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明真覺得自己身為京兆府府尹,所具備的能力太差,羞愧得覺得自己真該鑽進地洞裏去。


    “這該是張玄真死前留了消息給永安師太,希望以後她能幫忙照料他的兒子,永安師太便一直存留著這張寫有簡文山生辰八字和住址的字條。”李明達轉即看向惠寧身後的尼姑,其中有一位就是專門負責管理梅花庵藏經閣的尼姑,“永安師太該是喜歡把她認為重要的東西夾在她三樓所在的經書之中,你在整理或者打掃的時候,發現了這張,是不是?”


    尼姑低著頭,惶恐地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這時候安寧的臉也打扮好了,用粉蓋上她那一臉的褐斑,再描黑了她稀疏的眉毛,紅胭脂勾勒出一個小櫻唇,整個人像是徹底變了樣。


    “半年前,她還是俗家弟子有頭髮的,後來說是決定要徹底做尼姑,要回家陳明情況,就離開庵裏三個月。”左青梅把已經證實的情況告知眾人。


    簡文山看過去,詫異又激動地喊著:“趙芙蓉,她真的是趙芙蓉。”


    簡文山罵安寧不是東西,欺騙他。轉即見安寧哭著跪地,他張了張嘴,抱頭兀自哭起來,也不罵她了。他此時此刻情緒衝擊得厲害,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感受了。


    “認不認罪?”李明達問惠寧等人。


    惠寧等幾個尼姑跪地,有幾個已經哆哆嗦嗦起來。但她們沒人敢點頭認罪,因為她們都知道,這個頭一旦點下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李明達對左青梅道:“繼續回稟。”


    左青梅拍拍手,就讓人把剛剛在這實名尼姑的住處搜查而來的東西丟到了地中央。一雙沾了泥巴的男人的鞋子,鞋裏麵還放著木頭腳,一瞧就是方便踩鞋印用得。還有一捆繩子,與捆綁吊著三位師太的繩子一致。


    “多人作案,兇手留下痕跡的可能就更多。以為這些東西藏在房梁之上,便不會被發現了麽?”左青梅質問。


    尼姑們見狀,都戰戰兢兢,不得不認了。


    “真是你們做的,這是為什麽?”白天明雖然之前已經意料到公主的意思是這個方向,但他始終有點難以相信是眼前這幾個尼姑一起作案。不過如此倒是解決了搬運屍體和作案時間的問題。她們是一群被忽略了不在場證明的人。而且白天明清楚記得,這十名尼姑裏,正有兩名是看守永安師太房間的。也便是說,當時她們二人所謂的情況,很可能並不真實。


    “永安師太的密室,的確給我們了錯誤的導向。這個案子既然從半年前就籌劃,那她們十人各出主意,必然會湊出個看比較完善的作案方式。所有的案件裏所謂的證據,其實都是她們的偽造。地上的大鞋印,樹枝上的頭髮,還有永安師太的密室。”李明達解釋道,“永安師太房頂的那個洞,隻怕早些時候的確是一處修補,後來在你們半年前開始籌謀殺害兩名師太的時候,就找藉口趁機把房頂改造了。在你們誆騙或者已經昏迷的永安師太運到後山的時候。有一人把自己關在了永安師太的屋子內,將所有門窗閂上,然後掛著繩子,爬到了樑上,從房頂跑了出來,再把木榫丟到後山。因此誤導我們以為永安師太掩人耳目跑出去是有什麽秘密事所致。後來便是崔六郎不抖出永安師太和張玄真的事,怕是你們自己也會抖出來,隻是趕巧了,又是個好機會被你們碰上。”


    李明達的話戳中了在場所有尼姑的心事,遂愈加惶恐戰戰兢兢,不知跪在那裏的自己該如何自處了。


    “這、這……”白天明已經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緩了緩情緒,轉而看向惠寧等人,“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謀劃長達半年!好好的尼姑竟還偽裝了身份去勾引簡文山!”


