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東海裏的眾人,都看好這一對青梅竹馬,覺得上方吟對白息總歸是有些不同。


    直至今日,即便兩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海底,也會在每年的中秋相見。


    再後來,文昌仙君回了九重天,與東海海帝辭別。那時東海海帝才發現,自己的二兒子成熟穩重,比起喜歡鉤心鬥角的大兒子更適合繼承東海海帝的位置。


    於是東海海帝開始頻繁把上方吟叫到身邊作陪,說是作陪,實則在考察上方吟的才學品德。日子一長,他發現上方吟不僅處事不驚,胸懷寬廣,而且對事物的見解獨到。


    東海海帝對上方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喜歡。他甚至開始懊悔自己曾冷落了這個二兒子,甚至想要彌補與上方吟之間缺失的父子情。


    但海帝與上方吟的親近,引起了上方止的忌憚。他能感覺到父王的天平也正從他這邊慢慢地向上方吟傾斜。


    於是他開始暗搓搓地給上方吟使絆子,故意讓上方吟在父王麵前出醜。


    但東海海帝即便看出上方止的不滿,也隻是假裝沒看見,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上方吟的偏愛。


    後來不知怎麽的,東海海帝身中赤火毒,身體虛弱,臥床不起。


    上方止作為大皇子,理所應當地代替海帝處理政務,卻也變本加厲地刁難上方吟。


    他常常隨意找一個由頭按在上方吟頭上,將上方吟鞭打一頓。


    大皇子想要害死二皇子,這是皇宮裏人盡皆知的秘密。


    但上方吟敬上方止是自己的兄長,向來不拒抗兄長的銀鞭,就算被打得遍體鱗傷也從未有怨言。


    直到最近,上方止再次刁難上方吟,借為父王治病的由頭,讓上方吟去寒山澗穀取玉靈芝。


    上方止本想讓自己的皇弟屍骨無存,不曾想上方吟真的把玉靈芝帶回來了。


    晚鏡說完,胡七的心裏五味雜陳,沒想到上方吟竟有這樣淒慘的身世。


    她癟嘴,心想以後一定要對上方吟好一些。


    自從胡七知道上方吟的身世後,看上方吟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晚上方吟又來給她療傷,上方吟一進門,就看見她眉頭蹙起,一雙秋瞳滿是憐惜地看著他。


    他剛在她床邊坐下,她似乎下定決心一般,從袖子裏掏出珍藏的最後一塊栗子酥,塞進他手裏。


    上方吟盯著手裏的栗子酥看了半天,自覺好笑。


    “給我這個做什麽?”


    胡七張嘴,費勁地用沙啞的喉嚨擠出兩個字:“你,吃。”


    她在上方吟殿裏修養了大半個月,身子骨養好了大半,但唯獨這嗓子依然是說不出話。但相比之前,現在她除了“嗯嗯啊啊”,還能嘶啞地發出些簡單的音節。


    上方吟輕笑一聲,在胡七熱切的目光下小小地咬了一口,看到她一臉的欣慰,便把手裏的栗子酥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你怎麽舍得把最後一塊給我?”


    胡七聞言,忽然睜大了眼睛,難掩驚訝之色,心道他是如何知道這是最後一塊的?


    “我在救下你當日,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靈狐。”


    上方吟的嘴角微微揚起,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俯身在她耳邊道:“其實……我睡覺一直很淺。”


    胡七一愣,溫熱的呼吸噴在胡七的耳朵上,像羽毛劃過,讓她的耳朵霎時從耳根紅到耳尖。


    所以說,她之前每晚變成人形,將他的所求之物放在他床邊,他都是知道的?


    她低下眼皮,仿佛隻要她不看上方吟,上方吟就不知道她內心的慌亂。


    幸虧她現在不能說話,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但上方吟似乎是存心要讓她不自在,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又追問道:“上回我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胡七抬眼,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什麽事情?


    “你要不要,”上方吟頓了頓,鋒利的眉眼裏展露出柔情,“以身相許。”


    胡七心頭一動,目光從上方吟的臉上緩緩移開,挪到他脖子上依然醜陋的傷疤。


    她確實毀了他一副好皮相,理應向他賠不是。


    但上方吟叫她以身相許,不過是怕以後娶不到媳婦。


    如果她幫他把這傷治好,她便不必把自己的後半輩子賠進去了。


    於是她頗為得意地拉過他的手,在他手上寫下——我會幫你把傷治好的。


    上方吟輕挑了一下眉,隨後蒼白的薄唇抿住,嘴角強扯出一絲笑,咬著牙吐出一個字:“行。”


    胡七胸有成竹地拍拍他的手,仿佛再說,包在我身上。


    上方吟的臉色卻變得原來越難看,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端到胡七麵前讓她喝掉。


    從前都是他用自己的修為療傷,怎麽今天要喝藥?


