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整個金陵城都被蒙在一層薄霧當中。


    取酤堂的後院裏,紅衣小少女正無精打采,挎著一隻竹筐一朵一朵地摘著桃花。


    少女打了個哈欠,嘴裏小聲埋怨著:“早不走晚不走,怎麽偏偏這個時候走呀。”


    距離書度出走,已經過去了一周有餘。


    雖說每每書度出門辦事,胡七就和燕池君關店歇業。但不同往日,此時正值桃花盛開,是一年一度釀製醉春釀的時節。醉春釀極其講究原材料的采摘時間,桃花、嫩竹葉要在驚蟄前後采摘,拿回來曬製,緊趕慢趕,春分前是一定要把酒壇子封好放進窖子裏的。


    眼瞧著驚蟄已經過去了好幾日,在草屋裏懶了幾天的胡七,今早天還沒亮就被燕池君叫起來。燕池君知道胡七的起床氣,不敢明目張膽地叫醒她,隻好在屋外學公雞叫,胡七睡得沉,燕池君一連叫了半個時辰,嗓子都快叫冒煙了,胡七才訕訕地睜開眼。


    胡七醒後,還疑惑怎麽今日的公雞叫得這樣早,倒是絲毫沒把連綿不斷的雞鳴與頂著啞嗓同她說話的燕池君聯係在一起。


    燕池君去郊外的山上采山茶和嫩竹葉,胡七就在取酤堂的後院裏摘桃花。


    原本三個人的活,現在卻隻有兩個人幹,胡七自然是頗有微詞。


    但胡七心裏清楚得很,這些時日忙碌些不算什麽,要是來年春天吃不上醉春釀,那才是最大的折磨。這幾百年來,她的嘴早就被老雀兒的手藝養刁了,別家的酒她確實不稀罕喝。


    她雖嘴上抱怨著,手上的動作倒是利索,輕輕捏住桃花的花萼,兩指一掐,一朵完完整整的桃花就被收入竹筐中。


    “小七姑娘!”


    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從胡七的背後傳來。胡七轉頭看去,隻見一個粉衣小姑娘提著一籃新鮮的蔬菜瓜果,跨過門檻朝胡七打招呼,頭頂的兩個小發髻也隨著她那輕快的腳步顫動起來。


    “晚鏡?”


    “姑娘莫要怪晚鏡私自進來,我同公子從郊外采買回來,路過時發現店門是虛掩著的,就想著進來看看是不是遭賊了,沒想到是姑娘在店裏,”晚鏡頓了頓,看到胡七腰間半滿的竹筐問道,“姑娘這是在摘桃花嗎?”


    看見晚鏡活潑俏皮的樣子,胡七也笑彎了眼睛,可一聽到“公子”兩個字,笑臉又瞬間垮了下去。胡七低頭用手撥了撥竹筐裏的花朵,應道:“是呀,要開始準備來年的醉春釀了。”


    “聽起來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胡七輕“嗯”了一聲,抬手又摘了一朵桃花,說道,“以往都是我同燕池還有老雀兒,三人一塊兒做活。現在老雀兒走了,我和燕池兩個生手,做起來是有些麻煩。”


    晚鏡低頭沉思半晌,眼睛忽然一亮,興衝衝地朝胡七說道,“要不我們來幫姑娘吧!”


    還沒等胡七反應過來,晚鏡就把手中的籃子塞進胡七手中,一邊往裏屋小跑,一邊興奮地喊著,“我這就去叫公子過來,幫姑娘一塊兒摘桃花。”


    胡七提著一籃子蔬菜站在原地,在風中淩亂。


    她原本打算問清尾巴的事就遠走高飛,免得在這金陵城受地仙精怪的非議。沒想到書度招呼不打就走了,尾巴的事情沒了著落,她出走的計劃又被擱置住了。


    這段時間裏她閉門不出,一是怕在街上遇到相識的精怪,不想受他們的調侃。二是她每晚躺在榻上,剛闔上眼,腦子裏就浮現出李青在取酤堂戲弄她的畫麵。那些畫麵像是自己長了腳,不由分說地就要往她腦子裏鑽。擾得她夜夜輾轉反側,在被窩裏抓耳撓腮,直到天快亮才能睡著。


