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中經常見不到人影反而變成了百合子,這種反常下,瑞人和藤田的憂慮感染到了葵子,讓她也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家裏似乎人人都在為百合子而擔心,除了真島。


    他仍和往常無二的侍弄著花草,讓它們在這日益衰敗的宅邸裏欣欣向榮。


    “真島不擔心姐姐嗎?”


    葵子忍不住問道。


    “為什麽要擔心大小姐?”


    真島反問道,仿佛她問了個怪問題。


    “可是大家都很擔心。”


    “您是說大小姐和鏡子夫人的事嗎……”


    見葵子點了點頭,他不禁笑了笑。


    “我隻是一個傭人而已,並沒有資格和身份對大小姐的交友選擇做出評判。”


    “藤田也是傭人啊。”


    “可他在這裏工作很久了,這裏已經是他的家了。而且在小小姐心中,藤田管家難道不是家人一樣的存在嗎?”


    “這裏不是真島的家嗎?”


    “不是哦。”


    “可是真島也在這工作了很多年了。”


    葵子艱難的掰指計算著。比起管家的十多年,五年確實算不了什麽。但比起這個家的大多數傭人,五年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這五年的時光,占據了葵子大半的記憶。


    “我也已經把真島當做家人了。”


    “……可這隻是小小姐的一廂情願不是嗎。”


    這樣的問題最考驗真島的耐性,他不禁嘆了口氣。


    “您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呢。”


    “那……真島不願意做我的家人嗎?”


    葵子十分委屈的問道。


    “……”


    “傭人是做不了小姐的家人的”


    半晌,真島才擠出了這個拙劣的理由。


    這顯然不是他最初想說的,因為替換的匆忙甚至還和上文矛盾了。


    好在葵子並不是什麽心思縝密的孩子。她並沒有去細究這其中的漏洞。


    她順著這個理由繼續問了下去。


    “那我可以做真島的家人嗎?”


    “小小姐啊……”真島又想要嘆息了“這句即使調換了語序也是一個意思。”


    “不一樣的。”


    出乎意料的,葵子很認真的反駁了真島。


    她看上去竟然有幾分清醒。


    “那個需要好多好多人的同意,可這個隻需要真島同意。”


    真島不知道該說葵子是聰明還是愚笨好。


    她總會在一些不合時宜的地方讓他噎住。


    “真島同意嗎?”


    她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非常較真的想要聽見答案。


    “……”


    “真島?”


    “……”


    真島還能怎麽辦呢。


    在拒絕的選項慢慢粉碎後,他隻剩下了進退維穀的同意。


    葵子笑了起來,像是一朵迎著太陽綻放的小太陽花一樣。


    “那這一次,我可以叫你哥哥了嗎。”


    她滿含期待的問道。


    「您應該直呼我‘真島’」


    這是真島對葵子最初的告誡。


    主僕有別。所以他既不能是“芳樹哥哥”,也不能是“真島哥哥”,他隻能是“真島”。


    他讓她將不得當的言行和想法埋在了心底,卻沒想到那並沒有被時光的沙礫所分解,而是與釀成了願望的種子,在五年後的今天破土而出。


    像是一個圓環,兜兜轉轉著在這一天回到了原點。


    “……真島哥哥?”


    見真島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葵子又大膽了一些。


    “芳樹哥哥。”


    女孩的聲音像是蘸了蜜糖一樣甜。


    暖洋洋的,像是要將什麽融化。


    “……隻能私底下。”


    真島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而這一步近乎潰退了所有的底線。


    在白日裏被蜜化的笑語所融化,又在夜裏被復仇的冰霜所凝固。


    反反覆覆的,連心都變得奇形怪狀起來。


    為何要將他綁上鍾擺。他最憎恨不定的搖擺。


    百合子已經摸到線團的一角了。她拜訪了鏡子,翻找了倉庫卻沒有找到最關鍵性的鑰匙,因為那本日記本在真島的手裏。


    在繁子剛去世的時候,真島就讓三郎從倉庫裏翻出了這個權作回憶的紀念品。


    百合子變聰明了。她本就置身於迷霧中,卻又添加了一層迷霧在自己的身上。她學會了聲東擊西和暗度陳倉,讓人摸不清她的目的。


    但一切卻仍在真島的掌握之內。


    他等待著。等待著她抽絲剝繭。


    當對方在倉庫一無所獲並茫然的停下腳步後,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百合子仍在東奔西跑著,似乎一天天都在更接近著真相。


    但在真島看來,能牽引著百合子找出真相的線已經徹底斷掉了。那不過是表象為希望的徒勞。


    真島想結束這一切。


    迫不及待的。


    但在動手前,他還是給了他們一次機會。十分簡單粗暴的近乎於直白——


    “咦?”


    在傭人房撲空了真島的葵子從地板上撿起了他遺落的外套。


    有什麽東西從袖口中掉了下來。輕飄飄的落在了她的鞋麵上。她下意識的彎下腰,將那也撿了起來。


    ——是朵非常漂亮的桔梗花。


    ******


    另一邊,一早就出門的百合子乘上了最近的一班火車。


    她將要去往鏡子夫人所提示的,母親養病期間住過的深山中的別墅。


    幾日來她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但實際卻是在驗證夢境中零碎的信息。


    像是在玩什麽解密遊戲一樣,她發現她白日裏驗證的東西越多,在夜晚就能夢見更多的信息。


    前一晚,她夢見了母親的日記本。


    罕見的,她記住了其中的大部分內容。


    荒謬之餘,她隱隱握住了大門的鑰匙。


    日記中的曖昧文字循環往復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別墅庭院中嬉戲玩耍的兄妹就像是什麽的暗示。


    百合子想起了母親臨終前說過的話——


    「真正的愛,隻能從繼承了同樣血脈的人那裏得到」


    在管理人女兒的指引下,她來到知情人阿菊的宅子。


    十五年,父親也曾來到此地,打聽著和百合子同樣的事情。


    ——二十五年前,母親究竟在這座別墅裏發生了什麽。


    “你……是怎麽想的……”


    滿頭蒼髮的阿菊凝視著她,她在發抖。


    百合子有預感,一旦她猜錯了,她絕不可能再從她口中打聽到什麽。


    “我……”


    電石火花之際,百合子忽然想起了一段狀似無關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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