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吟手中端著一方八角塔,塔頂如蓋,塔刹堅挺,全身散發金芒,古樸渾厚,固若金湯。


    胡七怔然,古籍中記載,昊天塔為白帝少昊的法器,自從白帝少昊在千萬年前羽化後,身為上古神器的昊天塔也不知所蹤。


    她在翻閱古籍時,曾看見過古人描摹的昊天塔的模樣,與上方吟手中的八角塔別無二致。


    魔尊看著上方吟手中的八角塔同樣也是愣住,眼裏閃過一絲驚愕。


    “昊天塔?”魔尊一邊躲避青龍的攻擊,一邊揚聲問道。


    上方吟並未答話,他一手端著昊天塔,一手結印,口中撚起咒訣。隻見他手中的昊天塔亮起金紅的光芒,光輝刺眼,照亮空中的水汽。


    魔尊蹙緊眉頭,他揮袖想要施法,卻不知為何體內的力量就是施展不出。他感到體內有兩方力量在相互爭鬥,他自身力量不敵另一方,全身筋脈宛若被枷鎖束縛。


    青龍幻影看起來越來越暴戾,他口吐白霧,在交加的風雨之中,癲狂的攻擊魔尊。魔尊無能施展自身之力,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上方吟禦風淩駕於空中,感覺體內氣血翻湧。驀地,他將昊天塔向上一拋,隻見昊天塔高速旋轉著飛到魔尊的頭頂,塔底向下照出一個光束。


    光束之下的魔尊露出驚恐之色,他麵目扭曲,奮力的逃離那光束。可無論他跑到哪,那昊天塔就追到哪。


    魔尊無法遠離青龍,發現自己體內的靈氣再次翻湧。他手心幻化出一個用靈力編製出的球,那球本是盈藍,此刻卻被黑紫之氣包裹。他騰淩半空,將手中的球猛地朝昊天塔擲去,靈氣炸散在昊天塔上,塔周空氣的中的水汽全部凝結,變成冰珠從半空掉落。


    昊天塔紋絲不動,依舊是追在魔尊身後,塔下射出的光束越來越強烈。


    魔尊慌亂地看向四周,他的目光最終落在赤露身上。上方吟注意到他的異常,一下子警覺起來。


    赤露抬眼看向魔尊,神情痛苦,他呼出一口氣,嘴裏冒出升騰的白霧。


    胡七站在結界之中,手裏提著龍吟劍,心髒“砰砰”直跳。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魔尊,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隻見魔尊嘴角斜斜勾起,他周身忽然生出黑紫之氣,一隻黑色的巨蟒從他的身後那遊出。那巨蟒吐著紅信,身上的蛇鱗折射出紫光,陰森駭人。


    那巨蟒在雨中遊走,疾速遊向赤露,青龍擺尾想借截住那巨蟒,巨蟒身姿靈動,穿過青龍的身體,朝赤露衝了過去。


    胡七見狀,她猛地衝出結界,提著龍吟劍就飛身朝那巨蟒劈去。


    結界外大雨滂沱,雨水一下子蒙住胡七的視線。


    她躍至巨蟒的上方,正要一劍斬下去,誰知道那巨蟒猛地一轉頭,粗壯地蛇尾“啪”地打落了她手中的龍吟劍,蛇眼迸出寒光,朝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胡七訥住,她來不及閃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霎那間,一個黑影閃到她身前,隻聽那身影發出一聲疼痛的悶哼。似乎是被重力擊打,在半空中後退了幾步。


    胡七睜開眼,赤露擋在她身前。


    隻見那巨蟒一口咬在赤露的胸口上,赤露顫抖著手臂把巨蟒從身上扯下來。


    不遠處的魔尊看見這一幕,瞳孔忍不住收縮,身子頓在半空,一動不動。


    昊天塔的光束從魔尊的頂端照落,魔尊的臉蛋忽然變得猙獰,猶如被幾隻手同時拉扯,即將四分五裂開來。魔尊嘴裏發出一聲淒慘的咆哮,整個人仿佛快要融化一般,順著光束被吸入昊天塔當中。


