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


    莫名的開始刮冷風。


    玻璃和風碰撞的聲音,帶著點深沉、又帶著點挑釁,讓人根本讀不懂其中的深意。


    手術室的燈亮了一夜。


    而梁景之和陸露也一夜沒睡。


    梁景之漆黑的眼睛透著一股深沉的內斂,臉上的表情冷酷刺骨。


    陸露都忍不住哆嗦一下,有些不敢直視梁景之的眼睛,“知道梁爺爺心髒使用的特殊材料的人,就薑喃和勞醫生了。”


    陸露看著白紙上寫著的兩個人。


    眉宇間也染上了深深的疑惑。


    虎刺和佛綾都調查了一圈。


    梁老爺子心髒上使用的不僅僅是特殊材料,也是新型材料。


    像梁老爺子這種隻有半個心髒的人,全球估計也找不出來第二個。


    新型醫用材料也是為梁老爺子這種情況量身定製的。


    相比較其他的醫用材料,重量輕,采用3


    d打印技術,能夠真實真切的模擬缺失的心髒,和人體器官的適配性會更高,


    清楚知道究竟是什麽材料的,隻有薑喃和勞燁磊。


    就連梁景之隻負責搜集原始材料,最後新材料的融合製成,他也不清楚。


    當時動手術的,隻有薑喃和勞燁磊,甚至連助手都沒有。


    而薑喃和勞燁磊,又是完全不可能泄露這件事情的人。


    “真的是見鬼了。”陸露都忍不住暴躁起來,“能知道用的什麽材料,還能研究出這種營養劑,這人莫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陸露說完,自顧自搖頭,“我還真的是氣瘋了。”


    梁景之沒插話,他現在大腦也亂得很。


    根本無法思考。


    “狸藻,今天謝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一趟手術室。”梁景之張了張嘴,臉上的神色平靜地可怕,嗓音微啞然。


    陸露撓了撓頭,隻能道:“我再查查看,你先去看梁爺爺。”


    梁景之:“多謝。”


    ***


    手術室內。


    手術燈亮得刺眼,幹淨透亮。


    燈光潑在梁老爺子的臉上,平靜到近似冰冷。


    薑喃感覺似乎閻王爺就扼著梁老爺子的咽喉,她的心弦繃得很緊,絲毫不敢放鬆。


    手下的動作有條不紊。


    直到生命檢測儀傳來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薑喃抬了一下頭。


    很快就低下頭去。


    勞燁磊臉上的表情變得非常難看,生命檢測儀的報警,這信號代表的含義著實不好,“薑丫頭……”


    薑喃動作沒停,縫合好傷口,又給梁老爺子注射好一針藥劑,然後才突然脫離地坐在了地上。


    “生死有命。”勞燁磊將薑喃從地上拽起來,又遙遙地看了一眼手術室的外麵,頓了好幾秒,又再次開口,“後麵的,我和梁景之說。”


    薑喃咳嗽了兩聲。


    天氣寒冷。


    臉上卻是浸潤著細密的汗珠。


    她嘴巴裏有汗珠鹹鹹的味道,也有些血腥味。


    從霜華洲回來,幾乎沒休息,就緊急的、高強度的動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她確實有些撐不住了。


    可是……


    比身體乏力更難受的,是心裏的。


    梁老爺子,她沒救回來。


    薑喃閉了閉眼睛,隔了片刻後睜開,有些木訥地看著手術室內的梁老爺子。


    她張了張口,像是失了聲。


    好半晌,才發出聲音,“我說吧,我和梁景之說。”


    手術室的紅燈熄滅。


    梁老爺子被推出來,進入了重症監護病房。


    梁景之原本還倚在牆上,瞬間站直了身體走過來。


    看著薑喃搖搖欲墜的身體,他連忙扶住,抬手擦了擦薑喃臉上的汗珠,“還好嗎?”


    薑喃點了點頭,有些不敢看男人溫柔如水,又點綴著幾分焦急的眸光。


    薑喃嗓音啞然,她聽著自己的聲音,平靜中難掩顫抖,“嗯,但是爺爺,爺爺的心髒徹底衰竭了,我……我沒救回來。”


    不知道對方給梁老爺子注射的營養劑裏麵到底用了什麽。


    梁老爺子進手術室的時候,身體機能就已經突然呈現指數下降。


    心髒更是的跳動更是快。


    身體完全是以百倍的速度進行損耗。


    梁景之抱著薑喃的手顫了一下。


    “對不起。”薑喃悶悶道。


    她這一生救了很多的人,從閻王爺手中搶了不少條生命,但是終究她也有救不回來的人。


    若是,若是她再厲害一點。


    再厲害一點。


    是不是梁老爺子就可以活下來了。


    薑喃喉嚨酸澀,嘴巴裏又嚐到了淡淡的鹹味。


    真是奇怪啊。


    明明臉上的汗水已經被梁景之幫忙擦幹淨了,怎麽還會有汗水的鹹鹹的味道。


    薑喃伸手摸了摸。


    竟不是汗水。


    而是淚水。


    她怎麽哭了。


    梁景之低垂著眉眼,喉嚨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抑製不住地往上湧,連帶著眼眶都有些酸澀的疼。


    視線不知道怎麽的,變得模糊不清。


    他拚了命地才控製住。


    好幾分鍾後。


    他抱了抱薑喃,眼淚終究還是在薑喃看不到的地方落了下來。


    梁景之輕聲道:“沒事,不用自責。我們都不是萬能的,其實早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做好了準備了。”


    薑喃張了張口,感受到梁景之拍在她後背上的力度。


    緊繃、顫抖。


    他唯一的血脈至親。


    他得多難受啊。


    而此時此刻,竟然還竭力掩蓋著情緒,照顧她的心情。


    薑喃:“我注射了特效藥劑,一生隻能用一次,爺爺應該還能再撐一會兒,應該也隻有一會兒。”


    這種藥劑,是她很久很久之前專門給自己做的。


    當時她還小,悄悄建立虎刺,超高危險係數的活兒都是她瞞著狸藻、岸控等人自己一個人接。


    她難得有幾個虎刺的朋友。


    她不想也不忍心讓其他人跟著她送死。


    可是高收益和高風險本就是共存的。


    虎刺急切地需要打開知名度。


    因此,薑喃九死一生很多次。


    有時候,她也會想,這樣她會不會一個人悄悄死掉,根本沒人知道。


    那得多可悲了。


    後來,她研製了特效藥劑。


    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就可以服下。


    回光返照。


    這樣,她至少可以打電話給狸藻他們,有個收屍的人。


    梁景之不懂薑喃研製這種藥劑的心路曆程,但是也知道薑喃這是怕他留有遺憾,專門給他留了和梁老爺子告別的時間。


    “好。”梁景之眼皮動了動,緩緩開口,“我們一起去見見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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