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明無地自容,連連嘆息,連連磕頭,連連賠罪。


    李明達笑了笑,倒覺得這白天明有幾分像魏徵,是個正直剛烈的性子,但有的時候有些刻板固執己見,可一旦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他們都會及時改正,坦率謙遜地承認錯誤。這依然是十分難得的品性。


    李明達見白天明不起身,就打眼色給了田邯繕。田邯繕親自攙扶起了白天明,對他小聲勸慰一番,這才安撫了他。


    白天明這下對李明達畢恭畢敬起來,微微弓著身子,懇請公主重審簡文山的案子。


    那廂惠寧、安寧等幾個尼姑麵色複雜,看起來像是被一向高高在上,淩然正氣的白府尹的磕頭賠錯之舉給嚇著了。


    “永安師太真的是玄真道長的親妹妹?”安寧不敢相信地感嘆,看向惠寧。


    惠寧也皺著眉點點頭,感慨她也沒想到。


    這時,外頭人傳話說簡文山到了。


    惠寧等幾個尼姑忙在一遍站好,低著頭,繼續等待後續。


    不多時,簡文山被帶上了大雄寶殿。簡文山抬頭一看佛祖,就冷笑地嘆:“拜佛何用,冤天屈地,竟沒一人能還我清白。”


    “胡沁什麽,當下我們貴主便正要為你洗清冤屈。”侍衛嗬斥道。


    簡文山一愣,去瞧站在殿中央的晉陽公主,萬般激動,他立刻就跪下,連滾帶爬地到李明達跟前,懇請他解救自己。


    簡文山頭髮蓬亂,本在京兆府住了不過兩三天的牢房而已,而今卻已經折騰的沒了半條命。


    李明達大概打量簡文山一圈,見他身上沒有多大的傷,知道白天明之前審案下手還算可以,即便簡文山沒有招供,他也沒有使用什麽屈打成招的兇狠法子。


    簡文山知道,之前在梅花調查的時候,晉陽公主就覺得他無辜,後來他被判死刑,絕望了,還曾埋怨過晉陽公主說話不算話。而今他未能死成,再見公主,自然就覺得之前的死刑之所以延遲了很可能就是公主的幫忙。遂更對其抱有希望,磕頭拚命哀求,希望自己的鳴冤真能喚來晉陽公主的同情,平反了他的冤屈。


    簡文山被田邯繕喝令,稍作平復情緒後,就又磕了頭,請公主問話,他一定知無不言。


    “你起身。”李明達道,然後示意簡文山看向惠寧等尼姑的方向,“瞧瞧這裏麵有沒有你認識的人。”


    簡文山愣了下,隨即起身,看向惠寧等人,卻見這些尼姑都低著頭,隻能瞧見額頭和鼻子。


    李明達讓所有的尼姑都抬起頭來。


    白天明這下知道,公主的每一言每一個行動,都是蘊著深意。遂此刻他好奇地睜大眼,也朝尼姑們看去。這些尼姑的年紀都在十五六到二十出頭的年紀,十分年輕。數了數,剛好有十人。


    尼姑們聽命,都抬起頭來,隻有一人抬頭的時候有些遲緩。李明達看了眼,正是和惠寧同住一屋的尼姑安寧。安寧長著一張鵝蛋臉,臉蛋上鋪了一層褐色的斑,樣貌並不算出眾。


    簡文山看過眼前這些尼姑之後,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都不認識。


    李明達讓簡文山好生看看安寧,是否覺得熟悉。


    話音一落,李明達就感覺到了安寧和其她尼姑的緊張。而這種緊張感早在之前田邯繕向庵內所有尼姑問話的時候,她們也有過。當時李明達目光雖然平視著前方,看似看著大雄寶殿前的那幾百名尼姑,實則她在用餘光觀察惠寧等幾個人。


    簡文山仔細看過安寧之後,不確定地搖頭道,“好像沒見過。”


    “你說句話。”李明達吩咐安寧道。


    安寧慌得臉色慘白,直冒冷汗,她求救地看向惠寧。


    惠寧忙對李明達道:“她這幾日嗓子有些沙啞,咳疾才好。”


    安寧忙點頭,張了張嘴,隻能發出那種很小的氣息聲。


    李明達瞄一眼程處弼。


    程處弼這時就靜悄悄地踱步,隨手把懷裏的一個絹帕打成結,從後麵丟到安寧的脖頸出。


    “老鼠!”


