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正事兒,性急的李巴魚立刻揣了圖紙,去尋信得過的匠人做信物。方沐陽看了眼趙晨還綁著夾板的腿,擔憂地問:“你這腿,好點了沒?”


    趙晨搖搖頭:“哪兒那麽快?不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麽?這才多少日子。疼倒是不疼了,就是行動不便,有點煩。還好是就住這兒,要不然來回跑動,更煩!”


    看著他這腿,就不由想起家裏那個坐輪椅的。也不知道老方姑爺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兩條腿都好了,唐大夫也說骨頭都接上了,也長好了,可就是站不起來。方沐陽每天看老方姑爺那麽癱坐著,就覺得牙疼。要不是小瓦每日裏給他按摩,說不定那腿都萎縮了。


    不過想起這個,方沐陽便道:“你要是嫌呆在屋子裏頭氣悶,照著我嶽父那個輪椅,給你也弄一個。花不了什麽功夫,沒事讓人推你出去逛逛,也免得你悶。”


    趙晨自然不會跟她客氣,點頭道:“那行啊,那個東西找誰做的,給我也弄一個。我是真在屋子裏頭呆厭煩了。”


    不過他看了看方沐陽的臉色,見碧文也遠遠站在屋外伺候著,便低聲問方沐陽:“你準備幹什麽?”


    難道他察覺出來了不成?方沐陽心頭一跳,鎮定地反問:“什麽叫我準備幹什麽?”


    趙晨挑了下眉毛,盯著方沐陽道:“幫裏的事兒,從不見你如此熱心。你今天特地跑來,又是點了名單,又是要造信物。你是準備幹嘛?”


    方沐陽剛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被趙晨打斷了:“你也別糊弄我,你這人,能坐著絕不站著,突然搞這麽多事,絕對是有什麽事情發生。讓你不得不早做準備。要是當哥幾個是朋友,就直說,糊弄的話就免了,別傷和氣。”


    方沐陽隻得悻悻地抿了抿嘴唇。把預先準備好的假話咽了下去。這家夥,鬼精鬼靈的,要不然以前也不會叫他打理金幫的情報了。可這機靈勁用在自己身上,十分叫人不爽。可自己並不是打算撂手一走了之,之後什麽都不管的。方沐陽想了想,還是有所隱瞞地說了真相。


    “實話告訴你吧,我那個林世叔,其實是我親娘舅。不過他不是大齊人,是南楚人。這次過來,他就是要帶我回去南楚。承繼家業的。”


    就算是有了心理準備,趙晨也沒想到真相這麽勁爆,張了張口,半晌都回不過神來。不過一想,倒也解了幾分疑惑。難怪那個姓林的出現得突然。他悄悄叫手下查過,卻查不到任何蹤跡。如果是南楚的大商人,那倒說得通了。南楚林氏曆代行商,又跟皇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那林嘉為什麽會在金幫安插人手,也就說得過去了。


    而且方沐陽的安排,一件件。一樁樁,都是為了金幫好,並且意思並不是會丟下金幫不管。趙晨思忖了一會兒,很快便想通了,反而問道:“方小姐知道這事不?”


    方沐陽眼神黯淡了一下:“提了一點,沒敢多說什麽。”


    趙晨有些無語。方沐陽要回去南楚繼承家業,那麽方小姐該怎麽辦?如果是一般的婚約也就算了,嫁雞隨雞,方小姐跟著他回去南楚就是。看那位林叔的模樣做派,方沐陽家裏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可問題在於方沐陽是方家的贅婿。整個方家到現在也就剩了方小姐這麽一根嬌貴的獨苗,怎麽可能丟下方家宗祠不管,跟他跑到南楚去呢?


    所以瞧見方沐陽黯然的神色,趙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跟著一起歎了口氣。眼看李巴魚還沒回來,又繼續問他:“那你準備怎麽辦?林叔那邊兒,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


    方沐陽耷拉著頭,有些沒精打采地回答道:“我舅舅本來是想我即刻便走,好回去過年。可這邊兒事情多,一時也放不下,不過頂多也就推到年後而已,再推隻怕是不行的。可方家那邊,實在不知道怎麽辦好……”


    說著說著,她心裏一動,抬頭盯著趙晨咧嘴一笑:“趙晨啊,你看我要是回了南楚,再往這邊兒來也不方便,不如就麻煩你幫著我照顧照顧方小姐?”


    越想越覺得這樣也不錯,雖然不知道方平安的心上人是哪個,可是瞧方平安的話,跟那個人似乎是不可能了,正在為情傷心。是誰說過來著,走出失戀的最好方法便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眼前趙晨可不是就挺合適麽?雖然剛受了傷,顯得有些憔悴瘦削,可趙晨也妥妥地大帥哥一枚好不?


    個頭高,有擔當,長得好,雖然沒有功名,可也知書識禮,還有金幫做後盾,簡直跟方平安是絕配啊!


    方沐陽盯著他,眼裏就放出光來。


    本來聽他一說,趙晨就嚇得變了臉色,再看他那詭異的目光,要是趙晨能動彈,早就拔腿溜了。可這會兒他隻能往椅子裏頭縮了縮,連連擺手道:“我不行,我怎麽配得上方小姐。小方姑爺你就別開玩笑了,你是要嚇死我啊?”


