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某知名紀錄片的說法,相逢,既是緣分,有的是令人擊節讚賞的相見恨晚,有的則是佳偶天成的天作之合,可是看見齊三和齊六,浮現在方沐陽腦海裏的隻有金光閃閃倆大字:孽緣!


    這尼瑪不是孽緣是蝦米?


    上次也沒見幾天,她就首次受傷,還來了大姨媽,被逼無奈跟方平安分享了自己是個姑娘的秘密。這次都跑到定州了,居然還能遇上,不知道還會出什麽幺蛾子的事兒。


    所以她臉上的笑容真是勉強得就快掛不住了。


    倒是李府的那管事,沒想到這矮子居然認識自家少爺,吃驚地看了齊三一眼,隻見齊三齊六也客氣地跟方沐陽見禮:“小方姑爺可好了”


    旁邊李會忍不住就樂:“小方姑爺,好透了沒?”


    幸災樂禍的口氣實在是太過明顯,齊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才略微收斂了一些。


    見他們不是一般地熟稔,蔣信也有些吃驚。作為地頭蛇,他當然曉得李府有兩位少爺帶著護衛上門做客,對外雖然說是旁支的堂少爺,可是那架勢,倒比服侍自家的少爺還要殷勤。


    這兩位也是閑不住的主兒,剛到李府沒兩天,就搞得雞飛狗跳的,連累李府一位小姐落了水,兩位少爺關了祠堂,這兩位好像也讓李府的大老爺給關進了書房裏頭。想想,好像還幾天吧,怎麽又出來晃悠了?


    李管事給兩位少爺問了安,回頭看方沐陽幾個也是滿臉花,拖著蔣信的手很是和藹:“蔣爺,也不給介紹介紹,這幾位是誰啊?”


    蔣信受寵若驚,在李府管事的眼裏,他們平素連個屁都不算,什麽時候值得人家稱一聲“爺”了?臉上笑開了花兒,殷勤地說道:“瞧您說的,是我幾個鄉下兄弟。不敢當什麽介紹。那個,趙兄弟,過來給李管事見個禮。”


    他們寒暄地熱鬧,齊三卻頗有些不耐煩,點著方沐陽叫他過去,嘴裏對李管事說道:“老李,你辦正事兒,爺也不耽擱你了。這是爺的朋友,你給照顧著點兒,用心辦好了就行。爺就先走了!”


    說罷一拉齊六。叫上方沐陽。轉身就走。


    方沐陽隻得給趙晨丟了個安撫的眼色。示意他自去辦事,拖拖拉拉地跟著齊三齊六出去了。


    齊三看著方沐陽嘿嘿笑:“小方姑爺,這定州也有幾個好館子,爺還沒吃盡興。就不讓爺出來了。正好找著機會出來,你陪爺吃飯去!”


    方沐陽不開心,也隻能打疊精神應付著:“這還沒到吃午食的時候呢,有什麽好吃的?”


    齊三斜著眼睛看過來,別說,還有點兒威嚴的意思,小方姑爺頂著他的目光癟了癟嘴,看得齊三一樂:“得了,爺也不過是逗你玩。不過你可不厚道。那個什麽祝英台,是你吧?上次的詩沒給爺念完,得罰你接著念。”


    方沐陽一聽,就曉得前幾日在浩然樓的事情也傳到了這兩位的耳朵裏頭,耷拉著頭答應了。心裏恨不得再給自己抽幾個嘴巴子,這嘴,就是管不住,唉!


    忽然覺得有人在看自己,方沐陽抬頭一看,碰上齊六關切的目光,不由楞了一下。這冰塊臉什麽時候有表情了?


    齊六沒想到方沐陽正好抬眼看來,覺得有點尷尬,咳了一聲問道:“小方姑爺的腿,好了沒?”


    “好了,都好透了,能跑能跳的!”方沐陽點頭答了,順口問齊六:“六少的傷也該好了吧?”


    齊六隻點點頭,旁邊李會不滿地小聲嘀咕道:“早就該好了!要不是那天抱你,又扯開了傷口,連疤都留不下……”


    提起這個,方沐陽不由臉一紅。尼瑪前世今生頭一遭,讓人給抱回去的!尼瑪公主抱啊啊啊啊啊!而且那天還來大姨媽啊啊啊啊啊!還沾到別人衣服上頭了啊啊啊啊啊!


    齊六自然不曉得方沐陽心裏正有萬頭草泥馬呼嘯奔騰,隻是扭頭盯了李會一眼,他便閉了嘴不敢多言。旁邊李全拍了李會一下,這小子,就是太年輕了。人家小方姑爺可是為了救六爺才受傷的,就記著落水的那點兒破事兒,不停奚落小方姑爺。你說你上眼藥也得有點兒技巧啊,這麽嫩,以後還怎麽混?


    沒走多遠,齊三就嚷嚷著熱,隨便在街邊找了家看起來挺高檔的酒樓就抬腳進去了,開了雅座坐下,上了茶水,這才笑著問方沐陽:“小方姑爺,那什麽桃花詩,詠梅詩,您是不是給解釋解釋?”


