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新鄭有要事稟報。”


    趙國都城邯鄲王城內。


    一身青白色獸皮戎裝的趙王,正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由趙奢親筆書寫快馬加鞭遣人送來的書信。


    而站在他身旁的,則是一個看起來麵容白皙異常的老太監。


    看著自家大王的神色在隨著看到這封書信之後變得越發的嚴峻之後,這個老太監開口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王,新鄭那裏,是否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不成?”


    在老太監問出了這話後,趙王微微抬起頭,眼神如利劍般的刺向這個老太監,這道眼神看的這個老太監心中不由得一涼。


    “趙奢說,南離錦衣衛開出的條件,是新野和樊城。”


    不過趙王也是微微歎了口氣,將手中書信遞給老太監。


    老太監接過書信開始查閱的時候,趙王又開口繼續說道


    “不得不說,這一次,趙奢的預料很不錯,就連寡人,也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並且若是按照他這麽說的話,嗬,這些個南離人,胃口還真是變得越發大了起來,如今,竟然都對中原起了心思。”


    趙王冷哼了一聲。


    而待得老太監看完這封書信的內容後,他的這張白皙到異常的臉頰,也是有些難看了起來。


    他咬了咬嘴唇,微微開口道


    “大王,這,這件事絕對不能答應啊。”


    趙王閉上雙眸,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這件事,確實是不能答應南離的,新野城和樊城的地理位置太過於緊要,無論如何,都是不能丟出三國的控製範圍內的,這一點,就算是魏韓兩國的君主再怎麽昏聵無能,也是絕對不會應許此事的。”


    趙王說完這話後,睜開雙眸,將老太監手中的書信拿過,隨手,便是丟入了火爐中。


    看著被焚燒殆盡的書信,趙王開口又繼續道


    “隻是,正如同趙奢所說的一樣,這件事,事關南離錦衣衛,而南離錦衣衛,也代表著的,是南離帝國對中原的態度,若是隨意處置此事的話,想來也是會引起南離的一些不悅的,所以,這件事,寡人也是自感有些頭疼。”


    老太監點了點頭。


    “大王說的甚是,隻是,這件事既然無法應許,那大王何不。”


    “何不直接回絕?不,如此的話,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趙王輕笑了一聲,不過他此時的這抹笑容,在這個時候看的則是有些很是不自然。


    “若是與南離和平期間的話,毫不猶豫的回絕,三國都是會如此想的,可是如今的這個局勢,若是輕易回絕的話,那才是有些無能了。”


    趙王舔了舔嘴唇,他看向火爐,繼續說道


    “這件事情,事關韓國血滴子,而魏國的態度,光是從一個九品朝不休就是可以看得出來,魏國對於此,也是很重視的,所以也正是因為如此啊,對待此事,寡人是絕對不能有任何馬虎的,魏人,可就在旁看著呢。”


    趙王在說這話的時候,雙眸雖然還是在看著火爐,但是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卻是讓這個老太監看的心頭一顫。


    “如今這一代的魏王,可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對待的對手,他不似上代的魏殤昏庸無能狂妄自大,這一代的魏王啊,縱然是寡人,經過了這麽多年時間過去了,卻始終感覺看不透他。”


    趙王有些唏噓。


    而他話語中提及的魏殤,其實便是魏國上一代的君主,魏殤王。


    光是一個殤字,就是可以看得出來,上一代的魏王,到底有多麽的昏庸無能,即便是到了死後,也是無法安寧。


    殤,這個字,對於天下間的任何一位君王來講,都是絕對不想看見出現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不是說這兩代的魏王,在處理國內事務的時候,總是會偏頗至極,導致魏國人才流失嚴重嗎?”


    老太監皺起了眉頭,他可不是一個等閑的老太監,光是他的這份談吐和認知,就是差不多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老太監啊,是趙王的貼身心腹。


    否則的話,若是隨意的一個太監便是敢在趙王麵前如此議論國事,那老早就被拖出去砍了八百回了。


    而在聽到老太監這麽說了之後,趙王也是搖了搖頭。


    “不,魏國的現狀,與這一代的魏王毫無關聯,魏殤,才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無論是衛鞅還是誰人,不都是因為不滿魏殤殘暴無能的統治,最後遠走他國嗎?這一代的魏王,若是沒有一些才能的話,光是三國大祭司的這個位置,就輪不到他來坐。”


    說到這裏的時候,趙王的臉色明顯的出現了一抹不悅。


    三國大祭司,明明這一代的時候他可是最有希望坐上去的,可是誰能夠想得到,那個早就被認為提前出局的魏國,竟然以那個新君的身份,直接便是搶下了三國大祭司的這個位置。


    驚訝眾人?


