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為這次宴請頗費了些心思,花廳裏頭溫暖入春,從側門出去便是遊廊,一直通到花園。雖是冬日,但今日豔陽正好,可以遊園賞梅,吟詩作畫,山亭中備了雙陸圍棋,山下流水邊放著墊了繡墊的錦墩魚竿,隻要客人們需要的娛樂,貼心的主人家都已經準備好了。甚至在花廳邊的暖房裏頭,還有幾個豔婢伺候著,那裏是給年輕公子們準備的投壺骰子之所。如果各位年輕公子們有什麽“需要”,客房也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可是主人的貼心安排此刻並沒有什麽人理會,因為今天還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尚未到場,大家都在翹首以待。


    浩然先生很少出現在各種宴請的場合,雖然一直聽說浩然先生是京城人士,可這麽多年誰也打聽不出來他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枉費各家權貴的多年苦心。如今聽說李府邀請了浩然先生,哪個不激動。就是跟著五皇子的那些小毛崽子,要不是礙著五皇子的麵子,隻怕也會跑過來的。誰讓五皇子那邊都是勳貴軍隊的,就是想跟浩然先生套套近乎,人家還不樂意呢!


    今天來的人這麽齊全,實在是大家都對浩然先生懷了極大的希望。自家兒孫中,爭氣的少,不爭氣的多,若是能拜入浩然書院修上兩年性子,總能好上一些不是?


    可浩然書院進去難不提,每年還有個什麽考試,若是不中,豈不是連祖宗的臉都丟盡了?少不得要拜托浩然先生多照顧一下。但這一切的前提,總得能見到浩然先生吧?


    李府的這個機會,可謂難得。


    所以今日不但朝中三品大員齊聚李府,各府的青年才俊們也都聚在了一起。言談之間無非是章台走馬,鳳樓鬥雞的,方沐陽遠遠瞧了一眼,並沒怎麽在意。而是著意跟各位達人應酬著。


    金幫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然不能獨善其身,跟各方麵的關係都要交好才成。若是往後再有個什麽事情,也不能光指望著齊旻齊昱出手幫忙。縣官不如現管的,別人能出手幫你,前提是大家得有交情才行。


    所以方沐陽很認真地跟各位大人們套交情,可也免不了公子哥們的閑言碎語傳進耳朵裏頭來。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還不是舔著臉去奉承我爹。瞧瞧他那副蠢樣!”


    “就是,什麽天下第一幫,不過就是三殿下的一條狗。”


    “也不知道今天把他帶來幹什麽,瞧他那副慫樣,嘖嘖,穿件好衣服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不成?”


    “帶狗出來當然是遛狗啊!哈哈哈”


    眾人附和地大笑。方沐陽看了他們一眼,回頭卻發現齊旻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後,正陰沉地盯著那邊的一群公子哥。方沐陽也笑了:“幹嘛?難道我還跟一群小孩子生氣不成?”


    齊旻點了點頭,悄悄捏了下方沐陽的手,似乎在給他鼓氣一般。那頭齊昱不知正跟別人說起什麽。大聲叫齊旻過去。齊旻低聲道:“若是累了,隻管去旁邊歇會兒,不要理會這些人。”說罷看著方沐陽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那頭的公子哥們已經把話題轉到了浩然先生身上。實在是浩然先生這些年來太過神秘,幾乎都呆在浩然書院不出門,等閑難得一見。


    “浩然先生什麽時候來啊?”


    “那誰知道呢?也不知道浩然先生能不能看上我,我要是能進浩然書院。我爹該不會罵我了吧?”


    “是啊,聽說李丞相特地給通融了一下,到時說不定得吟詩作畫什麽的,我有點兒怕。”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你們再差,能比那個小方姑爺差?”


    “那倒是,本來就是贅婿。還是個江湖人,說不定大字都不識得一個呢!”


    “有他墊底,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了吧?”


    方沐陽聽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為了今天的宴會。碧文幾個沒少花心思。雖說是布袍,可這是舅舅新弄來的細紋精棉,比綢緞隻貴不便宜。頭上的發帶是暗紋織錦,熟練工人一天也就能織出一寸來,羊脂白玉的發釵微微發黃,也是前朝古物。這些人哪兒看出來他是草莽了?


    再說了,浩然那個老頭子真有那麽俏?方沐陽可一直沒覺得。馮麻子那個侄子一直在浩然書院讀書,早就已經中了秀才,結果死活不肯去考舉人,說是誌不在仕途,要鑽研學問,發揚什麽學說的。方沐陽就覺得浩然書院不像是個讀書的地方,倒像是搞傳,銷的,把人都忽悠傻了。


    至於他們說的比試什麽的,方沐陽真心不感興趣,他往廳內挪了挪身子,尋了個清淨些的地方坐下,見李府的點心做得確實不錯,便拈了一塊細細品嚐起來。


    李府的安排確實周到,後園請了京裏有名的戲班“紅滿堂”,此刻已經快開戲,李丞相的嫡長子彬彬有禮地請了各位過去。方沐陽發現,一聽說去後園看戲,那些紈絝公子哥個個都跟打了雞血針似的,精神抖擻,心中不由有些疑惑。難道這“紅滿堂”很有名,很難請不成?


