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瀾泱柳眉一挑,視線直接略過了兆佳氏,落到了胤禟身上,口裏卻對兆佳氏說著話:“今日我成眾矢之的,姐姐好心相勸,我記著了。”


    兆佳氏見董鄂惠雅那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眼神躲閃著又悄然說了句,“妹妹好生些,我能說的僅止於此。”


    而後她又退回了原位。


    郎氏以手擋唇,輕聲問道:“你與她說什麽了?”


    “沒什麽。”兆佳氏語焉不詳的回答。


    並非沒有察覺到她那道目光,可胤禟卻沒有說話,周瀾泱便將目光收了回來,眼神之中充滿了淺顯落寞,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她近乎決絕,轉身重新走進了完顏琉璃的屋子。秋霜見周瀾泱又重新走了進來,頓時警惕地望著她問道:“周格格這一去一返的,可是為了何事?若是沒有事,格格你就請快些離開吧。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周瀾泱沒有理會秋霜的冷嘲熱諷,徑直走到了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出來,這才掀開簾子到了裏間。


    地板上的水漬早已經被溫暖的爐火給烘幹,水印痕跡在燈火的照耀下泛著一層白圈。完顏氏被周瀾泱的腳步聲給驚醒,她睜開的眼眸中滿滿的都是不加掩飾的嫌惡:“你還來這裏做什麽?是非得要我將你攆出去,你才肯罷休嗎?”


    完顏氏話音剛落,胤禟的身影從屏風後麵晃了出來。見到胤禟來了。完顏氏臉上的刻薄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生育過後無限的羸弱與病憐。


    周瀾泱不以為然地掃了她一眼。


    端著手中的熱茶走到完顏琉璃的床邊,轉過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禟,隨後將茶杯舉於前額,頗為恭敬地行了個禮,卻用一種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完顏姐姐,當日你難產,實屬妹妹之過,還望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姑且放過妹妹。妹妹在這裏跟您道個不是。”


    完顏氏聽見周瀾泱這番話,一時可謂是被震驚到了。要知道這周瀾泱是乖張倨傲慣了,竟然真有這麽軟貼的時候。


    隨後,完顏氏的目光落到了胤禟身上,仿佛一切都懂了。


    這是這個男人的緩兵之計,為了周瀾泱。


    完顏琉璃真想放聲大笑,笑胤禟的不公,笑這後院女人的薄幸。


    “既然她已認錯,完顏氏,你怎麽說?”胤禟的聲音不高不低,卻隱隱含著警告的意味。


    可麵上卻是一派溫和。


    望著胤禟俊美且難得溫和的臉龐,完顏琉璃的心軟成一片一片的,她才為這個男人生下女兒,好日子還在後頭,何必在這個關頭惹他不喜?不如賣個好給周瀾泱,也能落個善解人意的名聲不是?


    端著這般想法,完顏琉璃不禁喜不自勝,喜滋滋地接過周瀾泱手中的茶,一飲而盡,說道:“當日姐姐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是我脾性過大,這才引致周妹妹你與我爭吵。其實都是自家姐妹,本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今日我喝了這杯茶,前塵往事就一筆勾銷了吧。”


    完顏琉璃語氣溫柔,頗為善解人意地說著這番話。可是眼神所指之處卻並不是周瀾泱,而是站在不遠處的胤禟。


    董鄂惠雅這時候也進來打了個圓場,說道:“是呀是呀。都是自家姐妹,那有那麽多事情好計較的呢?都說家和萬事興,隻有我們後院和睦,主子爺在外麵辦事也才更放心啊。完顏妹妹,你放心,我已經同宜妃娘娘求了位禦醫來專門為你調養身體。你還年輕,好好將養身子,假以時日,一定能夠再為爺誕下子嗣的。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了。”


    聲音多麽溫柔,言辭卻透著徹骨的冷酷。


    周瀾泱抬起頭厭惡地看著董鄂惠雅,這女子真的是一刻也不想讓她安生,什麽家和萬事興,她分明就是想要這家地覆天翻。周瀾泱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直捏得指骨泛白。


    完顏琉璃的娥眉聚攏,眼神逐漸由迷茫轉為悲痛:“什麽叫調理身體?再誕子嗣?福晉的意思是,我以後……都很難為爺再生下子嗣了嗎?”


    董鄂惠雅一驚,看了看胤禟,轉過頭來欲言又止地說道:“我……我這嘴,哎……我胡說的,妹妹別上心頭去。”


    幾乎是一瞬間,完顏琉璃情緒失控,上前來攀抓住董鄂惠雅的手,嘶喊道:“福晉,您什麽意思?您倒是說清楚啊?福晉?!”


