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更重的破城車終於拉來,破城錘迅速退下,換上巨大的破城車。“轟隆!”幾百人一起呼喝著,發狠地推了進去。果然!包著生鐵的尖頭將沉重厚實的宮門砸穿了一個大洞。


    “吼吼!”彪壯的士兵精神大震,又呼喝地退後。


    最後一次!


    “保護皇上,鏟除逆賊!”張秋忽然高喝一聲!


    “保護皇上,鏟除逆賊!”千萬人終於振臂高呼,手中明晃晃的長槍在黎明的光線中閃著肅殺無比的寒光。


    “轟隆!”最後一聲地動山搖的轟響,堅固的宮門終於被重重撞開!


    “殺!殺!”張秋率了八千人馬像螞蝗 一般撲入幽幽的楚宮!平整寬廣的宮前廣場上千萬人踐踏而過,地在顫抖,天上的晨光因這殺氣而陰沉幾分。


    ……


    來了,來了!歐陽箬終於重重撲倒在地上,地麵的顫抖與那震天的呼喝聲如浪潮一般撲來。


    霍郎!霍郎!我終於請來了救兵,終於來了!……她掙紮立起,長長的發迎著晨風,向後飛揚而去。


    霍郎!霍郎!……她哈哈長笑,看著千人叛軍中央皇後那驚恐萬狀的臉色。第一次覺得心如此歡暢淋漓!


    張秋的近萬人衝了進來,歐陽箬立在甘露殿邊上巨大的石猊駿旁,看著他們迅速而有效地將整個甘露殿重重包圍起來。兩丈長的長槍如槍林一般直指皇後的叛軍,叛軍的麵上漸漸露出驚恐之色。


    皇後坐在鳳輦之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已經迷亂了她的神智,她氣急敗壞地喝道:“弓箭手!點火!”她話音剛落,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點燃了箭上的火油。黑色的煙霧頓時騰空而起,像一條條黑色的毒舌盤踞在眾人上空。


    皇後冷傲的麵上露出一抹狠絕,大喝道:“誰要再靠前一步,本後就將甘露殿點燃!皇上在裏麵,你們不信就試看看!”


    歐陽箬的心頓時停了下來,想要喊卻怎麽也喊不出聲來。


    此時,大殿門忽然重重打開。


    楚霍天由李靖才攙扶著走了出來,歐陽箬的眼光越過重重的人頭,終於看清楚他安然無恙。隻見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頭束九龍金冠,麵容齊整,雖然有點憔悴可是一身帝王之氣顯露無疑 。


    在外圍的張秋近萬人護城士兵一見,頓時振臂高呼。


    楚霍天沉聲道:“爾等是大楚最英勇的將士,此次平亂有功,朕每人官升一級,每人賞銀百兩,鏟除叛黨!護駕有功!”


    他的聲音平平地傳出,神奇地入了每個人的耳中。歐陽箬含著熱淚遙望著他。楚霍天似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一側,兩兩視線相對,就這樣忽然欣喜萬分地膠著,再也舍不得分開。


    他在,她亦在!兩顆心從未像此刻感覺如此貼近。


    歐陽箬眼中的清淚肆意地流了下來,楚霍天亦是眼前水霧泛起,千萬人外的她長裙飛舞,長發飄飄,清麗的麵上是對他深切的依戀與那化不開的濃情。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


    皇後恨恨地盯著楚霍天的麵上,卻驚奇地發現他的神情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驚慌。順著他柔情萬分的視線看去,她終於發先在一邊靜靜立著的歐陽箬!


    果然又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壞了她的事!


    殺死她!胸口中噴薄而出的巨大怒意,不斷衝打著她僅剩的神智。


    “來人!將那賤人給本後射死!”她猛喝道,一小隊人忽然轉了箭頭的方向直直地對著她。烏黑的箭頭一齊直指著她,歐陽箬忍不住瑟縮了下。


    “住手!”楚霍天忽然怒喝道。他不由急上前幾步。


    皇後麵上閃過一絲得色,哈哈一笑,對楚霍天恨聲道:“怎麽?皇上怕了?怕這個賤人死嗎?哈哈……”


