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兵如潮水般湧向亂石堆,宛若黑暗之潮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距離亂石堆剩下百步之遙,黑暗之潮分裂成兩條支流,繼續衝鋒,兩條支流仿佛兩支利刃,以鉗形之勢狠狠刺入燕軍陣地。不等燕軍反應過來,黑潮又在亂石堆邊緣匯合,形成一條密不透風的圓圈,圓圈將五百燕軍死死圍在亂石堆中心。


    黑騎兵全身束裝,身披玄甲,頭戴鐵盔,隻露出一雙眼睛,冷漠的注視著外麵世界,胯下坐騎都是清一色西域寶馬,價值千金。


    步兵對騎兵,如果騎兵衝鋒速度放緩,隊列又比較密集,步兵還是有較大勝算的,何況現在騎兵還是在從由下向上進攻,這樣的角度更利於步兵反擊。


    麵對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燕軍躍躍欲試,不等左司馬伍亮下令,燕國弓手自發向秦軍發動了攻擊。


    弓手拽滿弓弦,瞄準騎兵腰部位置,腰部是騎兵軟肋所在,這裏連接腿甲與胸甲的連接點,鎧甲顧及不到,是騎兵全身上下最薄弱的環節,經驗老道的弓手瞄準騎兵腰部射擊,往往能一箭斃命。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騎兵在衝鋒時一般都是彎腰弓身,避免暴露腰部遭受敵軍弓手攻擊。


    迎麵逼來的黑騎兵竟然緩步慢行,這樣的姿勢,如果不是他們一心送死,就是對燕軍的挑釁!


    機會不能錯過。


    五百人中有兩百多名弓手,還有一些步兵本身就攜帶有短弓,雜七雜八的弓弩加起來有三四百張,一齊瞄準對麵騎兵。


    望著近在眼前的秦軍黑騎兵,燕國人血脈噴張,這並不是說他們生來勇敢。


    如果可以將敵人置於死地,任何懦夫也會變得勇敢,不會再有膽怯。


    斷斷續續一輪雜亂無章的射擊,數千支飄乎乎的輕箭飛向秦軍方陣,盞茶光景,弓手壺中箭支全部射空。


    伍亮長大嘴巴,厲聲阻止,可是幾百名部下好像充了雞血,完全聽不見左司馬命令。


    對於秦人恐怖的戰力,左司馬伍亮早就見識過,如果主動向秦軍攻擊,攻結局一般會很慘。


    就在伍亮愁眉緊鎖時,身後忽然傳來一片驚呼,伍亮回頭望時,弓手們預料中的血流成河沒有出現,黑騎兵幾乎毫發無傷!


    箭鏃打在騎兵身上,叮當作響,玄鐵鎧甲上濺起幾點火花,燕國士兵丟下弓弩,長大嘴巴像一群幹死的魚,呆望著黑騎方陣兵,一時之間,不知進退。


    燕國人當然不知道,蒙恬訓練的這支黑騎兵非同尋常。


    能夠進入黑騎兵的都是秦軍千裏挑一的精銳,軀體強健,武藝超群,不敢說以一敵百,一個人對付七八名六國士兵是沒有問題的。


    黑騎兵的裝備也實屬精良。


    胯下的西域寶馬價值千金。


    手中的長戟都是精良玄鐵鍛造,輕鬆切割普通鎧甲。


    騎兵身上不僅裝備有腿甲胸甲,腰部也有專門的腰甲護衛,黑騎兵身上穿戴的鎧甲也都是用精良玄鐵製成,也就是說,普通箭鏃對這種鎧甲基本無解。


    騎兵們穩穩坐在馬背上,手執烏黑雪亮的長戟,長戟的鋒刃整齊指向亂石堆中的燕軍,一步步朝燕軍推進。


    堪稱完美的殺人機器,任何抵抗都不足以阻擋它前進的腳步。


    騎兵步調整齊劃一,不緊不慢朝亂石中心推進,每前進一步大地都震動起來。


    亂石堆邊緣,十幾名刀盾手大概是被黑騎兵犀利的攻擊衝昏了頭腦,或者是被巨大的恐懼攫取了理智,竟然不顧懸殊和對手的巨大差距,不顧左司馬命令,手執吳刀就朝騎兵方陣衝去。


    刀盾手這種螳臂當車的舉動立即引起同伴們的注意,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黑騎兵方陣,眾人目光無不露出恐懼之色。


    刀盾手衝到距離騎兵方陣幾十步遠,秦軍後麵忽然傳來急促的鼓聲,黑騎兵聽到鼓聲,立即原地停住,不再前進。


    正在燕軍疑惑不解時,黑騎兵緩緩退後幾步,整齊劃一的騎兵方陣似有些淩亂。


    “秦軍退了!秦軍退了!”


    衝到馬前的刀盾手見到此景,心頭狂喜,一邊加快速度向前衝擊,一邊轉身招呼同伴。


    等到戰馬停穩,騎兵齊刷刷揚起弓弩,拽滿弓弦。


    馬弓身材短小,射程不及步弓一半,對敵人殺傷力有限,除非擊中要害,否則很難斃命。


    所以看到黑騎兵張弓搭箭,刀盾手不僅沒有退意,反而蜂擁向前,刀盾手距離秦軍還有幾十步遠,在這樣的距離,匆忙馬弓基本對步兵的殺傷力可以忽略不計,這麽早就用弓箭射擊,這隻能說明秦軍心中膽怯。


    “莫非真的是蒙恬臨時拚湊的新兵?”


