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女到底給你下了什麽藥?讓你如此聽信她的讒言?”皇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沈吟年,揚聲道,“她說什麽你便信什麽?”


    沈吟年直視著皇帝,捏緊了拳頭,一字一頓道:“陛下,那不是妖女,那是我師傅。”


    皇帝瞪圓了眼睛,心裏恨極了沈吟年這副冥頑不靈的模樣,怒道:“她身為前朝叛臣的妻子,又自稱是天上神仙,十年前與你不告而別,如今又再次出現,你不覺得這其中蹊蹺嗎?”


    沈吟年眸光閃爍,跪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確實對師傅的身份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師傅是一隻六尾紅狐外,他幾乎不了解師傅的過去。


    細想師傅當年選定自己做徒弟,著實唐突。


    可他絕不會相信此次師傅回來找他,是別有用心。他心裏所以對師傅的不告而別頗有怨氣,可他相信師傅出走有自己的苦衷。


    “臣雖有父母,臣的父母卻未曾養育過臣,”沈吟年頓了頓,堅定道,“是師傅給了臣一個家,教臣謀生的本領。若沒有師傅,恐怕臣早已死於他人的霸淩,或是活活餓死在荒野。”


    沈吟年將上身筆直地挺起,目光決然:“師傅的恩情,臣怕是一輩子也還不完。若陛下要怪罪,臣甘願受罰,但還請陛下饒過病重的師傅。”


    “沈吟年,”皇帝大嗬道,“你是不是以為朕不敢殺你!”


    皇帝的臉已然是鐵青,怒火在胸腔中翻騰,他的聲音像雷一樣滾動。


    “臣願以死謝罪,”沈吟年的聲音鏗鏘,麵上毫無懼色,“臣隻有一個請求,那便是請待臣確保師傅的安全之後,陛下再賜臣死罪。”


    皇帝微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輕輕搖頭:“你竟願意為她做到這等地步,這還是朕認識的那個沈愛卿嗎?”


    沈吟年麵色剛毅,目視遠方,眼裏蒙上一層水汽:“臣是陛下的臣子,亦是師傅的徒兒。可若沒有師傅,便沒有今日的臣。”


    師傅當年撿回他一條命,他現在舍命救她,又有何妨。


    皇帝看著沈吟年毅然決然的樣子,眸色沉沉:“可若是朕偏要罪責她呢?”


    聞言,沈吟年身子一頓,他對上皇帝淩厲的目光,緊抿薄唇,眼若寒星,隱隱地透出殺氣。


    夕陽西下,火紅的餘暉灑落在他身上,猶如給他披上血色的戰袍,他雖沉默,卻已然用目光道明了選擇。


    若皇帝今日鐵了心要傷師傅,必先踏過他的屍身。


    兩人對視許久,直到皇帝長歎一口氣,他微微闔上眼,疲憊道:“你說你師傅與前朝國師已經再無瓜葛,有何證據?”


    陛下這時做出了讓步。


    沈吟年心裏舒下一口氣,答道:“臣親眼看見師傅與前朝國師的和離書。”


    “和離書可以造假,你可還有別的證明的法子?”


    沈吟年垂眸,喉嚨滾動了一下。


    除此之外,他確無他法。


    皇帝雙手背在身後,俯視著沈吟年道:“如果沒有別的證據,你便隻能拿你的清譽擔保。”


    沈吟年輕皺眉頭,疑惑抬眸。


    “你若敢娶你師傅為妻,我便不再為難她,”皇帝目光寒涼,沉聲道,“此外,我還需要她誠實交代前朝國師的下落。”


    說罷,皇帝拂袖轉身離去,隻留沈吟年一人跪在原地。


    沈吟年怔住。


    他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大腦一片空白。


    -


    胡七醒來時,已是深夜。


    她緩緩睜開眼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沈吟年。


    胡七側臥在床榻上,桌案上的燭火在黑暗中跳躍,照亮坐在她床榻邊的沈吟年。


    燭光影影綽綽照亮沈吟年的半張臉,勾勒出他臉龐的輪廓棱角。他坐姿挺拔,失神地看著地麵,臉上的神情雖是看不太清,但目光裏卻盈滿悲涼。


    胡七緩緩眨動眼睛,伸手拽了拽沈吟年的衣角。


    沈吟年這才回過神,驀地轉頭看向胡七,瞧見胡七正勾著唇角看他,晃神般訥了幾秒,啞聲道:“醒了?”


