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整天,方沐陽才算是緩過勁來。這酒再好,也是酒,喝了上頭。睡在床上覺得像躺在怒濤洶湧的大海上似的,飄搖不定。還有頭疼,像有人在腦子裏頭敲鼓,還是架子鼓。再來是口渴,這些別人也有,可方沐陽還多了一樣:拉肚子。


    拉了一天,又睡了一天,方沐陽才覺得好點。晚上別人都快睡覺了,她餓了,叫了客棧的小二,熬了碗白粥,一邊吃一邊聽趙晨說繳納租金的事情,順口跟方平安扯著胭脂水粉的瞎話。


    按方沐陽的想法,這個鋪子自然是要交給方平安來管的。方平安本來在經商上頭就有點天賦,也是方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不交給她交給誰來?更何況這女子的東西,有個女主事出麵,總比她這假男人出麵得好。不過有些細節方麵還是要跟方平安交代清楚。


    一碗粥還沒喝完,門就被拍響了。趙晨皺了皺眉,起身開門一看,竟然是馮開林,這才露了笑臉道:“你怎麽來了?可吃過了?”


    馮開林氣喘籲籲地,腳上身上都是塵土,顯然是一路疾行過來。他定了定神,搖了搖頭道:“多謝趙大哥關心,不忙著吃飯,我是來找小方姑爺的。”


    聽說是找自己的,方沐陽驚訝地回頭問:“找我幹什麽?”


    馮開林走到她跟前就是長身一禮:“小方姑爺在浩然樓給我們瑞昌人長了麵子,隻是小生不解,為什麽你不留真名,偏說自己是什麽祝英台呢?”


    旁邊方平安一聽就咯咯地笑了起來,伸手推了呆頭鵝一般的方沐陽一把:“看,出名了吧?”


    方沐陽瞪她一眼,回頭望著馮開林滿是疑惑:“這有什麽關係嗎?本來就是逼不得已,遊戲而已,有什麽不妥當?”


    他這態度太過輕慢,氣得馮開林一跺腳:“小方姑爺。你說你……唉,說你什麽好呢?你那詩,就是浩然先生也說是極好的,偏你藏頭露尾,哪裏是君子所為?”


    方沐陽生氣了:“我本來就是個小混混,不是什麽君子!都說了是遊戲之作了,你急吼吼地跑過來質問什麽?”


    馮開林往旁邊空著的凳子上一坐,歎了口氣道:“這幾天都快吵翻天了,你不知道吧?就你那兩首詩,我們瑞昌同窗都快跟定州的幹架了。定州的說你是剽竊。咱們瑞昌的肯定不依啊!今天差點就打起來了。我過來就問你一句。那首詩真是你做的麽?還有那個桃花詩。其實也是你做的吧?”


    方沐陽翻了個白眼,這些讀書人都是吃飽了撐的,不就是一首詩麽?用得著吵架打架麽?


    看他這態度,馮開林愈發生氣。一拍桌子吼道:“小方姑爺,這可關係著我們瑞昌同窗的麵子,你怎麽能這般輕慢!”


    方沐陽真火了,站起來一腳踏到了凳子上頭,指著馮開林就開罵:“什麽麵子?什麽輕慢?不過是一首詩,值得你們這樣動氣麽?還跟人吵架打架,出息了啊你!你千裏迢迢跑到定州來,就是來跟人吵架的麽?就你這模樣,還求學?浩然書院要是收了你才出鬼了!”


    馮開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可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外頭還有其他的同窗,隻是沒有拜見,不好進去,等著他請小方姑爺出來而已。聽見馮開林被罵。外頭的人忍不住了,跳進來指著方沐陽道:“你這般作態,必然那詩是剽竊而來!心虛了嗎?心虛又為何要做下如此下作的事情?辱沒我等瑞昌學子的清名?”


    趙晨也火了,這一開門兒進來就找茬,哪兒來的道理?大手一揮就將那幾人往外推,那些人那裏肯依,非要方沐陽給個說法。


    方沐陽氣笑了:“說法?老紙給你們毛線說法!詩以言誌,詩以寄情,你們自己辯不過定州學子,就跑我這兒來撒氣,走遍天下也沒這般道理!我心虛?我心虛毛線?老紙別的沒有,好詩好詞隨便一大堆!隨便幾首也壓死你們這些窮酸!”


    尼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老紙站在光輝燦爛的五千年中華文明肩上,隨便丟幾首出來都壓死你們這些沒見識的!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其他客房的人,聽見她這句話,便有人不高興了:“小矮子,大話別說太滿,何必出口傷人?”


    人站在外頭,方沐陽也瞧不見是誰,隨口答道:“那你怎麽不說他們欺負我?我好好吃飯我招誰惹誰了?這飯都沒吃完,跑來就把我一頓罵。我說你們要是有本事就跟人家辯,辯不贏該抄家夥抄家夥,該幹架就幹架,跑來欺負我幹什麽?什麽時候我們瑞昌人是窩裏橫的軟蛋了?不敢朝著別人開刀,竟衝著自己人來?”