    雨還在下,空氣卻驟然安靜,空氣之中的汙濁之氣仿佛瞬間被淨化。


    原本被赤露丟到地麵的巨蟒也瞬間消失,化作一灘濁水。


    赤露忽然眼前一黑,從半空中掉落,跌倒地上。


    胡七趕緊飛身下落到地麵,查看赤露的傷情。雨水將他的玄衣全部打濕,黑色的血液從他的胸口源源不斷地湧出,帶著汙濁的之氣,混雜著雨水,洇在他身下的地麵上。


    胡七吞了吞口水,趕緊捂住他身上的傷口,聲音有些顫抖:“你可有事?”


    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胡七的手上,從胡七的指縫間滲入。


    上方吟手端昊天塔從空中飛身而下,他站在胡七身後,揮手幻化出一個結界。


    再沒有雨水落下。


    赤露臉色蒼白,唇上的血色盡失,他眼睛緩緩地眨動,轉頭看向胡七,費力道:“是我考慮不周。”


    胡七訥住,他是在說九黎壺被魔尊偷換的事情。


    赤露唇角勾起一抹勉強的笑容,他抓住胡七的手,把胡七的手從他的傷口上挪開:“那蟒蛇是天下至濁之物,蛇毒也是天下至毒,但我被他咬傷,血液也已經充滿了濁氣。”


    赤露說著,垂下眼睛,輕輕捏了一下胡七的手心,然後把她的手放在地麵上。


    胡七急促地喘息著,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會沒事的,對吧?”胡七神色慌張,結巴問道。


    赤露默不作聲,悄悄把目光移開。


    胡七轉頭看向身後的上方吟,焦急道:“他會沒事的,對吧?”


    上方吟抿了抿唇,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一下。


    這答案,他們都心知肚明。


    “這毒素總不至於比你的寒毒還厲害吧,”胡七強顏歡笑起來,“現在魔尊已經被封印,我們等下就回天山,我叫我師傅救你,肯定能把你治好。我師傅,很厲害的。”


    說著,胡七握住赤露的手,發現那手比他寒毒發作時還要涼。胡七的雙肩忍不住顫抖,她雙手握住赤露的手,想給那手些許溫度。


    赤露想把手抽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綿軟失力。他輕歎一口氣,抬眼看向上方吟,搖頭道:“你夫人這樣對我,你不吃醋?”


    上方吟眉心動了動,緩緩蹲下身子,深歎了一口氣道:“若不是你,我怕是再也見不到夫人。”


    赤露的心思,上方吟心知肚明,但無論他處於何種心態救了自己,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胡七好像聽不見兩人的話,她扶著赤露的雙肩,從天邊喚來一朵雲,對著上方吟倉促道:“快幫我把這人抬上去,我們這就回天山。”


    毒素已經從心髒蔓延到大腦,赤露忽然感覺自己的思緒飄到了雲霄之外,他大腦混亂,好像不容他思考。他盯著胡七的眼睛,眸光澄澈:“莫要再做徒勞之舉,我沒多久可活,你願不願意聽我說說話。”


    “你別胡說八道,”胡七衝破結界,費力地把赤露往雲上麵搬,“你死不掉的。”


    赤露不再搭理胡七,自顧自地說道:“我本是山間小蛇妖,前半生生活苦楚,後半生卻又壞事做盡。我本想生祭九黎以謝罪世人,奈何自不量力,連累到你。但……”


    赤露頓了頓,眸光閃爍:“胡七,有你為我送行,我真是高興。”


    胡七頓住,她咬住牙根,鼻尖發酸。


    晨光熹微,太陽從天邊展露頭角。


    雨停了,雲消霧散。


    “我得向你坦白,我確實對你動了凡心。若有來生……”赤露說著,忽然露出一個蒼白又燦爛的微笑,“我真想活在陽光下,和你光明正大的相識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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