    在場的尼姑們都不吭聲。


    “倒是說話啊!有膽量殺人,倒沒有膽量說話了?”白天明厲聲嗬斥,把惠寧等人嚇得哆嗦,隨即哭聲更厲害。接著就有人小聲說都是惠寧的主意,隨即也有人附和。


    惠寧沉悶的跪在最前頭,眼睛裏雖流著淚,但她和安寧與其她的尼姑相比,冷靜不少。安寧緊靠著惠寧,哭得稍微更凶一些。由此可知,整件事的最主使之人極有可能就是惠寧。


    “為何如此?”李明達冷靜地看向惠寧,問話的音量與平常相同,但威嚴不可抗拒。


    李明達轉而又看向其她尼姑,“還有你們,為何要跟她合夥做這件事?”


    惠寧先開口:“貴主既然查得這麽清楚,該是會記得十八年前梅花庵的那場遭匪。就如那得幸逃命到了崔家的遠安所言,當時庵裏的十幾名尼姑,都被山匪擄走。後來被強行押到山寨裏,做了犒勞山匪的——什麽……這該怎麽稱呼,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安寧的生父,是哪個山匪,哪個畜生。總之我倆出生了,帶著母親們的恨意活下去,後來山匪不行了,被朝廷剿滅了,我們倆裝成農家女得幸被放了出來,便投奔了梅花庵。看著一直被供奉敬仰,活得十分滋潤瀟灑的永安師太,我們姐妹倆怎麽可能會安心地讓她好好老死呢。至於作案的手法和經過,就如貴主推斷那般,是我唆使她們幾個一同殺人。本來想趁著十五這天熱鬧,來個驚人點的,讓事情越亂越好,卻沒想到貴主和晉王去而復返。但當時另外兩名師太已經死了,永安師太身上也下了藥也正發作,而且簡文山也剛好出現了,時機正對,我們隻能一不做二不休。到底是覺得幾分自信,覺得這樣籌謀的殺人計劃,即便冤枉不了永安師太和張玄真的孽種,也必然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


    惠寧落淚闡述這些,但嘴邊卻帶著自嘲的冷笑。此時此刻的她,早沒了平常她所表現的那般單純憨厚的樣子。


    白天明又驚訝地張了張嘴,感覺他活得整四十年遇到的驚訝事都沒有今天多。


    “那仁安和慈安兩名師太呢,這二位師太與永安師太當年的事沒有一點牽扯,你們為什麽要殺她二人?”


    第123章 大唐晉陽公主


    安寧抿了下嘴唇,把頭低得更深。她縮在惠寧身邊,眼淚更加洶湧。


    “什麽佛門,什麽慈悲,都是說得好聽,給外人瞧得罷了。”惠寧冷笑道,隨即她就把掛在上的佛珠狠狠地扯下,丟在了地上。


    佛珠鐺鐺,滾落滿地。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白天明不解地問惠寧。


    惠寧轉手就拉著身後一個年紀稍小些尼姑的胳膊,被拉扯的尼姑忙喊著不要。惠寧二話不說就把她胳膊上的衣袖擼起,一塊塊還沒有完全消退的青紫呈現在大家眼前。


    “七八天了,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最兇猛的時候你們再看,胳膊上就沒一處好地方。”惠寧接著道,“不止她,庵裏麵但凡有哪個尼姑犯了小錯,令兩位師太不順心了,或打或罵那必然是家常便飯。每天身子發青的總要那麽五六個,連剛進庵裏的五歲小尼姑都不放過。”


    “我在你們庵中住得這兩日,便發現你們庵裏的尼姑每日按部就班,都十分規矩聽話。照道理你們便是出家人,六根靜了,到底都是些年輕的女孩,該有的活潑還是會有,我卻沒見到,便是七八歲孩子,也是規規矩矩地行走、念經、打掃和安寢,背地裏竟沒任何人嘀咕非議。特別是在庵裏出了三條人命之後,我特意命人暗中探查,竟也沒有發現有任何尼姑在私下裏嘀咕這件事。”李明達道出她之前一直存在心中的疑惑。事發之後,李明達在尼姑庵內行走過幾回,耳聽八方的她,在那時候竟沒有聽到尼姑們背地裏對三位死於非命的師太的議論,真的令她奇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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