    她在肆意的狂笑裏看著楚霍天的麵色一點一點的 陰暗下來。多年來的嫉妒終於在這一刻看到他痛心的表情,即使不是為她,但是依然讓她無比得意。


    楚霍天的手在竭力的控製著不再顫抖,眼眸裏全部都是歐陽箬明亮純淨的容顏。她靜靜的佇立 在風中,麵前的林立的箭在她眼中恍若無物,絕美的身姿似等了他千年萬年。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皇後冷然道:“皇上,若你不想她死在你麵前,就下詔退位,立大皇子為新君!若是不肯……”


    她手一揮,拉滿弓的弓箭手齊齊指向歐陽箬的心窩。楚霍天渾身震了震,蒼白的麵上閃過怒色,他喝道:“你這個惡毒的婦人!你一人尋死,難道要拉著這一千趙家兵一起尋死嗎?朕現在下旨意,若放下武器者,朕既往不咎,一律有厚賞!”


    千人的叛軍士兵開始麵麵相覷,軍心已散。再加上外圍的張秋如虎似狼的士兵形成的巨大壓力,叛軍手中的長劍開始漸漸低了下來。


    皇後氣極,怒道:“你們都做什麽?難道就信他的話?隻要逼他下詔,本後親政,到時候你們一個個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一放下兵器,你們就是死路一條!”


    楚霍天捏緊拳頭,冷聲喝道:“皇後失德,大好男兒不上陣殺敵,卻與這一介毒婦來逼宮造反,朕平日的勤勉治理之下,大楚國越加富強,淩駕與 四國之上,若是爾等有一絲良知,當知落入皇後這等心胸狹隘之人的婦人手中最後逃不過敗壞朝廷綱紀,敗壞楚國百年基業!”他說得鏗鏘有力,不少叛軍士兵都紛紛低了頭。


    皇後氣極,顫抖著下了鳳輦對那對著歐陽箬的士兵瘋狂怒喊:“放箭!放箭!”幾個士兵被她這麽一呼喝,手一抖,箭就向歐陽箬飛了過去。


    歐陽箬眼見得箭勢凶猛,心中一涼,最後含笑看了一眼楚霍天便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他無恙便好。他的江山與他的一切,她都盡力去守護了,至死無憾!


    楚霍天麵色一白:“龍影!快去救救……”顫抖的話泄露了他驚慌無措的心,李靖才隻覺得手上一沉,楚霍天幾乎架不住自己,幾乎要軟倒在地。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歐陽箬隻覺得腰上一沉,一道熟悉到有點令她想哭的聲音憤憤地咒罵著:“死女人!不會躲啊!傻不拉唧的。”


    一個戴著士兵鐵盔的人將她撲倒在地,那迎麵的箭均射了空處。楚霍天隻覺得心髒重重的又重新跳動起來。那人行動迅速,拉著歐陽箬向後奔去。張秋密切地注視著甘露殿前的一舉一動,見那人救下歐陽箬,大喜過望,拍馬上前道:“好樣的,皇上定有重賞!”


    那人拉著歐陽箬卻頭也不回地冷哼了一聲:“誰要皇帝的勞什子的重賞!女人,你跟我回去吧。”


    鐵盔拉下,一張生動陽光的俊顏就嬉笑著呈現在歐陽箬的麵前。


    歐陽箬還未從震驚中驚醒過來,隻呆呆任他拉著。張秋見這士兵對一個宮妃拉拉扯扯,心頭早已經怒極,刷地一聲 ,長劍揮下,直砍向他那礙眼的狗爪。展飛背後似長了一雙眼睛,頭也不回的 避了開,依舊對歐陽箬笑嘻嘻地道:“女人,你丈夫估計中毒了,活不久了,我不介意你改嫁我的。”


    他笑嘻嘻口無遮攔地說,邊的張秋聽得幾乎魂飛破散 ,提起劍又要再砍:“你這小賊,哪裏混進來的!來人,將他捉住!”


