗布一圈又一圈裹上衛瞻的傷口。


    眼前不由浮現曾經那個俊朗儒雅的少年郎,又是一聲歎息。他這一生桃李遍天下,卻唯以衛瞻為傲。


    最後一層紗布裹好,他抬頭看向昏迷中的衛瞻。唯願他能變回曾經的模樣。


    小豆子和奚海生扶著衛瞻到房中躺下,霍瀾音也被留在了那裏。


    霍瀾音看著床榻上的衛瞻,心裏不由有些害怕。


    小豆子瞧了出來,說道:“夫人別擔心。殿下今日既然已經發作過,便不會再發作了。殿下眼下昏迷,等下清醒時恐又要無法入眠,所以請夫人留下作伴。”


    霍瀾音輕輕頷首,曉得這是她的任務。


    小豆子和奚海生退出去之前,放下了窗前的簾幔。


    霍瀾音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望著昏迷中的衛瞻。


    “是什麽邪功把你變成這樣的呢?你又為什麽要去修煉邪功?”霍瀾音喃喃輕語。她的確想不通,一個本就十分優秀日後要登基為帝的太子爺為何要冒險修煉邪功。難道真的如傳聞所言隻為了討陛下歡心?霍瀾音總覺得不可信。


    霍瀾音起身吹熄了屋內的蠟燭,而後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距離衛瞻稍遠些的地方躺下。明日要早起忙著生辰宴,她曉得如今西澤很多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她得打起精神來應對才好。


    霍瀾音盼著身側的衛瞻一直睡著,可還沒等她睡著,衛瞻就醒了過來。


    衛瞻睜開眼睛,目光很空,麵無表情。他心裏有一團火,燒得他變得暴躁與憤怒,恨不得一拳拳砸下去。


    “殿下?”


    衛瞻偏過頭看向霍瀾音。


    霍瀾音眼前浮現傍晚時遇見的那個清秀姑娘,危機感讓她小心翼翼地抬手,將手搭在衛瞻的手背,語氣溫柔:“殿下可覺得傷口疼?”


    衛瞻沒什麽反應。


    霍瀾音輕輕支起上半身靠近衛瞻,青絲垂落,落在衛瞻的喉間。她假意一個不小心,身子栽歪了一下,伏在衛瞻的胸口。


    “可是壓到殿下的傷口了?”霍瀾音的聲音又軟又急。


    霍瀾音慌忙在一片黑暗裏摸索,摸到衛瞻的胸口,指尖兒輕輕撫過。


    衛瞻忽然開口:“你勾引男人的手段真拙劣。”


    霍瀾音一僵,抿抿唇,才開口:“第一次嚐試,是不太會。下次會努力些的。”


    “嗬。”衛瞻冷笑了一聲,擒著霍瀾音的手腕,把她纖細的玉指在掌中把握,說道:“說吧,什麽目的。”


    霍瀾音忍著發燒的雙頰,強自鎮定地說:“承歡。”


    衛瞻又是冷笑了一聲,道:“算了吧,不是死魚就是哭哭啼啼。你哪兒歡了?”


    霍瀾音硬著頭皮說:“初時怕些,後來回味卻覺妙不可及。的確是歡的。”


    “哈。妙不可及。”衛瞻拍了拍霍瀾音的臉,“成。”


    霍瀾音很快被衛瞻壓在身下,她打定主意好好表現,該迎合的時候迎合,該叫出聲的時候要叫,該咬他的時候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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