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帳下的兵,竟然持刀攔在我要走的路上。——我再說一次,讓開!」


    而劍下之人,卻隻是回覆:「陛下嚴令,不許太子殿下離開潛淵殿,屬下不過奉命而已。」


    墨鯉攥緊長劍,眼中殺機畢現。他緩緩攥緊劍柄,萬分克製地深深呼吸。正待再言時,一道清越女聲插入其中,藍衣仙子靜靜地立於潛淵殿前。


    「太子殿下。」鄺露淡道:「您若執意違令,請先斬上元、再踏天門。」


    殿外光芒漫入,數步之遙,如隔天塹。


    「鄺露姐姐……」墨鯉怔然片刻,頹然垂首,握劍之手鬆懈下來,他的語氣極為疲憊。「為什麽……我總要躲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五千年前,哥哥一力承擔、鏘然玉碎,換得洞庭三萬水族、一個鯉兒。……如今我已有回護他的能力,卻又隻能斂翼求存、無用至此!」


    「陛下已下詔書,冊洞庭君墨鯉為太子。天劫過後,即刻登位。」鄺露無波無瀾地重複旨意,隨後軟化下聲音,注視著這個看著長大的孩子,低聲道:「拔筋換血,褪鱗焦尾,百轉成龍。我們鯉兒確實長大了。……就這一次,你再聽鄺露姐姐最後一次話,好嗎」


    墨鯉熬紅雙眼,眸中水汽盈眶,無聲地與她對視。他慢慢啟唇,聲音喑啞。


    「……我不要聽,求您成全鯉兒。」


    鄺露沉默地注視著他,神情似有一瞬的恍惚。但她仍舊未曾動搖地站在潛淵殿前,甚至還走近墨鯉一步。


    她拾起墨劍,放到鯉兒的手心,語氣鄭重得近乎懇切。


    「那鯉兒也應成全鄺露姐姐。」她扶正劍鋒,讓墨色染就的刃割破□□與肌膚,沾到上元仙子鮮紅的血跡,眉目堅決中透出一股至死不悔的剛硬之氣。「太子殿下若要踏出潛淵殿一步,請先手刃鄺露。」


    墨劍被猛然棄置在地,不肯再飲血半分。正當劍身落地時,第二道天雷作響之聲轟然炸裂,天幕急遽漆黑。


    鄺露的輪廓沉進無邊的陰影裏。


    她說:「未成道心者,即便勉力接下天雷一道,也是轉瞬湮滅、魂飛魄散的結局。何況殿下已負重任,更不能以身涉險。」


    這語氣像是公事公辦,可墨鯉知道,鄺露每一字每一句的平穩如常中,都溢滿莫可言狀的擔憂與恐懼。


    她是這六界裏,應龍天帝的最忠之臣。也是凡塵種種裏,微末至極處的求不得之人。


    「我不會做傻事,我……」他說不出來,頓了頓聲音,繼續道:「潤玉哥哥渡劫,各界狼子野心者必蠢蠢欲動,難道,我連為之戰的資格都沒有嗎」


    回答他的是鄺露寂然的眼。


    她很輕地笑了,分明是在笑,可又像是很深切、很沉鬱的哭了。


    她說:「鯉兒。我與他相識於微時,欲終生奉他為主,隨其左右。如此願望,亦不可得。甚至天劫臨世的緊要關頭,也無法向我的君子身邊看上一眼。你說——我該有的資格,又向誰討要。」


    鄺露向前走了幾步,一直停在墨鯉身邊。此刻夜幕沉冷無星,此刻夜風冰寒刺骨,一如她幾千年的追尋——終至無光之境。


    「我與你有相同的恨。可有些事,他們能做,我們不能。」鄺露垂下眼,輕輕地道:「因為你我的擔子,比任何人都要重,都要艱難。鯉兒,你可知陛下究竟交給了你什麽


    「是生靈——是他愛的億萬生靈。每一個都有足夠的分量,壓彎你、壓垮你。」她抬手按住墨鯉的肩,「鯉兒,這就是他走過的路。」


    墨鯉佇立在原地,久久無言。


    隻有眼淚,慢慢的、一滴一滴地,浸透衣袖。


    ……


    神雷落下。魔界大軍擅進百裏,已成壓境之勢;獸族妖界整軍向東,欲渡登天星雲梯。


    各界謀權者,虎視眈眈。


    應龍天帝此劫與尋常飛升上清的劫數已有不同。其威勢震悚各方,但也預兆著天劫之艱險,宵小趁此圖謀,欲犯六界之首。


    塵煙四起,烽火將燃。


    ☆、叩問


    黑雲翻騰,狂風席捲。萬物皆在雷劫下震顫不已。斷壁殘垣之中,天帝陛下身形瘦削,雪衣獵獵。


    此時,晴空已作寒夜。雲霄之間滾出炸響的紫電雷霆。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唯獨他身上三尺白衣,是這苦澀塵世中最清淨明亮的一抹。


    兩道劫雷,將一切阻隔劈得粉碎,毫無保留地轟落在潤玉身上。交疊的電光映亮滴落的血液,勾勒出天帝陛下靜到極處的神情。


    這六界萬物都因他震動、隨他沸騰。但這個人卻隻是冷著一雙寂寥的眼,微微抿起沾著殷紅的唇,沉默地抬首望向天際。


    最寂冷之人,恰有一顆極熱的心。他無聲地計算著下一道天雷的威力,悄然思索著隨後而來的心火劫要如何應對……他甚至分了一絲神,不以為意地想著這四麵楚歌,將成鯉兒登位後最好的祭品。


    劫雷印下的焦黑痕跡沒入肌膚之中,未曾留下一絲真正的傷痕。


    眼前電光乍起,第三道神雷卷席著風雲,如奔虎龍騰,俯衝而下,餘勢掃蕩過的地方寂然如死。這道天雷驟然降落,將天帝陛下的身影籠罩在一片劈啪電網中,流竄的紫光滲入他每一寸肌膚、探進肌膚下精細的骨骼。


    迸出一股急遽的劇痛。


    潤玉素來是慣會忍痛的。他早已習慣不太強烈的痛苦。但這道雷帶來的劇痛漫入骨髓,讓他想起幼時失血過多時,冷到極處的滾滾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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