    胤禟不耐煩地打斷了完顏琉璃的嘶吼,低沉著聲音說道:“周氏既然已經與完顏氏言好,此事便揭了過去了。今日開始,周氏禁足於清漪院中,沒有爺的命令,不得出。”


    說完,胤禟背著手轉身離去。情緒失控的完顏氏從床上一躍而下抓著周瀾泱的手,不依不饒地大喊大叫道:“賤人,你這個賤人!你還我的孩子!你還我的阿哥!周氏!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周瀾泱一根一根將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完顏氏的手指給掰開。一字一頓道:“姐姐不是原諒我了嗎?怎麽又犯瘋了?月子裏,可別動氣。”


    完顏琉璃陡然虛脫,倒向了床上,哼哼笑道:“周瀾泱,你放心,我不會如你願的,我一定好好將養身子,再為爺生幾個阿哥,而你這輩子都無兒無女,孤苦老死!”


    “自己作孽,還真入戲算我頭上來了?”周瀾泱搖搖頭,歎道:“那我們盡管拭目以待,看看到底是誰先不得好死。”說完,看也不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完顏氏,轉身就出了她的院子。


    初冬的冷風灌進周瀾泱單薄的衣裙之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周瀾泱的心中迸發而出,直席卷她的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接近三天粒米未進的身體仿佛像是一根即將燃盡的蠟燭。


    剛剛觸到清漪院的圍牆,周瀾泱隻覺得眼前的光芒逐漸從身體裏麵逃逸了出去。黑暗完完全全將她給籠罩,隻聽見咚的一聲,她一頭栽倒在了小路上,額角破損出有點點鮮血流了出來。


    在周瀾泱昏迷之前,她分明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她麵前一閃而過,她含含糊糊地開口道:“爺?”


    這用盡了周瀾泱全身力氣所發出來的聲音,在正常人聽來,比蚊呐聲音大不了多少。北風呼嘯,這聲音被撕碎了,裹挾進了滿天的飛雪之中,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等到周瀾泱再次轉醒時,窗戶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夜寂靜得仿佛能聽見火焰在風中搖動的聲音。


    昏黃的燭光下,繡兒趴在桌子旁邊,已經睡了過去。周瀾泱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腳上和額頭上的傷痛,將這連日來的回憶以及傷口帶來的疼痛,一股腦地全部塞到了她的眼前。


    周瀾泱沉默地坐在床邊,已經醒轉過來的繡兒看到周瀾泱坐了起來。連忙倒了一杯熱茶疾步走到她的床邊,自責地說道:“是奴婢該死,伺候格格您,竟然自己先睡著了。格格,先喝口水吧。”


    周瀾泱點點頭接過水杯道:“沒事的。對了。周青呢?”


    繡兒說道:“這幾日這般亂,我囑咐過她不要亂跑,她擔心格格您,倒還是聽話,沒有出過院子,之前也一直在這守著您,本來堅持要在這裏等你醒過來的。但是撐不住,奴婢便先叫她回去睡了。格格您是有什麽話要同她說嗎?要不要奴婢現在去將她喊過來?”


    周瀾泱搖了搖頭道:“不用,我沒什麽要告訴她的。讓她好生歇歇吧。這幾日恐怕將你們兩個都嚇壞了吧?”


    繡兒接過周瀾泱手中的水杯,點點頭道:“格格,您下次,可別再這樣強了。您唯一靠著的不就是主子爺的寵愛嗎?這一回,誰都看的出來,主子爺是想讓您服個軟便成,他心裏,是替您想的。對了。格格,您睡了這麽久,要不要吃點什麽?奴婢現在就讓廚房那邊去幫你做吧。”


    周瀾泱道:“不必了。我現在不想吃東西……”忽然,周瀾泱腦海裏閃過昏迷前看到的那抹身影,她立刻便開口問道:“繡兒,你可知道,是誰將我送回來的嗎?”


    繡兒回道:“哦,是九爺身邊邊的額爾薩總管。他說,他在巡查院子的時候,剛巧看見格格你暈倒在了門外的路上,這才命人將你給抬了進來。格格,怎麽了?”


    周瀾泱搖了搖頭,垂下眼瞼,想要掩飾自己目光中的落寞:“沒事。”


    她頓了頓,又說道:“兆佳氏也與我說,主子爺是為我好,才叫我去認錯。”


    繡兒點點頭,認可這個說法。


    “可是,我本就沒錯,為何要逼我認錯。”周瀾泱垂下眼臉,輕輕笑了笑,翻身又躺到了床上。


    繡兒默默地歎了口氣,上前來將周瀾泱的被子角給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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