    黑騎兵方陣的輕微變動被左司馬望在眼裏,他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黑騎兵方陣前麵,燕國刀盾手們仗著有藤甲保護,根本不把輕弓放在眼裏,大步向前推進。


    左司馬伍亮隱約感覺有些不安。


    秦軍一陣齊射,人群傳來一陣慘叫,地上留下五六具插滿箭羽的屍體,密集的箭簇貫穿藤甲,橫七豎八插在刀盾手身上。


    幾名位置靠後的刀盾手依靠同伴身體擋住箭雨,僥幸躲過一劫。


    伍亮身體後退幾步,摔倒在地。


    秦軍黑騎兵攜帶的馬弓竟然能射穿藤甲!


    要知道,即便是普通步弓在三十步外也不一定能洞穿藤甲!


    沒有知道,蒙恬黑騎兵使用的是什麽大殺器!


    幸存的十多名刀盾手臉色蒼白,雙腿發抖,跌跌撞撞朝亂石堆這邊跑來,剛走出幾步,就有人被弩劍射中,倒在血泊中。


    亂石堆中蜷縮的燕軍目睹倒在血泊裏的同伴,沒有人敢上前救助。


    黑騎兵沒有給幸存的刀盾手更多機會,黑騎兵投來的標槍刺中目標,在刀盾手背上刺出七八個碗大的血窟窿。


    燕軍這長螳臂當車的自殺舉動沒有絲毫鬆動騎兵方陣,黑騎兵稍微調整陣型,繼續向燕軍逼近,沉重的馬蹄碾壓著荒原,經過之處,一片狼藉。


    長劍在空氣中劃過,發出輕微的呼嘯聲。


    左司馬曾聽別人說過,死神總愛盤踞在戰場上,那是一群穿著黑色長袍頭戴黑色鬥笠的幽靈,沒有人能看到他們的臉,等到你看到的時候,就是你要離開人世的時候。左司馬第一次感覺到死神氣息,冷清如果死神真的存在,他應該是這樣的形象:穿著黑色長袍,手持長戟,在一片荒原上收割生命,就像眼前出現的黑騎兵一樣。


    五百人的衝鋒對騎兵方陣根本構不成什麽有力衝擊,就這樣衝上去還沒接近就會被秦軍弓手射死,還別說黑騎兵凶狠的長戟正等著對手去送死,伍亮曾經親眼目睹過大隊秦軍騎兵對趙國人的屠殺,幾乎是一邊倒的局勢,血腥殘酷的畫麵,伍亮至今想起都覺得心驚肉跳。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黑騎兵的馬弓竟然能輕易射穿燕軍藤甲!


    兩年不見,秦軍黑騎兵的戰力陡然提升,燕國人取勝的希望更加渺茫。


    可是,拚死一搏總比坐以待斃好。


    伍亮忽然想起了當年荊軻渡易水時的滿臉憂傷,那時候,太子丹命令伍亮護送荊軻渡過易水,說是護送,其實就是押送。


    荊軻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燕國的棄子,無論能否刺殺嬴政,他都回不來了。


    此時此刻,伍亮也成了燕國的棄子,這一次“偵查敵情”根本就是一個幌子,拖住秦軍為離刑逃命爭取時間才是真正的原因。


    想到自己不過是個馬前卒的角色,在離刑眼中隻是一顆棄子,想到這裏,左司馬眼前一黑,放棄了抵抗,閉上眼睛默默等待秦軍的長戟刺穿自己胸膛。


    幾乎就要聞到長戟上血腥的味道。


    “止!”


    睜開眼,近在咫尺的黑騎兵方陣戛然而止。


    衝鋒,分兵,合圍,盞茶光景,包圍圈已經形成,數千匹西域寶馬昂首挺立,馬背上黑騎兵神情冷漠,宛若霹靂天神。


    這就是蒙恬一手訓練出來的黑騎兵,令行禁止,絲毫不爽,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孫武有言:十則圍之,五則攻之,蒙恬這次出動的黑騎兵接近八千,對付五百名燕軍,采用的就是分割包圍的戰術。


    躲在亂石堆中的燕國士兵完全被秦軍打懵,黑騎兵犀利的進攻與秦軍以往的進攻套路完全不同。


    燕秦兩國交兵數次,燕軍早已熟悉秦軍進攻的套路,依照慣例,距離對手還有五百步遠時,秦軍弓手就是射出第一輪箭,這時用的是踏張弩,要求弓手用腳把重弩踩開,踏張弩射出的都是手指粗細的重箭,勢大力沉,俯衝而下,可以輕易穿透普通藤甲,被這樣的重箭射中,基本上沒有存活的可能。


    踏張弩攻擊過後,輪到拋石機上場,秦軍拋石手們合力將一輛輛裝有軲轆的腳手架秦弓會繼續覆蓋目標一遍,然後是甲兵排成整齊方陣向敵人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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