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臻磨磨蹭蹭地從顧伯聲身上滑了下來。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用手,在他的背脊上不輕不重地刮了一下。


    顧伯聲垂眸看向她,麵色如常:“怎麽?”


    “......沒事。”林臻臻裝作不在意,“將軍,你剛剛說巨杉說想要一個朋友,是指想要另一棵變異植物嗎?”


    “沒錯,它想尋找自己的同類。”


    顧伯聲的麵色變得有些凝重:“但據我所知,在整個大陸,它是唯一擁有自我意識的變異植物。”


    “唯一一個?”林臻臻皺眉小聲道,“那不就成了孤獨的喬治?”


    顧伯聲抬頭看她:“你說的是什麽?”


    林臻臻解釋道:“這是我在末世之前的書籍上看到的故事,喬治是一隻象龜的名字。”


    “自1971年被發現到2012年確認死亡為止,喬治被認為是平塔島象龜中已知的最後一個個體。它被人們認為是世界上最稀有的動物,”


    “因為發現喬治的時候,在島上生活的平塔島龜也僅剩一隻。出於保護它的目的,他被安置到了研究站。”


    “1971年到2012年.......”顧伯聲念出這些遙遠而陌生的數字。


    “它在研究站獨自生活了40年嗎?”


    “沒錯。”


    林臻臻繼續道:“象龜種族的平均年齡是200多歲,但喬治隻活了100多歲,它在正當壯年的時候去世了。”


    “死的時候喬治就安靜地呆在自己的窩裏,也許是懷念家鄉吧,它的腦袋還朝著棲息的水坑。”


    林臻臻頓了頓:“沒有朋友、沒有家人、甚至沒有同類。所以有人說,喬治是因為孤獨太久才死的。”


    顧伯聲垂眸,他伸手摸了摸林臻臻的頭頂。


    他的眼眸清澈,深處似乎卻有什麽東西在搖晃。


    顧伯聲意有所指道:“孤獨感,確實是一種很難熬的東西,對有意識、會思考的生物來說更是如此。”


    林臻臻抬頭,看向他的眼神依賴:“將軍,你會覺得孤獨嗎?”


    顧伯聲眼尾輕彎,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


    ”林臻臻扯住他的衣角,咬住下唇道:“將軍,你不知道吧......在遇見你之前,我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顧伯聲的手頓了頓:“怎麽了?”


    林臻臻深吸一口氣,開始久遠的回憶。


    “十幾年前的一個夜晚,變異動物襲擊了我居住的城市。”


    “一覺醒來,身邊所有的同伴都不見了,隻有我作為異種,活了下來。”


    顧伯聲眉頭微蹙,輕聲道:“很疼吧?”


    “很疼。”林臻臻抽了抽鼻子,眼中依然有揮之不去的驚恐。


    “眼睜睜看著野獸分食自己和同伴的身體,苦苦掙紮卻又無可奈何,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


    “後來我在城外漂泊了很多年,終於費了很大力氣,和流民一起進入了西部戰區。”


    林臻臻更咽道:“我原本自己以為終於可以開啟新生活,沒想到,這才是另一場噩夢的開端。”


    “就算從進城第一天起,我的尖牙就被鑷子全部拔光了。”


    “就算我的攻擊力弱到連沒變異的獵狗都打不過。”


    “他們還是害怕。因為畏懼,所以選擇辱罵、毆打、欺淩。沒有人會接納我。”


    說到這些,林臻臻的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她仿佛再也抑製不住委屈悲傷的情緒,豆大的眼淚從眼中奪眶而出。


    “我明明曾經也是人類,我明明也是受害者。”


    “我從沒有傷害過別人,為什麽活下來成為了一種罪過?”


    “我腦子裏總是會想,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跟其他人一樣默默死去就好了?”


    顧仲笙的心像是被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煩悶和劇烈的痛感席卷了他的五髒六腑。


    壓抑已經成為了顧伯聲的條件反射的動作,被刻入了他的骨髓,和他的血肉融為一體。


    顧伯聲無時無刻都需要忍耐基因實驗帶給身體的傷痛、需要忍耐肆意殺戮的欲望。


    所以他進化出的精神係異能方向是:忍耐。


    他靠消耗自己的精神係異能,來保證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正常的人類。


    但是現在,顧伯聲發現自己的異能有些失效了。


    那緩慢跳動的半顆心髒脫離了自己的控製,不管他怎麽努力,都壓不住此刻內心的憤怒與痛意。


    顧伯聲的身體開始逐漸喪屍化,從足底開始,暗綠色快速蔓延至他身上的皮膚。


    原本如餘暉般柔和的黃金瞳孔化身為紅蓮之火,翻滾著炙熱滾燙的光芒。


    而林臻臻對這一切恍然未知。


    她捂著臉,撲進了顧伯聲的懷裏。


    “還好這一切都過去了,因為我遇見了你。”


    林臻臻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口:“將軍,謝謝你收留我。”


    顧伯聲的手懸在半空中,他的指尖已經生出了長長又淬著劇毒的指甲。


    他心中的殺意消失殆盡,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喪屍渾身是毒,她不小心碰到這樣的自己,會很危險。


    顧伯聲緩慢地閉上眼,感受到懷裏的女孩柔軟的身軀,和噴灑在自己身上溫熱的呼吸。


    這世上,居然這樣會有人在見過他的不堪後,還這樣完完全全地依賴著自己。


    顧伯聲的指甲漸漸退去,眼珠子由逼人的金色轉為黝黑。


    他恢複成了最初的模樣。


    顧伯聲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打著林臻臻的後背。


    顧伯聲不擅長安慰別人,因為從未有人安慰過他。


    想了半天,他隻能蹩腳地將重複了一遍當年母親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你沒有錯,隻是因為他們太害怕了。”


    “我知道。”林臻臻哭得一抽一抽的,“不過現在我才不在乎他們怎麽想呢。”


    她仰起頭,眼尾紅紅的,眼眶裏分明還有淚光閃動。


    但還是扯開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隻想聽你怎麽說,將軍,你覺得我是異類嗎?”


    顧伯聲看穿了她強顏歡笑背後的小心翼翼,歎了口氣道。


    “當然不,你知道我的情況,要說起來,我才算是異類,或者叫做......怪物。”


    沒想到林臻臻將他抱得更緊:“那更好了,大怪物和小怪物就應該彼此陪伴,我們再也不會感到孤獨了。”


    【叮咚!偷心進度條+15,當前進度91.5/100,好感增加原因:都到這份上了,心動還要什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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