    “把這個喝了,說不定能治好你的嗓子。”


    她遲疑半晌,看著麵前散發出苦味的藥汁,又把眉頭擰成一團。


    耳邊又響起起上方吟毫不客氣的聲音:“我掰開你的嘴幫你灌下去,或者你自己喝,你選一個。”


    胡七聞言,毫不猶豫地奪過上方吟手裏的藥碗,咕嘟咕嘟地就往自己的嘴裏灌。


    她的預感沒錯,這藥汁又腥又苦,一口氣喝完,嘴裏還餘留著悠長腥臭。


    上方吟雖然臉色難看,但還是滿意地點點頭。他不知道又從哪裏掏出一碟子炒花生,重重地丟在胡七的床頭,撂下一句:“這藥要喝七天才起效。”


    說罷,就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胡七看著上方吟別扭的背影,困惑他為何情緒變得這樣快。


    但看到床頭的炒花生,轉眼就忘記了上方吟的臭臉色,在床上快活地剝花生吃。


    -


    一連幾日,上方吟都帶著黑藥汁和炒花生來給胡七治嗓子。


    但這藥水連喝了好幾副,她的嗓子也不見好轉。


    她知道自己的這一身傷,是因為她沒法控製體內的至陽真火,遭到反噬所致。


    她便以為自己的嗓子也因此緣由,不能說話。


    但現在她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嗓子卻恢複緩慢。


    就連她自己也不禁害怕起來,她不想當一輩子的啞巴。


    她雖然害怕,但也沒閑著。


    她現在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上方吟允許她用他的書房。她便每天跑去上方吟的書房,查閱古籍,尋找為上方吟醫治脖子的方法,同時也看看能不能順便治好自己的嗓子。


    按理來說,上方吟被她的至陽真火所傷,那塊傷口應該算是燒傷。


    古籍裏關於治療燒傷的方子不少,但是那些方子就連胡七都覺得不靠譜。


    什麽取耗子尾巴兩條,蜥蜴眼珠一顆,豬眼淚數十滴,搗爛敷在傷口上。


    這都什麽跟什麽。


    胡七頭疼萬分,心想,要是自己那兩位精通藥理的師兄在身邊,能幫她解惑就好了。


    上方吟看她沒日沒夜地呆在書房,臉又一下子黑下來。


    本就冷峻的臉上,又生出幾分怒意。


    他拎著她的後頸把她往臥室裏一丟,說她身體虛弱,應該好好休息。


    她不想遭他說教,便把書籍搬進自己的屋子。她在上方吟的書架上找書時,翻到了幾本人間話本子。


    她隨手翻了幾頁,便被故事迷住。


    於是把這幾本話本連同醫術悉數帶回去,醫術丟到一旁,專注地看起了話本。


    她從小在天山,聽的都是打打殺殺的故事,從沒看過這些講男女情愛的東西,很是新奇。


    看了話本她方才曉得世間情愛是何等模樣。


    她每天就在床上翹著二郎腿,一邊剝著花生,一邊看書。


    日子好不愜意。


    她每天看話本看到深夜,直到上方吟進屋把她手裏的話本抽走,把她裹進被子裏,盯著她睡著,她才不至於陷入廢寢忘食的地步。


    時光飛逝,轉眼幾日就過去了。


    這日,她又埋頭沉浸在話本中,連晚鏡進屋都沒發現。


    直到晚鏡敲了敲她的腦袋,她才從話本故事裏抽離出來。


    晚境坐到她床邊,點了點她的鼻子道:“今日有客人要來二殿下宮裏拜訪。那兩位客人不是好惹的主,殿下讓我囑托你,不要到處亂跑,就在房裏好好呆著,等他晚上來找你。”


    胡七先是一怔,隨後揮揮手,意思是她知道了。然後又把頭埋進話本裏,一臉的投入。


    “記好了,千萬別亂跑啊。”晚鏡又忍不住囑托她一遍。


    胡七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晚鏡看她癡迷的樣子,關上門時,小聲嗔了一句:“玩物喪誌。”


    胡七整個人陷在話本裏,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


    她感覺肚子空空如也,可又正好看到故事的高潮。她就捧著書,想去廚房裏找些食物。全然忘記晚鏡早些時候的囑托。


    她手裏看的這本話本名叫梁祝,講的是一個叫祝英台的女子女扮男裝,與同窗梁山伯相愛的故事。


    她在廚房裏找到中午剩下的肉包子,捧著書,叼著包子就回屋走去。


    她剛要推開屋門,卻正巧看到了故事的結局。梁山伯陰差陽錯錯過了向祝英台提親的日子,還活生生被男二馬文才氣死了,祝英台殉了情,與男主雙雙化蝶。


    一時間,胡七也被這淒美的故事感動得涕淚橫流。


    她嘴裏咬住包子,小聲地抽噎起來,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哭聲。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滴在包子上,鹹滋滋的眼淚又順著包子流進嘴裏。


    忽然,有人在她身後拍了拍她肩膀,她猛地轉頭。


    看著眼前這個手拿折扇,看上去玩世不恭的少年,她驟然止住哭泣,嘴裏的包子“啪嗒”落地。


    她呆呆地看著,從沙啞的嗓子費力地擠出兩個字:“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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