    不,這對於趙韓兩國而言,都是讓他們措不及防的一件事。


    老太監也是知道自家大王對於三國大祭司的事情始終耿耿於懷,所以他這也就是想著開口對此解釋一些。


    “大王,您莫要如此,那魏王當年,不過是憑借僥幸才能蒙混過關,坐上那個位置,若不是因為他的僥幸,坐上那個位置的,本就應該是您。”


    可是誰知,趙王在聽到老太監如此的拍馬屁之後,麵容非但是沒有一丁點的喜色,反而是有些不滿的看向老太監。


    “僥幸?你是不是老糊塗了?若是大祭司的身份都能以僥幸獲得的話,那這個天下,是不是也會被人僥幸的竊取不成?”


    趙王心中有些不平了起來。


    “寡人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寡人,也並不需要你這個老東西在這裏說這些話,爭不過,便是爭不過,那魏王,本就是有著不錯的才能,嗬,不過即便是寡人與他爭不過一個大祭司的身份,可是剩下的事情,那家夥可就未見得能夠爭的過寡人了。”


    趙王冷哼了一聲,隨後,他有些不快的眼神,再度看向火爐。


    早在多年之前,這位趙王剛剛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


    趙魏韓三國,在那個時候,趙魏兩國,是近乎在同一時間段更換新君的。


    上位之後,這一代的趙王便是展現


    出來了自己的馬背功夫。


    光是禦駕親征,這一代的趙王到現在為之都是不下五次。


    並且這五次的禦駕親征,這位趙王身先士卒,對敵軍重圍發起衝鋒的戰役,更是數不勝數,可以說,這一代的趙王,之所以能夠花費極少的時間坐穩趙君的位置,極大部分的原因,差不多都是因為自己的馬背功夫。


    沒有什麽,能夠比新君禦駕親征,獲得勝利更加的穩固人心了。


    不過三十多歲的趙王,現在的修為,卻已經是九品,雖不是九品上,但是作為君主卻能成就九品。


    縱然是放眼整個天下,也就隻有像是西坤王朝的那位坤帝能夠壓上他一頭吧?


    中原諸國的各國王上們,有著些三四品的修為,都是少之又少了,更別提,九品之境。


    靠著九品的修為,這一代的趙王在戰場上簡直就是如同天神下凡,在己國的士卒眼中,這一代的王上,簡直就是他們的心之所向。


    而與此同時的,這一代的魏王呢?


    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卻勝在勤勉,魏國上下近乎事無巨細的都會經過他的批閱,而有關於軍隊的開支,他更是主動的削減宮中的經費,並且對於吳起這種年輕一輩,這一代的魏王更是極其誇張的提拔。


    吳起才多大的年紀?


    可是卻已經是成為了魏國一方軍隊的軍主。


    而之所以會如此做法,其原因,不過就是因為想要給予魏國的人才們,看到一些希望。


    先代魏王殤的做法,實在是讓魏國的人才們為之心寒,所以紛紛遠走他鄉。


    而這一代的魏王,則是要盡快的讓本土人才們,看到自己,看到魏國皇室對於人才們的渴望,而也正是如此,吳起,自然而然的便是被當作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如同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年紀輕輕,便是身居高位。


    並且這一代的魏王,更是兼任了三國大祭司一職。


    之前南離錦衣衛就曾經調查過,趙魏韓三國每年都要前往泰山祭祀。


    而究其原因,這便是趙魏韓三國的皇室隱秘。


    而每逢祭祀,趙魏韓三國都是會由一位大祭司帶領而去。


    而這個大祭司,便就是三國大祭司。


    這一代的三國大祭司,便是,魏國王上。


    三國大祭司的重要性與否,恐怕整個天下也就隻有趙魏韓三國能夠體會得到,畢竟對於其他諸國來講。


    泰山祭祀,這本身就是一個讓他們不感冒的事情,更別提是什麽大祭司了。


    而在這一代魏王嶄露頭角之前,原本認為最為火熱的大祭司人選,其實便是如今的趙王。


    可是,事事總是不能如人願。


    魏王被選中,趙王,則是隻能落寞。


    大祭司的人選塵埃落定,可是趙王與魏王的隔閡,也是自那之後,便是產生了出來。


    老太監沉默不語。


    揉了揉額頭之後,趙王輕笑了一聲。


    “趙奢,若是性子能稍稍的改變一些,寡人,也不會不讓他重新回歸騎兵序列之中。”


    對於趙奢,趙王還真是,又愛又恨。


    很是糾結啊,畢竟趙奢的本事擺在那裏,他也完全可以擔的上是如今的趙國第一名將的身份。


    可是趙王如今卻將南陽衛這麽一個軍隊交給了趙奢。


    這是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趙奢的性子,實在是有些不太圓滑,著實是,太過於耿直了。


    “趙將軍,會懂大王苦心的。”


    老太監的這話,在趙王聽來,則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會懂自己的苦心?