    這麽一說,幾個瑞昌學子也有點羞愧,馮開林更是紅了臉低下頭來。


    可方沐陽還是不肯罷休,繼續罵道:“還一口一個‘小生’,有你們這樣的讀書人麽?修身養性克己複禮,你做到什麽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連修養都做不到,還指望讀書入仕為國效力?別開玩笑了,要是大齊都是你這樣的,隻怕也……”


    幸虧方平安手快,捂住了方沐陽的嘴,不然她後頭那句“離亡國也不遠了”就蹦了出來。


    叫方平安這一打岔,方沐陽一個激靈也醒悟過來了。尼瑪,這可不是言論自由的時候,說這種話,就等著下大獄吧!


    方平安心有餘悸,悄聲說:“幸虧素日咱們都在一處,曉得你要瞎說。你也省省,少說點,不要得罪人家了。”


    方沐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被攔住的瑞昌學子整了整衣襟,走過來給方沐陽行了個禮,直起身說道:“小方姑爺,聽你說話,哪裏是沒有讀過書,不識字的人,你又何必遮掩,莫非是有什麽苦衷?”


    咦,我剛才說什麽了麽?方沐陽回想了一下,奈何剛才說話太快。自己都不記得說了什麽,隻得搖頭糊弄道:“沒讀過書,可我老嶽父帶孩子,平素也聽他念叨兩句,隨口說說而已。”


    那人臉皮漲紅,這聽人家帶孩子的都能說出這種水平的話,那他這寒窗苦讀的,確實應該去死了。隻得繼續問道:“不知小方姑爺的嶽父是……”


    “自然是老方姑爺啊!”方沐陽答得理所當然,因為瑞昌人就是這麽叫他們翁婿倆的。


    問話的人氣得眼睛翻白,以為方沐陽又是在戲弄他們。狠狠地哼了一聲。轉身去扶馮開林:“學弟。不理他們了,藏頭露尾,行事畏縮,非我正派人所為。更當不上君子二字。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等告辭便是。”


    馮開林有點為難,拉住了這位學兄的胳膊道:“他們翁婿皆是方家贅婿,所以一貫稱呼是那樣沒錯。元興兄求學幾年有所不知,老方姑爺開了個私塾,教授蒙童啟蒙,小方姑爺倒也沒有隱瞞。”


    司馬元興已經在浩然書院求學四年未曾回過瑞昌,自然對最近瑞昌的事情不甚了解,聽馮開林一說。曉得是自己誤會了,頗有些尷尬,回身對著方沐陽又是一禮:“是小生誤會,還請小方姑爺莫見怪。”


    誤會算是說開了,可方沐陽還是不高興。沒好氣地說:“坐吧,你們這大晚上急吼吼地跑過來,就是為了質問我?”


    同來的幾個瑞昌學子都進了屋,聞言齊齊拱手道:“還請小方姑爺往書院一聚。”


    這下連趙晨方平安碧草幾個都嚇了一跳,方沐陽更是驚訝:“我一個小混混,去書院幹什麽?不去不去!”


    馮開林忙道:“小方姑爺,小生求你了,務必往浩然書院一行。你是不曉得,那梁山自然是不用說,可馬識途乃是書院裏頭的二流,卻沒想到你那首詩得了浩然先生的青眼。好些人都不服氣,馬識途乃是定州人,更是不服,幾次要找我們瑞昌的討個說法。偏小方姑爺你那日用了化名,行事不夠磊落,更是落了他們口實。唉,這幾日……”


    旁邊幾個瑞昌學子七嘴八舌地也說上了,無非就是瑞昌的學子處處被人找茬,皆因小方姑爺的詩做得太好,招了人妒恨,連累了原本在書院求學的瑞昌學子。今日衝突更甚,定州學子堵在飯堂裏頭,硬是不準瑞昌學子吃飯,兩邊險些打起架來。幸虧書院的先生及時趕到,否則就是一場惡鬥。


    瑞昌學子思來想去,倒不如把那“祝英台”小方姑爺請到書院來,與書院裏頭不服氣的人明明白白地鬥上一場,好叫他們輸個心服口服,免得成日生事。


    自古以來,就有文無第一的說法,文人更是要麵子,愛爭輸贏。方沐陽一聽到“文鬥”兩個字就火大,可方平安在旁邊兩眼放光,竟然低聲攛掇起來:“去嘛,去嘛,叫他們也開開眼,看看我沐陽哥哥是最棒的!”


    方沐陽真心無語了,鬥,鬥毛線啊鬥!詩詞隨便剽竊幾十首都沒問題,可是親,如果人家要比寫字呢?要比聖賢書呢?要追問詩詞典故的來曆呢?文人比鬥的花樣多種多樣,誰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麽?說不定到時拿個棋盤出來下幾局都可能!


    越是想,小方姑爺的眉頭皺得越緊,恨不得能跳起來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再把對麵這些熱血青年挨著抽一遍!叫你得瑟!


    ps:


    鞠躬感謝磨嘰寶兒童鞋打賞的平安符,感謝屋頂上的雪和565887712345投出的粉紅票。順便說一句,磨嘰寶兒童鞋啊,你虧了,催更票明天生效,明天中午一更,五千字,下午一更,三千字。你說你投啥啊!太虧了!所以……偶隻好決定後天為你加一更了。。。。不過。。。。後天的還不知道在哪裏……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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