    胡七點點頭,撐著手臂想要從床上坐起。沈吟年趕緊起身上前,扶著胡七的肩膀,在她身後墊上一個靠枕。


    “我昏了多久?”胡七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下,有些漫不經心地問道。”


    “半日。”沈吟年眉頭緊鎖,低聲道。


    胡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幸好這次昏迷的時間不算長,不然又要叫他擔心好久。


    她看著沈吟年疲憊不堪的眼睛,有些心疼,卻還是忍不住打趣他道:“你看,你無需擔心師傅。那些醫師個個說我活不過今夜,師傅現在這不是好好的。”


    沈吟年並未因她的這一番話而舒展眉頭,隻是默著聲瞧她,一雙唇緊緊抿住。


    胡七見他還是愁眉苦臉,又連聲解釋:“最近為師的身子確實有些虛弱,但調理幾日也就好了,你莫要聽那些庸醫胡說。”


    沈吟年依舊是盯著她,一雙眸子深邃如潭水,像是能把人吸進去。


    胡七還以為是沈吟年擔心她的病情,想著再同他解釋幾句,她剛張嘴,便聽見沈吟年淺聲道:“陛下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胡七訥住,身份?知道她是前朝國師的妻子嗎?


    “是我疏忽,讓禦醫瞧見了你的臉。”沈吟年低下頭,眼裏滿是自責。


    胡七懊惱的咂舌,當年她在與赤露的婚禮上,一心求死,絲毫沒有心情去看眾賓客的臉,誰曉得那禦醫竟然見過她!


    “你莫要自責,”胡七連忙安慰沈吟年,“這並非全是你的錯,也是我不夠小心。”


    “師傅,你走吧,”沈吟年驀地抬頭,認真道,“回你該去的地方,此生都不要再來凡間。”


    胡七看著他認真決然的樣子,唇角卻緩緩勾起。


    她的這個徒兒,在學習上向來聰明,怎麽對處世之道卻是一竅不通。


    她若是一走了之,他在凡間必定是舉步維艱。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功名地位怕是會在一夜間灰飛煙滅,他會從萬眾矚目的大將軍變成萬人嫌厭的罪臣。


    想必沈吟年心裏也清楚這樣做的後果,興許他已經做好以死謝罪的打算。


    況且,她這徒兒果真是不信她的能力。


    她就算現在拖著這副病體,也可以輕輕鬆鬆毀掉整座皇城,更別提護她自己與沈吟年周全。


    她好歹是個仙人,而沈吟年卻想著以自己的凡人之軀去保全她。


    胡七淡笑著搖了搖頭:“為師不走。”


    沈吟年愣了一瞬,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俊氣的麵部更加緊繃。


    “我現在還沒被皇帝關入大牢,說明他定是與你許下約定,”胡七說著自己的推斷,慵懶道,“說說,他開出了什麽條件。”


    沈吟年的喉嚨滾動一下,不自覺地捏緊拳頭,沉聲道:“皇帝確實開出了兩個條件。”


    胡七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皇帝要你坦白前朝國師的下落。”沈吟年說著,眸色暗淡。


    胡七眯了眯眼,這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還有呢?”胡七接著問道。


    沈吟年的臉上忽然爬上一抹紅色,他不住所措地眨眼,眸光閃爍,似乎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把這話說出口。


    “你且說。”


    沈吟年咬牙,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對上胡七的眸子道:“皇帝要我以清譽擔保,娶你為妻,以證明你確實與前朝國師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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