    趙奢那個家夥啊,聰明是聰明,能力,也是有的,並且,也是一個自己可以相信的親信,隻是,性子實在不是適合去統領趙國騎軍。


    隻是性格的原因而已,趙奢最開始的時候,就是由統帥趙國輕騎出身的,隻是到後來,因為耿直的原因,得罪了不少人。


    饒是趙王想要培養趙奢,也隻能暫時的先將其從輕騎中拿下,最後也是冷藏了一兩年後,這才是將其慢慢的放了出來,逐漸的回到了大眾的視線中。


    趙奢這個人啊,哪裏都挺好的,起碼在趙王看來,是這樣的。


    “那封信的結尾,你可看了?”


    老太監點了點頭。


    “看了。”


    “你覺得,趙奢說的,可有幾分可信度?”


    在聽到趙王的這個問題之後,老太監皺起了眉頭,有些猶豫了開來。


    幾分可信度?


    這,他就有些拿捏不好了。


    “這,大王,奴才著實是無法斷言。”


    趙王白了他一眼。


    “寡人不過是讓你隨意的說罷了,隨意。”


    聽到趙王如此說了之後,老太監這才是有些微微的放鬆了下來,不過他這也是思考了半天之後,最終這才開口有些,不確定的口吻說道


    “應該,最少有五分吧。”


    “五分嗎?”


    趙王眨了眨眼。


    “倒也是中肯,嗯,不過在寡人看來,趙奢那小子最後說的那些話,可信度,卻是有九分了,畢竟,魏國,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


    “九分,嗎?”


    老太監有些吃驚。


    他原本認為自己說的這個可能已經是有些保守了,不過現在看來,自己這,還真是有些太過於保守了。


    大王竟然會認為有九分的可信度,這,老太監還是老太監,他也是有些驚訝的眼神看向趙王,眼神中的意思,就仿佛是疑惑一樣。


    “魏國,尤其是這一代的魏王,最喜愛耍弄這些陰謀詭計,並且,那個家夥到現在為之,本王都是看不出來,也無法斷言,他究竟是王道,還是,那些背地裏玩弄舌根的家夥。“


    趙王皺起了眉頭。


    趙奢在信中的最後結尾說的話。


    便是將目標,直接指向了魏國,指向了,朝不休。


    新野樊城兩地,對於中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南離錦衣衛會不知曉此事?


    他們難不成會天真的認為中原三國會因為可以與他們重新締造交易的誘惑而選擇同意此事?


    所以在朝不休與趙奢所說的


    那些條件之後,趙奢的第一時間雖然說是迅速的整理出來了極有可能發生的後果。


    但是同樣的,他也並沒有被這些事情衝昏了頭腦,回過頭來,他便是開始猜測。


    朝不休與他所說的這些,是否都是真實的。


    魏國可不見得就能夠與他們趙國將實情和盤托出,他們,難不成就不會耍弄一些小心思嗎?


    但是趙奢也並沒有證據能夠確認這件事,所以他這也就是在信中的結尾添上了自己對此的猜測,將事情,交給趙王定奪。


    這一點,趙王倒是不由得有些讚許趙奢。


    這個家夥啊,可算是長點心了,知道有些事情,他定奪不了。


    趙王微微眯眼,看向一旁的老太監。


    這個老太監,跟隨自己身旁多年,不過這心裏麵到底在想著一些什麽,趙王時常都是有些琢磨不透的。


    而與此同時,在韓國新鄭城內。


    花辭樹站在閣樓上,看著對麵的驛館。


    “手下人已經回報了過來,昨日朝不休曾經前來過驛館拜訪趙奢。”


    聽聞這話,別水皺起了眉頭。


    “這是,有些忍耐不下去了嗎?”


    花辭樹搖了搖頭。


    “朝不休不會那麽好心的,他與南離錦衣衛會麵的事情,是隱瞞不住的,所以我想,他昨日應該也是主動的前去將這件事情與趙奢訴說一通,而且砍回報來講,朝不休應該也是得逞了,趙奢,估摸著應該也是與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趙魏兩國,都對南離錦衣衛有意。”


    別水的這話剛一出口,離火則是有些不耐煩了。


    “要我說,現在直接殺進驛館,將趙奢給抓回來,然後好生的拷打一番,看他招不招不就行事了,至於在這裏猜來猜去的嗎?”


