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她笑得十分得意,“前者是去送死,後者是去查探敵情。”


    段朗月沉默半響方才出聲道:“可以不去嗎?”


    駱小遠當然不想去,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再進玄冥穀。上一次的經歷已讓她心驚膽戰,雖然幸得鬼子大人出手相助,可難保他會再救她第二次,但這次是不去不行了。她記得百鬼林流民附身時,九公主曾和師父提起過玄冥穀,或許這一次也與玄冥穀有關。墨涼、鬼子大人、紅衣女人、鬼爺爺,他們的出現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死亡的蠱惑,可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好歹是一代穿越女,雖命運多舛,但也不至於死得太快。


    想到這裏,她的思緒不禁豁然開朗,她怎麽就忘記自己是穿越來的呢?按照定理來說,她不該怕死,甚至應該是哪裏有危險就往哪裏沖,興許還能被她衝出些奇遇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來,對他笑得坦然無畏,“若不想被降罪,隻有走這麽一趟了。”


    段朗月仰視她看起來有些耀眼的微笑,而後舉杯一敬,抬手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茶水,笑得含而不露,輕道:“祝你好運。”


    對駱小遠來說,要從華心口中騙到進穀的咒語以及隱身用的隱息咒並不難。時間不容她耽擱,準備一日便隻身前往玄冥穀。站在高聳入雲的石壁前,她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隻是這次少了華心的陪伴。她深吸一口氣,束緊身後裹著層麻布的落華,單手覆上石壁,念出咒語。果然,掌下的石壁突然出現一道熟悉的光華,並漸漸擴大,直到裂開一道足有一掌大小的fèng隙,而fèng隙中則隱藏著機關所在。


    她賊笑了一下。看來玄冥穀一點安保意識也沒有,在經歷了幾個月前她潛入穀中的事件後,居然沒有換密碼,依然讓她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機關。


    淡定地伸出手,用力地按在玉石之上,一道斑斕之光霎時瀰漫周身,燦爛得讓她睜不開眼,直至將她全部吞噬,然後消失不見。


    今晚的夜色格外濃,晚來風急,烏雲蔽天。涼風疾掠過樹林,樹葉被晃得婆娑起舞,沙沙作響。陰影下走出一人,墨袍濃得如夜色,長發在風中交織成網,沉穩的麵容如一碗盛著月色的水,看不清神色,隻有一雙藍眸略帶冷意地望著駱小遠消失的地方。


    “你是真的決定與我作對了嗎?”段朗月走到石壁前,伸出手掌輕觸她方才覆蓋過的地方,輕輕問出這句話。


    有時候不是不知道答案,隻是真相太殘忍。仿佛遙不可盼,轉眼卻已觸手可及。


    他眸中閃過幾絲複雜之色,似是下定決心般伸出五指,輕撫過石壁,一道藍光赫然從石壁中躥出,他隨之走入其中……


    都已過了花開的好時節,可玄冥穀的桃花似是永遠也開不敗,依然是桃花流水,楊柳飄絮,一派盛景。隻是這次駱小遠再沒有心情留戀此景,她念出隱息咒隱去自己身上的氣息便往深處走去。可奇怪的是,上一次的玄冥穀熱鬧得很,來來往往的魂魄頗多,而她這一路行去,半天才能碰見一兩個行色匆匆的過路鬼,即便上前搭訕,也不理不睬,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辦。


    她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朝著鬼城出發,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就隱約發現有些不對勁。她依稀記得穿過桃花林便會出現一條狹長的穀道,可如今行了許久卻遲遲不見那條峽穀,桃花林中的桃樹反而愈加濃茂,甚至看不清腳下的路,好幾次兜兜轉轉都回到了原地。駱小遠有些猶疑,難不成又碰到了鬼打牆。


    她停下腳步,甩出笑臉,朝著四周揚聲問道:“不知是哪位鬼友同我開玩笑,不如出來相見?”


    久久不等回聲,周圍除了桃花還是桃花,一點也無鬼打牆的跡象。駱小遠很是納悶,雖然自己的智商不高,可認路的本事還是不低的,怎在這片林子裏晃蕩許久還未能走出去?上次與華心一道時,才走了半炷香的時間。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並不是遇到了什麽鬼打牆,而是觸碰到了這桃花林中的陣法。


    遠山之上,段朗月負手而立,望著桃林中打轉的駱小遠,不知在想些什麽。身後突然墨光一閃,一道身披鬥篷的魅影赫然出現。他走上前,也向駱小遠的方向望去,沉聲道:“鬼子大人,用此陣法對付她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段朗月怔了怔,又看向正急得恨不得撓樹的駱小遠,輕笑出聲,“說得不錯。”


    魅影沉默片刻又說:“屬下認為,縱然讓她查出些蛛絲馬跡又如何?以她之力想要與玄冥穀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大人此舉似是多慮了。”


    段朗月冷聲打斷他,“我做事還需要你來教嗎?”