    齊昱在李公子的陪伴下過去了,李二公子本是要陪著齊旻的,可他素來就看不上齊旻,早就自顧自地走掉了。齊旻落得清閑,便落在人後,陪著方沐陽慢慢朝後園走。這一幕落在別人眼中,倒是覺得齊旻溫和善良,跟傳聞中冷冰冰的形象有所出入。


    到了後園一瞧,方沐陽啞然失笑。


    難怪那些公子哥一個個眼冒綠光,原來這後園的戲樓搭在當中,繞著戲樓兩邊又起了二層的高樓。雖有一段兒距離,可也能將對麵樓上坐著的各家小姐瞧得清楚,中間並沒有任何幕簾遮擋。原來是能看到美人啊!


    方沐陽跟著齊旻,也坐到了中間的樓閣上頭。放眼望去,左側是各家公子,右側是各家小姐,中間這塊兒坐著的都是朝中大員和勳貴王爺。與兩邊的閣樓相比,中間倒是安靜不少。樓上的各位大人不少都認真盯著戲台,確實是一副粉絲的模樣。可兩邊閣樓上的公子小姐們,倒是秋波暗送,明顯就往舞台上細瞧。


    女眷們瞧著要比公子們那邊人多很多。捧著果盤茶壺毛巾香爐的侍女往來不絕,各家小姐們三兩閑坐成群,不時望一望對麵再用帕子掩著臉低語一番。方沐陽想,如果她穿越過來就是到一個平常女子身份,說不定也跟這些小姑娘一樣,跟小姐妹坐在一塊兒閑聊吧?


    戲台上鑼鼓聲響起,好戲開鑼了。


    第一折是齊昱點的“天官送福”,是個喜慶的戲,也適合正月裏這樣的日子來演。隻是在方沐陽聽著,敲鑼打鼓地鬧騰得慌。


    一折戲還沒演完,小姐們坐的那邊兒就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一位穿綠衫的小姐潑了藍裙子小姐一身茶水,方沐陽瞧了一眼,難道是現場版的宅鬥戲碼?可惜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知道是怎麽個來龍去脈。


    公子哥那頭有位穿藏青色袍子的起身看了眼,又叫人嬉笑著拉了下去。不知道是那位小姐的兄弟還是愛慕者,方沐陽腦洞大開,覺得這比戲台子上頭演的精彩多了,看得津津有味。


    齊旻順著他的眼光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他滿臉興奮地看的什麽,順手剝了一個橙子遞到方沐陽手裏。


    方沐陽接了還沒往嘴裏放,橫刺裏伸出一隻手來便奪了過去。方沐陽抬頭一看,不是齊昱是哪個?他得意地掰了一瓣兒塞進嘴裏,口齒有些不清晰地說:“六弟挑的橙子果然好吃!”一邊朝著方沐陽擠眉弄眼。


    不知道這人突然又發什麽瘋,方沐陽看了他一眼,壓抑了翻白眼的欲,望,低聲問道:“三殿下有何指教?”


    齊昱一屁股坐在齊旻身邊,嬉笑著說:“你們倆好歹也長點心眼,沒瞧見那頭一直盯著你們麽?”他朝著女眷坐的側樓呶了呶嘴,示意那邊一直有人盯著他們在看。


    方沐陽早就注意到了,李府有意讓自家小姐跟這兩位皇子和自己聯姻,女眷那邊有人看也是正常的。他朝著齊昱淡淡一笑,露出一排白牙道:“人家瞧的是您!哎呀,李府宴會果然是盛大,今晚我得好好給小姐寫封信描述一番。”


    就許你逗笑,難道不許我打小報告了?


    齊昱一噎,隻得正色道:“宅門裏頭彎彎道道多,反正你們小心些。”說罷又坐回了前排。


    方沐陽低頭一樂,旁邊齊旻捏了捏他的手指,抬頭一看,齊旻低聲道:“三哥說得對,是我莽撞了。”臉上隱隱露出愧意來。


    他那眼神看得方沐陽心裏不舒服,忙道:“你別聽他的,左右咱們又沒礙著誰,好好把今天混過去也就得了。”


    齊旻微微點頭,伸手又取了一個橙子在手裏剝著,細心地將上頭的經絡都撕幹淨了,放進碟子裏頭推到方沐陽跟前。


    一折“天官送福”演罷,齊昱高聲叫賞,眾人自然紛紛跟著打賞,一時便喧嘩起來。


    恰在此時,小廝來報,說是浩然先生到了。李丞相忙整了整衣裳,一眾人等跟著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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