    聽到離火說的這話,花辭樹不由得楞住了。


    臉色,也是變得有些難看。


    他有些無法言語的眼神,看向別水。


    別水聳了聳肩,伸出手拍了拍花辭樹,道


    “別在意,你不也是知道的,離火的一根筋也是出了名的。”


    “可是這。”


    花辭樹有些哭笑不得。


    這哪裏是一根筋了啊,這,離火這腦子裏麵估計也就隻有一根筋吧?


    衝進驛館,捉拿趙國將領?


    這,也虧得是離火想得出來。


    “你,這些年應該挺難熬的。”


    花辭樹有些幽怨的眼神看向別水。


    離火的戰力雖強,但是這腦子,實在是,唉。


    這些年來,還真是不知道拖了別水多少後腿。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我都早就已經習慣了,接下來,你也應該習慣下來的。”


    別水苦笑一聲。


    看著一臉不解的離火,別水還真是自感無奈。


    該說不說,離火每次的腦回路,即便是他別水與其相處了這麽多年了,可是每次,卻都是能夠被離火的腦回路給驚訝到。


    這,簡直不是尋常人能夠想出來的腦回路。


    “哎,確實,這,我確實是需要好好的,習慣習慣。”


    花辭樹有些艱難的擠出了一抹笑容。


    不過下一秒,花辭樹便是嚴肅的看向別水,對其繼續說道


    “朝不休很有可能隻是與趙奢隻會了一聲,提起了趙奢,以及趙國對於南離錦衣衛的興趣,畢竟現在看來,知道南離錦衣衛據點的,三國之中,也知有魏國才會知曉,而趙奢遲遲沒有任何動靜,差不多也就可以說明,趙國雖然也有著這方麵的意思,但是他們對於如何能夠聯絡上南離錦衣衛,是一概不知的。”


    別水微微點了點頭。


    “你說的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畢竟魏國不可能會這麽好心。”


    花辭樹歎了口氣。


    “所以現在看來的話,這條線索,也可以說是斷了,趙奢這裏,是沒有什麽有用的情報可以調查出來的了。”


    說罷,花辭樹攤開雙手,略顯無奈的看向對麵的驛館。


    “趙奢,算起來,我還與這個家夥曾經有過一麵之緣。”


    別水挑了挑眉毛。


    “當初你去趙國,可是險些就毀了趙國輕騎的輜重,為了這件事,趙奢當初可是率軍追了你不少時間呢。”


    花辭樹有些尷尬的一笑。


    “不過說實話,趙奢這個家夥,我還是真沒想到,這一次趙國竟然會派他來。”


    “那你這話說的,除了趙奢之外,趙國上下,你覺得誰更適合這份任務呢?”


    別水和花辭樹的你一言我一語,看的站在旁邊的別水心裏不禁有些窩火。


    而這時候,在新鄭城西的龍湖茶館內。


    張二黑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對南飛彥說道


    “千戶大人,今日想來也是不會出現什麽岔子的了。”


    南飛彥微微點了點頭,抬起頭來,透過窗外,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大雨。


    “魏國的那個朝不休,是個硬茬子,錦衣衛的資料裏麵,對他的情報也並不能算是多,一個九品上,留下的資料卻是如此之少,可見這個朝不休,絕對不是一個好易與的對手。”


    南飛彥合上了自己手中的竹簡。


    這是他前不久剛調過來的有關於朝不休檔案的資料,可是他翻看了這麽多遍了,說實話,一點實質性的東西都是沒有。


    這個朝不休,平日裏實在是太過於低調了,並且深居簡出,有關於他的事例,大多也都是錦衣衛從傳聞中搜集而來的。


    就例如其中最近的一條。


    朝不休大戰花辭樹,雙方不分上下。


    光是這一條,就讓南飛彥驚訝不已。


    朝不休一個九品上,而花辭樹呢?


    他有九品的實力嗎?


    光是這一點,就讓南飛彥感到,這份資料的不靠譜。


    張二黑有些尷尬。


    “千戶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這個朝不休平日裏也不愛鬧騰,在天下間雖然有著不俗的名氣,可是這些年來都是沒有鬧出來過什麽事情,對於他的調查,一直都是很難進行的,哪怕是南大人在的時候,到最後也是不得不放棄了對朝不休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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