    展飛身形一晃,正欲要反駁。歐陽箬終於過過神來,瞪了一眼,又繼續焦急地盯著殿前站著的楚霍天。


    “張大人,能否確保皇上無恙?!”歐陽箬焦急地問道。


    張秋含了一抹濃重的憂慮:“皇上如今在皇後那邊,微臣怕萬一攻進去,就會誤傷到皇上啊!”護駕不要到了最後隻剩下功虧一簣,那不但無功,更是有罪。


    楚霍天見歐陽箬安全,對著皇後哈哈一笑:“皇後千算萬算,如今卻又能奈何朕?不到一半個時辰,朕的西北大營就會進京擒賊護駕,且不說如今你勢單力薄,就算朕真的給你一紙詔書,難道你就有那個本事坐穩這大楚江山?!”


    他眼中的厲色一閃,直掃過麵前一眾叛軍,沉聲喝道:“朕自十三歲從軍,親上大小戰場無以數計,萬人死人堆中都曾爬出,難道還怕你們這等小小的圍困?!爾等受皇後妖言蠱惑,還不速速放下兵器投降!朕親政來講的是愛民如子,你們也是大楚的子民,朕當一視同仁!朕數三下,不投降者,殺無赦!”


    他說完,又高聲對張秋喝道:“張愛卿等朕令下,便進攻,將皇後擒等一幹叛黨擒下!不要再顧慮朕!”


    張秋眼瞳一縮,立刻下馬拜下道:“臣領旨!”他說完,立刻轉身對身後士兵喝道:“皇上有旨,擒賊護駕!殺無赦!”


    “殺無赦!殺無赦!……”士兵紛紛以長槍敲著地麵,慢慢前行,一點一點縮小了包圍。巨大的聲浪伴著強大的殺氣撲麵而來。


    叛軍紛紛麵露膽怯之意,皇後越顯得麵無人色,隻驚慌地抓住鳳輦的扶手,怎麽辦?完了……都完了……


    楚霍天冷淡又威嚴的聲音響起:“一……”他話音剛落,忽然宮門處湧來不少禦林軍,他們呼喝著紛紛跑上前。


    皇後大喜,正欲要叫出聲來,忽然卻似被人堵住一般,失去力氣跌回到鳳輦之上。楚霍天抬頭看去,隻見當先一匹黝黑毛色的馬上正是多月未見的蘇顏青,他手中的寶劍上挑著一個人頭,張目結舌,正是叛亂的趙忠。


    馬如龍,人若姣,他一陣風奔到叛軍前麵,才勒馬長立。銀燦燦的盔甲,明朗的眉目,尤帶風塵的麵上是歐陽箬熟悉的堅毅。


    她看著他將趙忠的人頭拋到皇後跟前,才在馬上抱拳對楚霍天道:“皇上,末將接到密信,日夜不停,趕到京中,這才發現趙忠陷害李老將軍,圖謀不軌,末將已經將其斬下,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楚霍天靜靜地看著他,忽然哈哈大笑:“子玄來得甚好!”蘇顏青飛快地掃了他身後一眼才肅然道:“皇上受驚了,一萬禦林軍已經將整個皇宮都圍了起來,末將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叛軍的!”


    他說完手中的長劍猛地一揮,高喝道:“擒賊護駕!”他說完那些禦林軍個個如虎出籠一般衝了過來。叛軍嚇得紛紛棄下兵器,伏地投降。


    皇後見大勢已去,站起來喝道:“射箭!射箭!……”


    她叫得聲嘶力竭,零星的箭雨過處卻收效甚微。皇後跌回到鳳輦中,隻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張秋圍了半天,見禦林軍後來者先發,急忙命京畿護衛軍上前衝殺。猶如摧枯拉朽一般,叛軍抵抗不力,紛紛邊打邊退。


    張秋近萬人的如狂風掃落葉一般,加上一小部分的禦林軍衝殺在前。整個“甘露殿”前一片混亂。


    歐陽箬怔怔地看著那抹銀白色猶如天神的身影在亂軍中焦急地搜索。她知道他一定是來找她。她黯然收回自己的目光。既然已經明了了自己的心,便不能再給他一絲幻想,他與她一開始就是錯過,如今更是不可能。她對他的感情原來隻是自己想逃避的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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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飛拉了她在一邊,明亮不羈的臉上分明是看好戲的神態。歐陽箬默默立在他身邊,看著楚霍天被人牢牢地護在中央。千萬人之中,她看到他神色疲憊,心中一緊,又忍不住想上前。


    展飛忙一把拉住她,看著她隻盯著那個皇帝,心中不由苦笑一聲,道:“那皇帝沒事。你很關心他?”