    方沐陽把眼一瞪:“怎麽?你還看不上我們家安娘?”


    “不是不是!”趙晨縮了脖子,小方姑爺餘威尚存,他一直很怕的好不?趕緊解釋清楚比較重要:“小方姑爺,那個啥,不是我看不上,是我配不上方小姐。再說大家這麽熟,也不好意思啊不是?”


    方沐陽頓時想到“太熟了不好下手”,憋不住撲哧一樂,沒好氣地斜了趙晨一眼:“得了得了,瞧你那個慫樣!我們小姐是母老虎還是大怪獸啊?能把你嚇成這幅模樣。你要不樂意就算了,我們小姐跟嬌花兒似的,還愁找不到一個好夫郎不成?”


    趙晨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聲附和:“小方姑爺說的是,小人我又窮又醜,配不上方小姐才是真。您就別把我跟她往一塊兒湊了,我害怕……”


    方沐陽奇怪:“你怕什麽?”


    怕我睡了你媳婦你來給我一板磚,小時候就能給別人開瓢,現在還不得拍死我啊!趙晨腹誹了幾句,到底不敢說出來,支支吾吾怪李巴魚一去半天不回來,留下兄弟一個人麵對突發奇想的小方姑爺,壓力山大啊有木有?


    眼看時候也不早了,趙晨就打岔:“小方姑爺,你餓了沒?我早上就沒吃什麽,這會兒有點餓了,咱倆出去吃點東西去?”


    “行啊!”方沐陽也想在走之前跟這幫一塊兒長大的兄弟多聚聚,留了話叫李巴魚回來去酒樓找他們,又叫了個人背著趙晨,一塊兒就出了門。反正到酒樓也就幾步路,並不算遠。


    一出門,便瞧見車馬行旁邊的驛站,方沐陽眉頭一皺,叫碧文:“去問問,有沒有給小姐的信。”


    她心裏還記掛著這一節呢,不把誰跟方平安書信往來,勾得方平安魂不守舍的事情弄清楚了,心裏總是有個疙瘩。


    說來也真是湊巧,方平安守了一個多月,都沒收到京城來信。倒是碧文過去一問,就有一封。今早剛到的,還有一隻包的嚴實的錦盒,拿在手裏份量並不重,也不過巴掌大小,是跟著信一塊兒來的。


    方沐陽打量了一下信封,略帶飛揚的柳體,寫著“瑞昌方氏商行掌櫃親啟”,普普通通,瞧不出什麽異樣。方氏商行是方平安搗鼓的脂粉批發鋪子的名字,寫著掌櫃親啟,倒像是平常往來的書信。


    作為一個有道德的人,方沐陽還是幹不出私拆別人信件包裹的事情,把東西拿在手裏看了又看,也瞧不出什麽異常來,隻得揣進懷裏往酒樓去不提。


    走進酒樓,迎麵便撞見了李力,方沐陽臉色一僵,心想隻要有李力的地方就會碰見齊旻。轉身就朝外頭走,誰知李力也瞧見他了,跟著追出來喊他:“小方姑爺,留步,留步!”


    方沐陽隻得磨著牙回頭,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行禮:“李大人啊,好巧啊!”


    李力趕緊還禮:“您別取笑我了,不過是服侍人的奴才,什麽大人不大人的。正好碰上您了,六少在雅間呢,您上去坐坐?”


    方沐陽趕緊推辭:“不了不了,我跟朋友吃飯呢,就不打攪六少了。”


    誰知頭頂上頭飄下來齊旻的聲音:“小方姑爺,上來吧!”


    方沐陽抬頭一看,齊旻正站在二樓窗邊,將他們瞧得清清楚楚的。一張冰山臉往外頭冒著寒氣,盯著他們就讓人心裏發冷。


    趙晨也看見了,頓時就是一顫,趕緊跟方沐陽說:“小方姑爺,您陪六少吧,我這會兒好像又不餓了,我先回去了。”說完就對著李力點頭一笑,附在背他那人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麽,兩人轉身就跑了。


    這沒義氣的!方沐陽楞了一愣,瞧著趙晨的背影有點回不了神。身邊李力又低聲道:“這位爺早上起來心情就不好,您行行好心,幫著勸幾句吧!”


    也不知道昨天兩人說了什麽,李力帶著護衛在外頭警戒著,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從昨天回去,六殿下就很不高興,今天早上起得遲,一張臉完全就黑著,就差在臉上寫“老紙不爽”四個大字了。


    就是這會兒碰不上小方姑爺,他也打算偷偷叫人去把小方姑爺請來。這個,解鈴還須係鈴人不是?明顯這兩位昨天鬧了什麽別扭,惹得六殿下心情不爽。可他這小跟班的不能跟著遭殃啊!這眼看就過年了,還得早些回去呢!就指望小方姑爺能把六殿下哄好了,也好早點回去交差。


    方沐陽沒辦法了,歎了口氣,帶了碧文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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