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吟帶著胡七回了東海,把她安置在他寢殿旁邊的側殿。


    他讓晚鏡好生照料重傷的胡七,自己又如往常那樣,早出晚歸。


    不過他每天晚上都會進入胡七的屋子裏幫她療傷。


    整個東海皇宮都知道,二殿下去了一趟天山,不僅成功取到了玉靈芝,還帶回來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啞女。


    剛剛回到東海,胡七看到晚鏡,激動得就快要哭出來。


    奈何她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身子虛弱得連下床都費勁,隻能在床上對著晚鏡擠眉弄眼,喉嚨裏發出“嗯嗯啊啊”的音節。


    晚鏡並不知道,此刻在床上像隻蟲子一樣努力蠕動的少女就是她照顧了許久的小狐狸。


    她嫌棄地瞟了一眼胡七,麵露難色。


    自從上次她與小狐狸說了玉靈芝的事,小狐狸就失蹤了。翌日清晨,她未看到小狐狸的身影,還以為小狐狸躲在寢宮的某處玩耍,就並未放在心上。可直到中午的飯點,小狐狸依然未歸,她那時才著急起來。


    這小狐狸雖貪玩,但最是饞嘴,向來餐餐不落。於是她翻遍了整個寢殿,都沒有發現小狐狸的蹤跡。她心急如焚,趕緊稟報給了二殿下。二殿下並未責備她,但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鐵青,二話沒說就出了皇宮。


    再回宮時,二殿下並未把小狐狸帶回,卻把玉靈芝和一個滿身是傷的少女帶回來了。


    她自責萬分,照顧了那麽久的小狐狸,早就生出感情來了。現在小狐狸說丟就丟,她心裏是一萬個舍不得,更別說又要照顧這麽個奇怪的人。


    她又瞥了一眼床上的胡七,絲毫不掩麵上的嫌厭,憤憤道:“既然二殿下吩咐下,我定會好好照顧你。但是如果被我發現你懷著什麽不好的心思,我會第一個讓你好看。”


    胡七愣住,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原來上方吟並未告訴晚鏡自己的身份。


    她又開始在床上挪動,用眼神示意晚鏡過來。


    晚鏡遲疑了片刻,但還是走到胡七床邊坐下。


    胡七輕輕拍了兩下晚鏡的手臂,又拉出晚境的手,在晚鏡的掌心寫了許久。


    晚鏡努力辨別著手心的字跡,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的厭惡之色驀地變成了震驚。


    晚鏡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地驚叫道:“你你你,你是小狐狸嗎?”


    胡七一雙大眼睛鄭重地看著晚鏡,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不是普通的靈狐?”


    胡七搖搖頭,在晚鏡的手上寫下——我可以變成人。


    晚鏡詫異中,仔細地上下打量一番胡七。


    這少女和小狐狸的模樣確實相差甚遠,但這雙水靈靈的眼睛裏澄澈的目光,倒與小狐狸的如出一轍。


    看著胡七的眼睛,她的心倏地就軟了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傷成這樣了!”


    晚鏡心疼地摸了摸胡七的腦袋,就像往日她摸小狐狸那樣。


    被晚鏡這樣一摸頭,胡七的委屈之情忽然湧上心頭。


    她鼻子酸溜溜的,小嘴一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拉過晚鏡的手,把她在寒山澗穀的經曆一五一十的交代給了晚鏡。


    晚鏡安靜地看她寫完,眼裏滿是疼惜,輕輕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道:“你放心,二殿下肯定會醫好你的。我這幾天多給你燉些滋補的食材,讓你好好養養。你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我都給你做。”


    胡七想吃五師兄子奕做的燒鵝,炒飯,千層餅。但五師兄的手藝,在這東海皇宮肯定是吃不上的。


    她眼珠子轉了轉,在晚鏡手心寫下——炒花生。


    晚鏡先是一愣,隨後笑出了聲,手指點了一下胡七的鼻尖,道:“這還不容易?雖然海裏沒有花生,但我去和二殿下說一聲,他肯定會幫你弄來的。”


    胡七捏住晚鏡的手,心滿意足地笑笑。


    往後幾日,胡七便向晚鏡打聽上方吟的情況。她每每想起那日大殿下威脅東海海帝的場景,心裏就不由得發怵,生怕上方吟再遭黑手。


    聽晚鏡說,上方止本想借玉靈芝之事刁難上方吟,但不曾想他這個弟弟實在太過爭氣,真的將玉靈芝帶了回來。


    上方吟當著眾臣的麵,將玉靈芝畢恭畢敬地獻到上方吟麵前,脖子上一塊駭人的傷口也著實讓身側的老臣們倒吸一口涼氣。


    老臣們無不唏噓,道是二殿下不惜破相,隻身獨闖寒山澗穀,隻為化解東海海帝身上的赤火毒,其孝心日月可鑒。


    上方止見此情形,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但上方止對於胡七的身份有所顧忌,上方吟便說,他當時中了三足鳥的幻術,正是這女子救了他,方才使他得以逃脫,順利取得玉靈芝。而這女子為了救他,被三足鳥所傷,他為報答救命之恩,才將女子帶回東海。


    上方吟這樣一番說辭,不僅在人前示了弱,更讓眾人覺得他是有情有義之人。


    聽到上方吟一切安好,胡七才悄悄鬆了口氣。


    可她不由得好奇,為何上方吟身為二皇子,在皇宮內卻過得如履薄冰?