    安寧驚叫一聲,捂著脖頸。隨即發現落在地上的是絹帕,她愣了下,就傻眼了。惠寧等人也都慌了,所有人有一瞬間都傻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幾個月前,剛好梅花庵裏來了姓趙的孤女,因半路遭了惡人的欺辱,意欲出嫁為妮。不想她成了尼姑之後,卻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了,便羞憤自盡了。此事在庵中並不算秘密,你們認不認?”


    惠寧猶豫了下,點點頭,認下確有此事。


    “這名女子本是帶著三名侍從,要從晉州去定州投奔親戚。但是半路上遭了壞人,身邊的是從也都跑了找不見了,她一人無法投奔,才來了梅花庵,對不對?”


    惠寧點頭。


    “這名趙姓女子的姑母姑丈,也就正是簡文山的鄰居。”


    李明達說到這裏,惠寧不點頭了,不認這件事。


    簡文山愣了又愣,然後詫異地地打量安寧,看她的身形,再看他的手,簡文山瞪大眼,起身就朝安寧撲過去。安寧嚇得大叫,忙推開簡文山,讓他滾遠點。


    這一說話,簡文山立刻就認出安寧的聲音。


    “你、你就是芙蓉?”


    安寧立刻捂著嘴搖頭,表示自己不是。


    “你就是趙芙蓉,是我認識的趙芙蓉,聲音一模一樣。不過你這樣貌我卻沒認出,”簡文山不禁感慨,“沒了頭髮,沒有胭脂水粉眉黛,你的臉看起來好像是變了個樣子。但你這雙嬌嫩的手,還有你的身形和聲音我都認得。奇怪,我之前在梅花庵住的時候,怎麽沒見過你?”


    “自然要避諱,不然就穿幫了。”田邯繕嘆道。


    這時候左青梅悄悄地進殿,走到李明達身邊小聲嘀咕幾句,然後將一張寫著簡文山生辰八字和家住何處的紙條送到李明達的手裏。


    李明達打開一瞧,就繼續前話,“芙蓉怕隻是個假名,剛好這自盡而死的女子姓趙,她身邊帶了一封信,本是她投靠姑母家所帶的一封證明身份的信。這信件後就送到了定州那邊,這趙小娘子的姑母也並不知他的內侄女是個假的。我猜你們也是看到信的內容,瞧出趙小娘子並沒有和她姑母見過麵,可以冒充。剛剛好定州那邊還有個玄真道長的孩子,巧合上的巧合加在一起,讓你們意識到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你們這幾個出家的小尼姑才蠢蠢欲動,真動了殺人的念頭。”


    “她們殺人?”白天明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忙行禮請李明達解惑。


    李明達讓左青梅把隨身帶的胭脂水粉給安寧塗抹一番,讓簡文山好確認安寧的長相。然後李明達把手裏的紙條給了白天明看。


    白天明隻看到了簡文山的生辰八字和住址,邊上還有註明是“玄真之子”。白天明還是有些不解,詢問地看向李明達。


    “紙張有些黃舊,是很久之前所書,永安師太的筆跡。”


    白天明再看紙張,眨眨眼,回憶永安師太的筆跡為何,倒是分辨不出,隨即明白自己和晉陽公主有多大的差距了。人家就憑一眼可辨出永安師太的筆跡,由此可知她對這樁案子的了解如何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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