    方沐陽一縮脖子,嘿嘿直樂:“瞧您說的,哪兒有什麽解釋啊?上次那個,咱們不是沒說完麽?接著聊就是,這詠梅詩什麽的,不都是讓人給逼出來的麽?三少您想啊,我那不是讓人給逼到那個份兒上,能出這種風頭麽?名字我都沒敢報啊!”


    他這裝模作樣的,倒是惹得齊三笑出了聲:“得了吧,小方姑爺您是什麽人啊?還怕浩然書院麽?我可是都聽說了,人家老頭子都發話了,說你不識字,就教你認字。能讓浩然先生教認字,你絕對是頭一份兒的!”


    這口氣裏頭毫不掩飾的羨慕和嫉妒,讓方沐陽聽著心裏禁不住琢磨起來,難道這兩位跑到定州來,也是來求學的?


    臉上還是惶恐,連連擺手:“哎喲喂,三少,六少還不知道我?我要是想認字,我老嶽父不就是幹這個的麽?可我就是個粗人啊,你說叫我碼頭上扛大包都行,識字這個苦差事,還是免了的好。”


    旁邊李會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齊三也哈哈大笑:“算了吧,就你那個小身板兒,還扛大包呢!你有大包重麽?別讓人聽了笑話,堂堂金幫的小方姑爺要去碼頭扛大包,哈哈哈……”


    倒是一直沒怎麽出聲的齊六道:“小方姑爺,能得浩然先生青眼,可是機緣難得,你要慎重。”


    方沐陽聽得出來他是真心的,拱了拱手苦笑道:“謝謝六少抬舉,可我真不是那塊料。”


    書院?得了吧,那什麽祝英台在書院女扮男裝就讀純粹就是個戲劇題材好不?想想浩然書院的規矩,不允許帶小廝,一視同仁,凡事親力親為,真要在書院讀書,那什麽洗澡拉尿的,大家都一起,能不穿幫?更別提女人的各種不方便。所以像這樣的集體活動,方沐陽覺得自己還是省省得好。


    齊三也說:“不過那個死老頭子既然能開這個口,肯定是覺得小方姑爺你有靈氣,有實力,要不你也去浩然書院的開學試走一遭?不管成不成,你在浩然先生那裏掛了號的,說不定就中了呢?”


    方沐陽望天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三少,您就別逗我了,我自己有幾斤幾兩,那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再說了,你叫我一個小混混去書院跟那些書生一起讀書,我怕是酸都酸死了。”


    這家夥說話就是有趣,齊三跟著笑了起來:“我也是覺得他們太酸,可我娘非叫我過來試試,說若是能成為浩然先生的弟子最好,要是不行,進浩然書院也是好的。唉,真是愁死人了……”


    真的是衝著浩然書院來的,印證了心中的猜測,方沐陽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地附和:“我也覺得您該發愁……”


    齊三一瞪眼:“怎麽?你也覺得我不是讀書的料?”


    方沐陽擺手:“我可沒說您不是讀書的料。我是覺得吧,這讀書做學問跟我們跑船差不多,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死讀書的不一定有用,這讀書也要看天賦的。再說了,讀書為了什麽啊?不就是為了考科舉,為國效力麽?這為國效力的法子多了去了,幹嘛非要讀書才行?要我說,讀了書的,也不一定能做個好官,幹嘛非得往裏頭擠呢?”


    見他沒被自己嚇著,反倒洋洋灑灑來了一大篇,齊三來了興致:“讀書也不能說是為了考科舉吧?可要是不讀書,又如何能做官,做好官呢?”


    這就是古人,哦,不對,應該說階級不同看到的東西就不同了。方沐陽歎了口氣:“三少,讀書自然有做學問的,可那是少數,就跟瘋子一樣,全心全意撲在搞研究上頭。大多數人讀書不都是為了科舉,有個官身麽?可有了官身又如何?會讀書的,不一定會做官。不說別的,就說我們王大人吧,真是個好官。縣裏的農耕、水利、人口、商業,甚至是修城牆,建河堤,他都是要管的。可怎麽修城牆,怎麽建河堤,哪本書上有這個?”


    說著說著,順便沒忘了稍帶上王克禮,也算投桃報李吧。王克禮那麽迅速就把水寨那邊兒的事給方沐陽解決好了,方沐陽不介意在適當的時機給他說點好話。


    果然齊三附和道:“王克禮是挺不錯的。可你說的我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對,不讀書,怎麽能做官呢?”


    這個解釋起來有點兒麻煩。方沐陽看了看,這房間裏頭除了自己和齊氏兄弟倆,也沒別人,想到他們可能身份高,金幫也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靠山,這才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兩位,咱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本來這國事,我們升鬥小民是沒資格談論的,更別提我隻是個小混混。所以我說了,兩位爺就別怪罪我,隻當是咱們喝茶聊天,行不?”


    齊三嗬嗬直笑:“瞧你說的,本來就是閑聊嘛,隨便說而已。”


    齊六卻謹慎地多,朝著李力使了個眼色,李力微微點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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