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殷無遙迅速斂了那抹深沉的目光,“小七……你,今年多大?”


    執廢奇怪地看著殷無遙,半晌,還是回答道,“十五。”


    如果算上前世,就不止這個歲數了,不過,再世為人,終於不再做個旁觀者,讓執廢也漸漸有了一個十五歲少年的心性,這是前世不曾體驗過的。


    執廢想到這裏,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帶了點釋然。


    從藥廬出來,兩道黑色的身影便從樹上躍下,全身隻有眼睛露在外麵,整齊而恭敬地跪在帝王麵前,是訓練有素的影衛。


    帝王看了眼執廢,“無妨,有什麽便說吧。”


    影衛們猶豫了一會,將一封信呈上。


    殷無遙展開了信,看了一會,手一揚,信便碎成了雪花,手緩緩握成了拳狀,殷無遙眼裏閃過一絲殺意,沒多久,眼裏又是平靜無波,帝王揮了揮手,兩名影衛立刻消失得毫無蹤跡。


    “小七,在這裏等朕,不要走開。”


    說著,帝王足尖點地,一身輕盈地飄了起來,被風吹起的衣裾伴著俊雅的身姿隱沒在蔥鬱的樹林間。


    執廢看著地上散落的雪片,默默拾起了其中一張寫著半個“沐”字的紙片。


    察覺到身後有人,執廢頓了頓,來人並不掩飾腳步聲,鞋子摩擦著落葉帶動沙沙的聲響,轉過身,眼前是一抹紅色的身影。


    十九咬著下唇,緩緩走過去,然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撲通一聲跪在執廢麵前。


    “請殿下求求主上,讓屬下跟你們走吧!”雙膝落地,響起骨頭和地麵撞擊的悶聲,女子倔強而悲傷的眼神,懇切地請求,帶著苦音的腔調,讓見者無不心疼。


    執廢想去扶起她,可十九就是一副你不答應我不起來的樣子。


    “沈榮枯早就懷疑屬下了,拔天寨也表明了態度,就讓屬下跟著主上吧……”


    執廢露出為難的表情,他知道殷無遙不希望他跟十九有過多的接觸,或許是多少了解了帝王的心思,在這種時候,殷無遙是不可能將著個愛慕自己的人帶在身邊的。


    想著想著,執廢發現,似乎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殷無遙真正鍾情的人……無論是後宮的妃嬪,還是二皇兄,都不過是他眼裏的玩物,手上的棋子。


    沒有任何感情的人,是不是就沒有任何弱點了?


    殷無遙也是沒有弱點的吧。


    執廢看著十九,那雙倔強的明眸仍是不依不饒,執廢索性坐在十九旁邊,淡淡苦澀地笑著,“十九,父皇的為人,你比我更清楚吧,他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弱點或是威脅……書香門第”想了想,又嘆了口氣,“君王還真是寂寞啊……”


    十九盯著執廢看了一會,皺緊了眉,當眉頭鬆開時,執廢正看著天上飄浮的雲朵,就聽見十九冷哼了一聲,“如果是殿下,或許主上會允許這個特別的弱點存在。”


    “什麽?”執廢微微睜大了眼睛,十九的表情有些扭曲,卻帶著某種得意。


    “主上不容許弱點,所以,請殿下快點變強吧,不要成為主上的弱點。”


    十九瀟灑地站起身,抖落了沾在衣袍上的落葉沙泥,嘴角是悲傷的笑意,雖然悲傷,卻依然堅強,“太子殿下,屬下會好好看著沈榮枯,不讓他中途變卦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十九真是個特別的女子,執廢想著,緩緩閉上了眼睛,將頭埋在膝蓋處。


    第44章


    觥籌交錯之間,幾個戎籬的侍衛快步進了房,溫香軟玉之中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阿普擺手讓房中的歌姬舞女先退出去,聽著來人的低聲稟告,一直彎起的嘴角終於垮了下來,眼裏閃著陰狠兇惡的光芒,兩指撫平著自己眉間的褶皺,稍做一番思考,便對侍衛說,“本王子先回去一趟,告訴沐家,計劃不變,一切等本王子回來再做打算——”


    手指在額前略長的棕發間卷了幾卷,阿普又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侍衛,“那個叫做子非的帳房,現在在哪裏?”


    執廢瞪著眼前石fèng間頑強開著白花的野糙,微微嘆了嘆氣。


    殷無遙讓他在原地等他回來,眼見著太陽偏西,樹林間偶爾清脆的鳥啼聲,沙沙的風聲,滿目的蔥鬱,讓人有些慵懶的日光照在身上,溫暖而恬淡,卻依然沒能等到殷無遙。


    這裏距離十九的藥廬有一段距離,想到十九離去時蕭索而倔強的背影,執廢就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心裏有點堵。


    想起了就在不久前,與丹鶴、殷無遙同行時的事情,那時候的殷無遙還是馬夫的裝扮,除了和執廢單獨相處時,從來不說一句話,偶爾會盯著和丹鶴交談的執廢目光森冷,獨自牽著馬匹時那背影也是寂寞的。


    丹鶴雖然意氣用事,卻能交到誌趣相投的好友,把酒言歡,敞開心扉。


    而殷無遙是帝王,帝王總是寂寞而孤獨的,古時的皇帝總是自稱“寡”“孤”,就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從前的執廢是不理解的,現在,雖然還是無法切身體會,卻也多少能感受到一些。


    正想著,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響,不注意聽,就會以為是風聲。


    執廢警惕地回過頭,兩名壯漢直直地站在他麵前,擋住了日光,全身散發的兇猛氣息讓執廢不禁往後挪了幾步,壯漢們什麽話也不說,上前就縛住了執廢的手腳,粗糙的麻袋兜頭罩下,執廢劇烈地掙紮著,口中塞了布團,手腳也被有力的胳膊箍緊,隻能從喉間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執廢睜大眼睛死死盯著兩名壯漢,最後後頸上一道蠻力,眼前一片漆黑。


    醒來時,下腹被頂得難受,身體被折成了不正常的角度。硬物抵著胃,一陣陣地翻滾著胃液,眼前還是灰茫茫,耳中傳來斷斷續續的人說話的聲音,但是聽不真切,也沒有力氣去集中注意力,執廢努力回想著遭人綁架的具體細節,然而手腳都被繩子捆住,人被裝在麻袋裏,想要留下一點線索,也不可能。


    苦惱著,胃裏難受的感覺又席捲而來,執廢努力忍住嘔吐的感覺,試著動了動手腳。


    繩子捆得很牢固,除非有利器,才能解開這樣粗的繩子,亦身體的不適來看,應該是被人扛在了肩膀上,在拔天寨能不動聲色劫走一個大活人的,除了沈榮枯,就隻有阿普帶來的幾名精壯的戎籬侍衛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恍恍惚惚,經過平坦的地方,也有崎嶇不平的山路,身體隨著漢子的動作而顛簸,直到那人將執廢放下,執廢已經慘白著一張臉,躬著身子倒在了地上。


    有人將兜住執廢的麻袋解開,新鮮的空氣灌了進來,執廢稍稍平緩了呼吸,眼睛適應了房中的光線後,環視四周,然後不期然地看到正坐在上座的龐大身軀。


    “我這也是情非得已,子非小弟——書香門第”沈榮枯笑著,玩味地看著一臉狼狽不堪疲憊不已的執廢,搖了搖手中的茶杯,“戎籬王子正到處找你呢,沈某便跟下屬們說,盡快將你帶上山,沒想到他們會用這麽粗暴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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