    “大人不要忘了,她是捉鬼師。她遲早有一天會知曉你的身份,也遲早有一日會與玄冥穀作對。用陣法拖住她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以大人的手段,想要將其控製住有許多方法,這並不是最好的。”


    段朗月沒有說話。


    “大人若需要,屬下可以代勞。”


    段朗月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看來近日穀中事務還不夠你忙的,怎麽,是覺著與妻兒團聚的時間太多了,想要多分擔權責,還是……想要代替我?”說到最後幾字時,聲音已冰到極點。


    魅影輕退一步,低頭垂目道:“屬下知錯。”


    段朗月附身看去,看起來隻有米粒大的駱小遠依然困在林中走不出去,而此時她似是已放棄了出林的打算,竟鑽入結了果子的桃林中,正捧著一個碩大的桃子吃得不亦樂乎。他嘴角一抽,隱隱有些頭疼,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有心情吃桃子,果然是她的作風。


    他揉了揉眉心,出聲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穀中的冤魂怨鬼都已散了出去,隻待穀主令下便能起事。不過妖魔兩界也已就緒,雖與我冥界相比還不成氣候,但恐怕亦會阻撓我冥界一統大業,屆時可能會有諸多麻煩。”


    “在你看來,若妖王噬骨心和魔尊千剎合作,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魅影沉吟半晌才應道:“隻怕旗鼓相當,未必有勝算可言,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我們握有異星。”


    “笑話!”段朗月望向山下那淺淺的一點,冷笑道,“她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女人,能夠助我們什麽?異星出世,濁世風雲而變隻是一個傳聞,誰都不能證明它的真實性。”


    “我們不需要去證實,隻要噬骨心和千剎相信就足矣。握有異星便是宿命所在,不怕妖魔兩界不聽令冥界。”


    說來說去還是在打那個女人的主意。段朗月有些不耐,閉上眼,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山下的桃花遍布十裏,粉得嬌嫩,艷得迷人,攜著裊裊香氣的輕風吹過,散落枝頭的花瓣齊齊飛舞在半空之中,四下飄飛。由山巔處鳥瞰,漫天的粉色如一片雲霧騰空而起,形成一張巨網,虛罩在山穀之上,迷亂了人的雙眼。突然,一陣悠揚的簫聲響徹於幽穀之中,不徐不疾,恰似一朵空穀幽蘭於風中微微顫抖,美得讓人暈眩。


    段朗月猛地睜開眼,卻無法透過那莫名升騰而起的桃花霧看到駱小遠的行蹤。暗道不好,急轉過身喝住魅影離去的身影,“穀主呢?”


    魅影停下腳步,卻隻是垂首不語。


    段朗月眯起眼,聲音冷到極點,“是你通報穀主的?”


    “屬下不敢。”


    “是我。”一陣嬌笑自不遠處的山間小道上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紅染正翹著腿坐在一棵老山樹的枝幹上,一身紅衣隱在綠葉中,妖冶刺目。她撥開枝丫,笑得花枝亂顫,“墨涼哪有這個膽量,你冤枉他了。”


    段朗月輕哼一聲,像是未看見她般偏過臉,朝著相反的方向向山下行去,魅影也隨行而去。紅染也不惱,隨手摘了片葉子輕輕一彈,方才還柔軟的嫩葉頓時變得鋒利如刀。她輕舉著葉子緩慢擦過圓潤如貝的指甲,笑道:“上一次你為她頂了罰,讓她免了一死也算她命大,不知這次,還有沒有如此好的運氣了……”


    話尚未說完,一道藍光直撲門麵,紅染一驚,未來得及躲閃便覺手下一抖,低頭一看,纖如竹筍的指甲已被葉子齊刷刷地削斷了,可惜了十根纖纖秀指。


    觸目望去,那二人已消失於山巔處。她嘴角噙笑,卻冷若寒冰,用那斷了指甲的手掌狠狠一掌拍在樹幹上,霎時間,剛剛還枝繁葉茂的老山樹便似染上病毒般一瞬間枯萎,光禿禿的枝丫上渣都不剩。


    這裏的桃花漂亮,連桃子也不同凡響啊!蜜甜的汁水從桃肉裏緩緩滲出,淌了一手。駱小遠貪婪地捧著手舔了幾下,饜足地打了個飽嗝。


    也不知這玄冥穀的氣候是怎麽形成的,十裏桃林,放眼望去是整齊的一片,卻是不同的花期。有的尚結著小花苞含羞待放,有的卻開得絢爛異常,最離譜的便是這掛滿果子的桃樹。不過事雖怪誕新奇,倒也滿足了駱小遠的口腹之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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