    胡七暗戳戳地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一籃子蔬菜,悶悶地掰著花瓣。


    可這又能怪誰呢?還不是怪自己一時貪財,偏要去偷那塊清明玉,現在倒好,門也不敢出,覺也睡不好。


    正巧雲霧散去,日光瀟瀟灑灑地落下,原本寒涼的庭院霎時多了幾分暖意。


    胡七迎著日光望去,碰巧撞上一個冷不丁的目光。


    來人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步伐穩健,衣袂翩翩,日光把他的烏絲發染得金白。


    眼見來人就是近日來讓她夜夜無眠的罪魁禍首,於是掰著花瓣的手愈發用力,被撕碎的花瓣一縷一縷地落在腳邊。


    “公子怎麽這般的閑情逸致,讓你來幫忙,你就來了?”


    胡七眯著眼,話語間有些陰陽怪氣。


    李青沒接她的話茬,慢步走到胡七身邊,取過胡七臂間的竹筐,順其自然地就開始摘樹上的桃花,氣定神閑的開口道:“舉手之勞。”


    胡七倒也懶得與李青多說話,有人幫她幹活自然是再好不過,於是去夥房又去了兩隻竹籃,與晚鏡相伴著摘花。


    晚鏡活潑,一邊摘著還一邊同胡七講著,今早去郊外采買瓜果路上遇到的趣事,胡七就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李青在一旁幹著活,一言不發。胡七也是頭一回見到貴公子幹活,心裏有些舒爽。


    時間一晃就到了晌午,胡七請兩人去正廳坐下,自己則去夥房熱些茶水糕點,打算盡一些地主之誼。


    胡七坐在夥房裏的小馬紮上,正拿著蒲扇慢悠悠地扇著柴火,爐上的蒸籠冒著騰騰的熱氣。


    昨夜本就沒睡好,今早天還沒亮她就又被燕池叫來幹活,被這暖呼呼的蒸氣一熏,便生出幾分困意。


    她眯著眼打了個哈欠,眼皮子變得有些重。


    聞得身側的腳步聲漸近,胡七以為是晚鏡,於是頭也不抬地說道:“晚鏡你是餓了嗎,點心很快就好。”


    陡然間,寒意逼近,餘光中閃過一片銀光。


    不好,胡七心裏暗道。


    她猛地起身,左腳勾起馬紮凳向身側踢去。


    隻聽“哢嚓”一聲,馬紮凳在空中被劈成了兩半,重重地摔在地上。銀劍筆直刺出,把胡七逼退幾步,淩厲的劍風劃過她的耳際,隻毫厘之差,就差點削去她的一縷額發。


    胡七這才看清來人,來人一身黑衣短衫,麵上蒙一塊黑紗遮住口鼻,兩隻露出的眼睛透著狠厲。


    喚出碧春劍在手,胡七截住來者的劍身,單手一揮,閃電般將碧春劍的劍鋒刺向黑衣人的麵門。隻是沒想到那黑衣人的速度極快,一個閃躲,將胡七的劍彈了回去。


    兩人你來我往,幾番過招之下打到了院子裏。


    刀光劍影黑衣人身手敏捷,使出的劍法路數不明,胡七從沒見過如此陰邪的劍氣。


    而且此人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敢隻身獨闖取酤堂,斷然是知道書度和燕池不在家中,咬定她一個人打不過他。


    胡七緊皺著眉頭,由攻轉防,有些吃力地化解黑衣人的攻擊。


    刀光劍影間,她漸漸覺得力不從心,她多年沒打架,手生了不少。


    而這黑衣人的劍法極狠,若出劍,必是直指她的命門。


    這人是來要她的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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