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洶湧而來,要將眼前的光亮盡數吞噬。


    雲安安在黑暗中不停地奔跑,四肢越來越酸沉,可她不敢停下,因為身後就是萬丈深淵。


    一旦停下,她就會跌入裏麵,粉身碎骨。


    “安安。”充滿包容和溫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雲安安眼睛一亮,加快腳步,朝著前方那個麵容慈祥和藹的老人跑去。


    “爺爺!”


    “安安。”老人一如當年般溫厚,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慈愛,讓人忍不住鼻尖泛酸。


    雲安安終於跑到了老人身邊,仰著頭問,“爺爺,你是特地來接我的嗎?”


    老人溫和地搖搖頭,“安安,那邊不屬於你,你該回去了。”


    “回去?”雲安安眸裏布滿了迷茫和困惑,“我該回哪兒去?哪裏才屬於我?”


    “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都在的地方,才是你應該去的。聽爺爺的話,不要沉迷黑暗太久,會遺忘光明的。”


    老人語重心長,恍若和當年教導雲安安學習琴棋書畫醫時一般,雖過去數年,卻猶在眼前。


    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淡到就快要看不見。


    雲安安想要追上去,身後卻忽然傳來了一道令她心神俱震的聲音。


    “安安,安安……”


    是誰在喚她?


    雲安安仿若被這道聲音所驅使,不由自主地轉身,朝著身後的萬丈深淵走去——


    雲安安艱難地睜開了雙眸,映入眼簾的是霍司擎和景寶憔悴而擔憂的臉龐,一滴晶瑩從她眼角滾落下來。


    刹那間,黑暗盡散,她的世界天光大亮。


    原來她該回的地方,是他們身邊。


    “媽咪醒了!快叫醫生來!”夾雜著哭腔的小奶音大喊道。


    積壓在霍司擎胸臆間三天的沉鬱,也因為雲安安的醒來而消弭了些許,可當看見她眼角的晶瑩時,心髒驀地收緊。


    “安安,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他動作輕柔地拭去雲安安眼角的濕潤,生怕弄疼她似的。


    雲安安遲鈍地點了下頭,“阿擎,景寶。”


    昏迷了幾天,她的嗓子沙啞得不行,不似平時那般嬌軟。


    但聽在霍司擎耳中,卻如同天籟。


    這是他失而複得的珍寶。


    喬牧很快把醫生叫了過來,給雲安安做了個全麵的檢查。


    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外傷,額頭和脖子上的擦傷痕跡最嚴重,還有點輕微的腦震蕩,心肺也受到了一定的損傷,要住院慢慢恢複。


    雲安安三天沒有進食,霍司擎讓人送了些清淡的食物過來,喂給她吃。


    景寶則捧著雲安安受傷的手幫她擦藥。


    父子倆分工合作,一臉鄭重的模樣讓雲安安有些哭笑不得。


    “我隻是腦子有點暈,手又沒有斷掉。”


    “不行。”父子倆難得意見達成一致,異口同聲地拒絕了她。


    雲安安現在在他們眼裏,大概就和幾個月的小寶寶一樣,處處都需要人親自照顧。


    這種小事他們來就行了,又何必累著她?


    雲安安心說,這點小事真的不累人啊。


    上好藥之後,景寶就去了霍老爺子的病房,把雲安安已經醒來的事情告訴他,以免他擔心。


    雲安安昏迷這三天,錯過了不少事情。


    開車撞她的人不出半天就被霍司擎的手下抓到了,還供出了幕後的雇主。


    結果卻出乎人意料。


    “霍延?”雲安安雙眸睜大,不可置信地看著霍司擎,“他不是已經……”


    “所以是假的。”霍司擎略微粗礪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幽眸似海,卻比海還深沉,“背後的人不過是在利用他僅剩的價值。”


    雲安安蹙了蹙眉,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


    一個,她本來早就忘了的片段。


    “之前我去研究所取病毒,霍延攔住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雲安安沙啞的嗓音有些沉重,“他說,如果救你,我就會死。”


    霍司擎墨黑的眸底掠過一道寒光。


    “我當時隻當他在嚇我,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到了現在,已經讓雲安安不得不多想了。


    背後的人究竟想幹什麽?


    為什麽她和霍司擎必須要死一個?


    越想雲安安就越生氣,“他以為他是是誰!憑什麽決定別人的生死,當心一道雷下來劈了他丫的!”


    剛罵完,她就不小心扯疼了手臂上的傷口,疼得直抽氣。


    霍司擎頓時眉宇深鎖,抬起她的手替她揉了揉,“這些事交給我,你隻要好好養病,其他的不必多想。”


    他查到的線索又何止這些。


    隻是為了雲安安好,她什麽都不知道反而最安全。


    雲安安還有些憂慮,就被他輕輕地擁入了懷裏。


    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胸膛,有種避風港般的安全感。


    雲安安從來不知道,隻是一個懷抱,都可以讓人這麽滿足。


    霍司擎想這麽做已久了。


    她隻是睡了三天,於他而言不亞於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他緊緊擁著她,如同將整個世界都擁進了懷中,被剜空的心髒終於一點點充實了起來,滋生出了溫度。


    雲安安抬起腦袋來,伸手摸了摸他這些天疏於打理,而冒出青色胡茬的下顎。


    霍司擎是個極注意形象的,西裝總是整潔而一絲不苟,襯衣紐扣往往會係到最頂上一顆,每天都會刮胡子,墨發也梳理得極為妥帖。


    無一處不精細,也無一處不顯得優雅矜貴。


    可此刻雲安安麵前的他,大抵是整整三天沒有闔眼的緣故,他一貫清冷的麵龐上都帶著倦怠。


    西裝上都是褶皺,襯衣衣領更是泛了色。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霍司擎。


    怔住的同時,心尖都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


    出事的是她,可被挖空靈魂,如同行屍走肉的人,卻是他。


    雲安安眼眶都紅了一圈,用力地抱緊了他的腰,“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如果她再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就不會著那些人的道,讓他這麽擔心了。


    霍司擎失笑,掌心揉亂了她的長發,“說什麽傻話。”


    她能回到他身邊,便是上蒼待他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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