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畢業儀式。


    這次他的紐扣終於離開那片衣襟,沒人知道它去往何方。發現這件事時,相對於不甘心,心裏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我終於失戀了,終於。


    不管是誰,他喜歡的話,他開心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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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了東京一所很普通的大學就讀,他則走上了職業網球的道路。後來同學間的聯繫慢慢稀薄,我幾乎聽不見關於他的事,更多的時候,是由新聞來告知他的消息。


    繼數年前的越前南次郎之後,他和手塚國光、越前龍馬等人再次共同締造了日本網壇的輝煌。隻是新聞至多報導的是比賽的事,賽事之外的事情,除卻他的親友,誰也無從得知。


    一切果然是要靠緣分。我和他確確實實是無緣的,就算以前曾在同一間課室裏,就算我們同住在一條街道上,我們之間的距離也不會縮短哪怕一厘米。


    在大學的我和以前沒有什麽分別,因為不談戀愛,也沒有太多的興趣愛好什麽的,反而可以專心於學習。此時好友已經和她交往了幾年的男友結婚,專心做家庭主婦。


    婚禮上,我被邀請去做伴娘。她笑得格外美麗,於是我也有了「要不自己也試試看和有好感的男生交往如何」的念頭。終歸還是做不到,就算對某個男生有好感,那也僅止步於好感,再也無法深入一步。倒不是仍舊沉溺於單相思,隻是曾經喜歡過那樣優秀的人之後,再看其他人似乎都欠缺了些什麽。


    我曾思索過,我到底喜歡他什麽。說不出來,好像一開始就喜歡上他,然後自己越陷越深卻又找不出絲毫緣由。喜歡他成為了我的習慣。仔細想想,把這個定性為喜歡也不太對,其實它更接近於年少時的執念。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是這樣吧。


    那就算了,既然沒辦法喜歡別人,單身也沒什麽不好,反正不會妨礙到什麽人。這樣的想法在心裏慢慢紮根成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心如止水,大學畢業時還得了個「優秀畢業生」的名號。


    工作好幾年後,他要退役的事成為當年的一大爆炸性新聞,後來輾轉聽說他要結婚的消息,隻是新娘身體似乎並不是太好。


    還記得有人問過他他喜歡怎樣的女生,我豎起耳朵聽了半晌就得到一句「身體健康的女孩子」。當時還納悶這個標準也太籠統了些,現在想來,隻要心裏有那個人,什麽標準都不是問題吧。


    同樣得知這件事的好友專程問我是否後悔過,沒有在最年少氣盛的時候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


    “要是當時再勇敢一點,說不定呢?”


    我仔細想了想,然後搖頭:“就算說了也不過是圓了自己的念想而已。我自己最清楚了,他對我沒有一點多餘的感情,沒可能接受的。興許現在都不怎麽記得我長什麽樣。”


    年少時想到這些心口還會痛一把,現在卻能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可見是放下了。


    好友攪拌著杯中的咖啡,嘆息不已。或許依照她的性子,會在這個時候最後搏一把。然而生活終究不是熒幕和小說上來得那般簡單,壯著膽子告白後驚喜地發現原來對方也傾心於自己,這種橋段在現實基本沒什麽市場。且不提他就要結婚,就算他還處於戀愛階段,我也不可能那麽做。


    明知對方已有戀人還對他說“我喜歡你”,在我看來這是不合道德的。退一步說,即使他單身中,心裏沒有我的話,我說一百遍“喜歡了你很多年”也沒有用。也許他會感動,也僅限於感動,而不是感情。


    如果有人對我用情至深、無怨無悔,我就應該和他在一起的話,哪裏還會有那麽多的傷心人呢?世上從來沒有“一方付出另一方就必得回應”這樣的道理,除非是在道德綁架中。


    轉眼又是幾年,沒過多久就是我29歲生日。


    孩子已經可以滿地跑的好友每天在柴米油鹽中快樂地生活著,而我為自己的工作努力著。各人的選擇不同,道路也不一樣,但是隻要過得快樂就好。


    眼見著年齡慢慢步入30歲,家人並不反對我目前想保持單身的想法,我為自己的事業忙碌,過得挺愉快的。


    若無意外,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可惜生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讓我被那些鋼筋砸中。


    送到醫院時,我已經藥石無靈。母親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問我還有什麽想要完成的事。我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思維卻高速運轉著:存款要交給父母,卡號和密碼都記在本子上;工作的交接問題有些難辦;還有很多想告訴他們的事沒來得及說;幸虧還有哥哥在……


    但我的力氣隻容許我說出那幾個字:“我、房間……抽屜第二格、最底下……日記……”


    再也沒力氣說話,我閉上眼,等待著那一刻。徹底陷入黑暗前,我還是後悔了:如果還有機會活一次,一定要把心思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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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城由依在女兒公寓的房間裏找到了她說的那本日記。一堆瑣碎的事裏,有一頁這樣寫著:「如果哪天我死去,我會捐獻出身上所有可用的器官,然後讓家人把我的骨灰灑向大海。如果可以的話,一定會這樣做。」


    她抱著日記落了一晚的淚後,決定如女兒所希望的那樣去做。她特地向醫院詢問了七葉心髒和眼角膜的去向,得知她的心已經移植到一個等待多年的女子身上。那個女子已經結婚,過得很幸福,唯一的遺憾便是自己的先天性心髒病和未知的命運。


    她婚後的姓氏是幸村,她是女兒日記裏那個喜歡了很久的男人的妻子。


    七葉健康的心髒在排異反應期有驚無險地過去後,有力地搏動於她的胸腔。


    結城由依有時候會想,這算不算用另一種方式圓滿了七葉深藏多年的心願,盡管不是她最希冀的方式。


    她留意著幸村夫婦的消息,知道後來他們協商之後,順著幸村太太的願望收養了一個孩子,一家三口平靜安寧地生活著。


    她相信若是七葉知道的話,一定會真心地祝福他們。


    幸村先生從始至終不知道七葉對他的感情,他會去她墓前感謝她,偶爾會偕同妻兒上門拜訪。


    他隻是不知道,有一個喜歡了他很久的女子,在死亡來臨之際,選擇幫助他和他所愛的人更長久地在一起。


    她的女兒喜歡他,從國中時開始,卻沒有因為死亡而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可以和正文插pter09結合來看。


    對原來的七葉下了狠手,頂著鍋蓋跑路,債見。


    ☆、倘若與「她」相遇


    盡管外表別無二致,幸村精市確信麵前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妻子。


    “你是誰?”


    明明笑起來同樣露出貓唇的模樣,對方的神情卻和妻子截然不同。


    “我是結城七葉呀,”她凝視著他,“隻不過不是這個世界的「七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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