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著……


    蘇漠就這樣躺著。


    天上一輪圓月,沒有一顆星星,並不是很亮,卻很冷。


    “這劍似曾相識,不知道在那裏見過。”女子緩緩躬下身子,輕紗點點暗紅,這是鮮血凝固的血痂。


    相比兩天前,她更多一股別樣的味道,像經過陳釀的美酒。


    抽動鼻子,居然從刺鼻的血腥味下聞到一股幽香,蘇漠無力的道:“它叫銀雪,去掉了華美的外衣。如果想要索回,盡管拿去。”


    微風吹拂,天地一片寂清。


    忘卻了生死,繃勁心弦在這一刻得到放鬆。現在有人取他性命,將劍放在他脖子上,也難得躲一下。


    “算了,有它就夠了。”


    落飛雪嫣然一笑,不在乎沙地的血腥味,在蘇漠不遠處躺下。他又兩把劍,除了銀雪還有盤在腰際的軟劍。


    累了,她也累了。


    兩天了,入眼就是一片黃沙。眼睛極度疲憊,卻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繼續看著黃沙。無處不在的襲殺,抬頭看一眼天空,就可能魂斷當場。


    今夜的月亮,很美。


    看著明月入神,突然察覺到蘇漠傳來的異樣。


    “怎麽,喜歡上我了。”


    “是,看厭了黃沙,一切美的都讓我怦然心動,天上的明月,還有地上的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蘇漠沒有否認,喜歡便是喜歡。隱藏愛意不是他的性格,就好像前世的女友,表白隻是一句:我看上你了。


    “美,一身鮮血也算美嗎?”


    “當然。如果破滄水看到,且會冷若寒冰。”


    這裏每個人都帶著麵具,不知本性如何。隻有對每個人保持足夠的冷漠,下手才能幹淨利落。


    “看月亮吧!”


    月色朦朧,東方的天際有了一絲亮色。


    “化境。”破滄水不敢相信。


    節奏亂了,他就像提線木偶。


    無目老人隨意一點,破滄水恰好位移到木棍下,就好像商量好一樣。


    破滄水臉色難看,想到:“這是被看不起嗎?”要知道,從頭至尾無目老人隻用了一招。


    無目老人無目,卻有一顆通明的心,說道:“並非看不起你,隻是……我並不會用劍。”


    “怎麽可能。”破滄水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


    “磨了一輩子劍,自然能聽懂劍的聲音,手中沒有劍,不客氣的說,你的劍就是我的劍。如果你將劍棄下,保管一拳將我撂倒。”


    不是化境,勝似化境。


    所謂化境就是返璞歸真,是劍術的巔峰。一招一式樸實無華,以最簡單的方式,達到最大的效果。


    “棄劍。手中的劍,盡然為他人所用。”


    好笑,好笑。


    破滄水幾近癲狂,劍影漫天遍布,劍技更是層出不窮。


    韻境、勢境、化境。


    足足相差相差一大境界,動多,錯多,木棍猶如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從胸腔穿透而出,點點鮮血從棍尖滴下。


    “此劍要之何用。”


    破滄水一聲慘笑,一揮手,扔掉寶級上品寶劍。


    腰際古玉,比紙略厚,有華光流轉。以玉為紙,以金為文,這是一枚玉質的符篆。


    捏碎玉符。


    破滄水身體虛化,化作點點星光,猶如四處飛舞的螢火蟲。


    “斷一。”斷口中悠悠的吐出兩個字。


    寒夜心中一凝,感覺被一股莫名的氣機鎖定。是氣機而非氣勢,好比頭頂上有把用絲線掛著的吹毛短發利刃,凶險萬分。


    刺啦一聲。


    斷了!劍斷了。


    隻剩下半截的破鐵劍,毫不留情的將寶級上品寶劍斬斷,連點滯停都沒有,暢順到難以想象。


    寒夜滿臉驚恐,原本以為不懼死亡,原來是因為沒有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


    她掏出一枚玉紙金文符篆,毫不猶豫的捏碎它。


    “斷二。”


    斷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星光點點,赤黃的大漠一片空寂,月暈昏黃,一人手持斷劍,對空而舞,對月而揮。


    天光一暗。


    風沙一卷,將斷、劍一同埋葬。同日生,同日死,了卻了夙願。


    極北山脈,旭日初升。


    石台上多了一青年人,胸膛不停淌著血,臉色因失血而變得蒼白。搖搖晃晃,眼見就要跌倒。


    黑衣人慌忙攙扶,怒道:“少主,你怎麽……”


    “無事。”破滄水擺擺手,取過一顆乳白色的丹藥,傷口以肉眼可見速度愈合。


    “誰傷您,誰能傷您。”


    破滄水自嘲一下笑:“凡人,一個凡人。”


    “您的劍呢!龍淵寶劍。”黑衣人驚訝的道。


    “扔了,通知家主,我決定去鍛器宗。”破滄水無趣的說,仿佛扔掉不是一柄寶級上品寶劍,而是一把菜刀。


    “可是……”


    “沒有可是,連自己手中的劍都不了解,真是廢物。”


    北邊山脈,一處幽靜的湖心島。


    青幽幽的草坪躺著一位紮著兩馬尾的小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冬雪中的枯草,沒有半點神采。


    潔白的脖頸,有一條豔麗的血線。


    殘劍臨身的時刻,一雙利劍鋒芒的眼睛讓她難以忘記。歲月的洗練,磨去了太多,卻有一些比頑石還堅固的東西,難以磨滅。


    “孫女,傷好了。”


    青衣老人一揮手,一道青光劃過血痕,脖頸的肌膚又如白玉一樣光潔。


    一滴清淚。


    不知為何,那眼神猶如殘劍,有數不盡的傷痕。


    “孫女,和爺爺說到底是誰傷你,爺爺這就去殺了他。”青衣老人拍拍胸膛保證。


    “他死了,被我殺死。”寒夜恢複清冷,冷冰冰的說。


    “那你哭什麽?人家隻是在你脖頸劃一道小口子,爺爺揮手已經給治好了。好吧!要是嫌不夠解恨,爺爺去殺他全家。”


    青衣老人,對這孫女溺愛到極致。


    “不是,他死後,我突然發現我愛上了他,爺爺你能將他救活嗎?”


    什麽!


    等等……她似乎叫我爺爺了。


    等等……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等等……她好像把自己愛的男人給殺了。


    等等……她要我將死人救活。


    信息量太大,老者如被雷擊,微眯的雙眼突然瞪大,想要找出一絲惡作劇的表情,可惜他失望了,此時的寒夜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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