    她將疑問在晚鏡的手中寫下。


    晚鏡先是惋惜地歎了一口氣,隨即搖搖頭表示不願同她說。


    胡七拽住的袖子,喉嚨裏發出撒嬌式的轉音,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緊緊地盯住晚鏡。


    晚鏡被她殷切的目光盯得臉紅,沒辦法隻好將上方吟的身世全盤托出。


    原來,上方吟和上方止並不是親兄弟。


    上方止的母親,是東海海帝的第一任帝後,在上方止剛滿千歲那年,她的母親便身患重疾,羽化而去。


    海帝疼惜自己的兒子年少時就沒了娘,過分的溺愛驕縱,使大皇子愈發的飛揚跋扈。


    等大皇子稍長大些時,海帝去到西海,無意間看見西海皇宮中的一位婢女,長得頗像已經羽化的帝後,一時動情,硬要娶那婢女為妻,並要立她為帝後。


    那位婢女早已有心上人,但畏於強權,不得不從。


    東海海帝就這樣拆散了一對鴛鴦,把婢女帶回宮中。


    婢女很快為海帝誕下一位皇子,那皇子就是上方吟。


    海帝很是寶貝這個皇子,不僅立了那個婢女為後,更是宴請四海八荒的神仙來東海參加上方吟的百歲宴。


    可誰知道那位婢女性格剛烈,在百歲宴的當天,就與自己的心上人雙雙服毒殉情。


    東海海帝勃然大怒,從此便視上方吟為東海的奇恥大辱,不僅對他不理不睬,甚至默許大皇子毫無底線地欺壓他。


    當時,就算是個小卒,路過上方吟時也能踹上他兩腳。


    上方吟就在如此糟糕的環境下獨自長大,他無依無靠,不是孤兒,卻勝似孤兒。


    後來,上方吟的目光越發呆滯,行為也愈發古怪。


    東海海帝大概是顧忌上方吟的皇子身份,若是東海二皇子是個傻子的事情被四海八荒知道,丟的是他的臉麵。


    於是他從天宮上請下來一位文昌仙君,叫上方吟拜在他座下修行。


    這位仙君滿腹學識,博古通今,為人灑脫又溫柔敦厚。他從不嫌棄上方吟的身世,就算上方吟做錯了事也從不責罰,隻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也正因文昌仙君,上方吟才得以走上正道,修得一身好品性。


    但從小埋下的陰影終究讓他養成疏離的性格,他待人行事向來得體,但就是不愛與人親近。


    文昌仙君見他孤僻,就常帶著自己的另一位徒弟來東海,與上方吟作伴。


    而他的另一位徒弟,正是天帝唯一的女兒——白息公主。


    白息公主見到出落的豐神俊朗的上方吟,可謂是一見傾心。


    她對上方吟殷切萬分,上方吟雖向來隻是禮貌回應,待她得體如常人。


    但東海裏的眾人,都看好這一對青梅竹馬,覺得上方吟對白息總歸是有些不同。


    直至今日,即便兩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海底,也會在每年的中秋相見。


    再後來,文昌仙君回了九重天,與東海海帝辭別。那時東海海帝才發現,自己的二兒子成熟穩重,比起喜歡鉤心鬥角的大兒子更適合繼承東海海帝的位置。


    於是東海海帝開始頻繁把上方吟叫到身邊作陪,說是作陪,實則在考察上方吟的才學品德。日子一長,他發現上方吟不僅處事不驚,胸懷寬廣,而且對事物的見解獨到。


    東海海帝對上方吟詩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喜歡。他甚至開始懊悔自己曾冷落了這個二兒子,甚至想要彌補與上方吟之間缺失的父子情。


    但海帝與上方吟的親近,引起了上方止的忌憚。他能感覺到父王的天平也正從他這邊慢慢地向上方吟傾斜。


    於是他開始暗搓搓地給上方吟使絆子,故意讓上方吟在父王麵前出醜。


    但東海海帝即便看出上方吟的不滿,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上方吟的偏愛。


    後來不知怎麽的,東海海帝身中赤火毒,身體虛弱,臥床不起。


    上方止作為大皇子,理所應當地代替海帝處理政務,卻也變本加厲地刁難上方吟。


    他常常隨意找一個由頭按在上方吟頭上,將上方吟鞭打一頓。


    大皇子想要害死二皇子,這是皇宮裏人盡皆知的秘密。


    但上方吟敬上方止是自己的兄長,向來不拒抗兄長的銀鞭,就算被打得遍體鱗傷也從未有怨言。


    直到最近,上方止再次刁難上方吟,借為父王治病的由頭,讓上方吟去寒山澗穀取玉靈芝。


    上方止本想讓自己的皇弟屍骨無存,不曾想上方吟真的把玉靈芝帶回來了。


    晚鏡說完,胡七的心裏五味雜陳,沒想到上方吟竟有這樣淒慘的身世。


    她癟嘴,心想以後一定要對上方吟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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