    歐陽箬回過頭來,忽然正色道:“他是我的丈夫!”


    丈夫!他在哪裏,哪裏就是她的家。


    這顆心在經曆生死之後更加堅定。她美眸中迸發出強烈的光芒與信念。展飛看得幾乎移不開眼去。這樣自信而堅強的美麗女人,他第一次覺得她如此遙遠不可及。罷了罷了,她那身氣度,隻能配那樣雄才偉略的男人。


    而逍遙江湖,向來是他的不羈的一個夢。


    千萬人的呼喝聲,衝殺聲,都不能讓她有一絲驚恐。歐陽箬看著楚霍天憔悴幾分的俊顏終於笑了。


    那一笑,傾國傾城……


    她遙望著他,含情脈脈,眼前的血色飛濺而起,像一朵朵盛開的妖豔的火紅罌粟。而那一聲聲震天的嘶吼聲似越來越遠。一輪染了如血朝霞的紅日終於破雲而出,陽光普照大地。


    楚霍天忽然掙開李靖才的手,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身邊的刀山劍雨亦是不能阻擋他的前進腳步。歐陽箬清麗的眼神一亮,甩開展飛拉住她的衣袖,慢慢走向他。身後急切的呼喚聲,與麵前阻擋的千萬人都不再是隔斷他們的屏障。恍惚中,歐陽箬又憶起當年相見的那一幕。


    那時的他,劍眉飛揚,眼眸燦若星子,鬢若刀裁,黑色滾金邊的長衫,頭上是同色的玄玉玉冠。他身形修長挺拔,負手而立,淡淡略帶冷肅的麵上俊魅無比。


    他輕輕漫不經心地一揮手,從此就決定了她的命運。


    如今想來,那一刻自己的心竟是放鬆的,即使滿腔的血味憋得心口發疼。也許在那一刻,敏感如她便知道了自己與別的宮妃命運的不同。而如今,正在朝自己走來的那個他,原本整齊的鬢發已經微微散亂,如玄玉半深沉的眼眸卻多了一汪溫情。他是個好皇帝,細碎的紋路已經刻在了他原本平整的眼角,挺拔的身軀因為虛弱而微微弓著。戰場上淬練出的殺伐之氣因得日月的推移而慢慢減淡,眉頭因日夜憂慮民生大計而時常擰起。


    可他依然是他!


    是她歐陽箬的帝王,是她的丈夫!


    終於兩人穿過萬人阻隔而相擁一起。他的心熨貼 著她的心,他顫抖地手撫上她長長的發。歲月如梭,刀光劍影,他願意就這樣擁著她漸漸蒼老。


    他愛她,無關她的身份、她的過往。她亦是如此用愛來報答他。用她的方式排除一切,堅強地立在他的身邊。


    皇後直愣愣地坐在鳳輦中看著他二人緊緊擁在一起的身影,心似碎了一塊,又似在這一刹那明白了什麽。她失魂落魄地掙紮站起,一個叛軍掙紮地倒在她麵前。他臨死前掙紮的手似還想抓住近在咫尺的那抹金光燦爛的衣角。


    皇後冷冷看了他一眼,蒼白的麵上沒有一絲表情。她漸漸走向身後那座宮殿,血一點一點蔓延在她的腳邊,刺鼻的火油味直衝腦海。她從懷中掏出一折火折,忽然迎風一點。跳躍的火苗在她指間舞蹈。抬起頭來,天光燦爛,麵前的混亂與血腥越發千百倍生動起來。


    她終於輕輕一彈,火折落地。


    “轟”的一聲 ,漫天的大火迅速蔓延而上。兩對混戰中的人都吃驚地停下手中廝殺的兵器,漸漸驚恐地回望那漫天的火勢。


    蘇顏青終於看見了場中相擁的那對人。手中的寶劍頹然落地。清脆的碰撞聲像腦中的那根弦,砰然斷落。


    皇後哈哈大笑,轉身驕傲地步入那漸漸被火包圍的宮殿。長笑聲中,她的金色九鳳朝服被火光一撩,張揚起來。猶如鳳凰的翅膀一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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